“大單於迴來了!”  “大單於——”  全城轟動,城門馬上打開,為首兩人率軍迎出,一個讓陳星聽了就有心理陰影的年輕聲音高喊道:“述律空——你終於迴來了!”  車羅風縱馬衝出,項述隻是駐馬,遠遠看著他。看見車羅風時,陳星有點意外,這家夥沒受傷?!對了!這麽說來……許多事確實改變了。  肖山一瞥車羅風,也想起來了,說:“是他!”  “他怎麽了?”陳星低聲問。  肖山說:“他還活著。”  陳星茫然道:“當然啊……等等,上一次,車羅風是被你抓傷的?!”  肖山點了點頭,望向陳星,似在思考,而後說:“我看見,他和一隻魃在說話。”  陳星:“!!!”  上一次來到敕勒川時,陳星還未認識肖山,而車羅風帶著被抓破的肚皮逃迴來時,陳星隻以為襲擊他的是一隻狼,現在想來,竟是肖山!而時光潮汐迴轉後,肖山在恢複記憶的第一時間便告訴了陸影,陸影則令他馬上南下,去長安尋找陳星。  也即是說,肖山離開北方後,自然也就沒有襲擊車羅風,現在的車羅風也沒有受傷!  “什麽魃?”陳星當時竟忘了詳細詢問肖山此事,畢竟那會兒肖山連話都說不清楚。  肖山趴在陳星耳畔,很小聲地說:“柔然魃。”  陳星:“……”  周甄,一定是周甄!陳星刻意落在最後,低聲朝肖山詢問了整件事的經過,終於明白了:  上一次的暮秋節前,就在巴裏坤湖外,被陸影放逐的肖山,碰上了與周甄會麵的車羅風!肖山出現的刹那,車羅風與周甄便一起出手,想殺掉這小孩滅口。孰料肖山卻不是吃素的,一招便放倒了車羅風,周甄見狀馬上抽身離開,而肖山則轉身去追,聞訊趕來的柔然人,則救走了車羅風。  於是便有了車羅風負傷歸來,而陳星救了他性命的整個經過。而不久後,趁項述與陳星離開敕勒川,前往卡羅刹時,周甄再次與車羅風會麵,誘他喝下了魔神血,並製造了那起魃亂,屠殺了阿克勒全族。  陳星馬上就盯著車羅風看,卻一時無法判斷出他此時是否已見過周甄。第102章 神醫┃我需要你們幫我保護一家人  鐵勒族族長石沫坤也來了, 敕勒川遷徙到此地的騎兵們分作兩翼, 護送項述一行人進城。耳畔各族語嘈雜不堪, 吵得陳星頭昏腦漲,不少人更詫異端詳肖山一行人,這一狼一狽一小孩的組合。  “通知各族部, ”項述下馬後第一件事就是進皇宮,“召開會議。”  陳星進城的路上看了眼,見許多百姓已被安頓下來, 心中頓時生出熟悉之感。白鬃過路時, 不少百姓又紛紛朝它行禮。  車羅風早在進城時便注意上了陳星,大單於述律空帶迴一名漢人之事, 亦引起了不少人的議論,頓時讓車羅風十分緊張, 匆匆到得宮殿中時,兩人正式照麵, 車羅風不知為何,竟是覺得這漢人顯得麵目可憎,猶如上輩子的仇敵一般。  但在這無緣無故的恨之下, 車羅風對他又有幾分敬畏。  “他是我的安答, ”項述朝陳星說,“柔然族長,車羅風,你倆多親近親近。”  陳星笑道:“好啊——”  車羅風:“……”  項述剛迴到皇宮,安頓了陳星之後便去詢問相關事宜, 扔下車羅風與陳星,在主殿內麵麵相覷。  “你是漢人?”車羅風明知故問道。  “對啊——”陳星又笑道,一邊躬身整理行李,一邊說:“手無縛雞之力的漢人,安答,您最近肚子疼嗎?”  車羅風:“???”  陳星誠懇道:“我是大夫,看你臉色不大好,推測你可能會腹痛。”  車羅風原本很正常,被陳星這麽一說,肚子突然就有點疼了,隱約間竟是像被抓了般。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我……我不是你安答。”車羅風上前一步,冷冷道,“你與述律空,是怎麽認識的?”  陳星正檢查藥包,聞言直起身,車羅風伸出手,想挑陳星下巴。  “走開!”肖山從旁出現,手上兩把精光閃爍的爪子互相敲了敲。  肖山係著一條領巾,上身赤裸,皮膚曬成了小麥色,身材隱約現出少年郎的瘦削肌肉,下身一條長褲,褲前圍了一條獸裘長裙,清河公主臨走前還給他梳了鞭子。  肖山朝車羅風威脅地露出犬齒,除了項述,他幾乎不讓別人靠陳星太近。  車羅風:“你……你又是什麽東西?你才走開!”  車羅風不知為何,竟是對這個頭尚不到自己胸前高的小孩充滿了恐懼,一上來氣勢就弱了幾分,竟不由自主地退後半步,色厲內荏道。  “要講禮貌。”陳星朝肖山說,“說了多少次,不要總是一言不合,就把人抓得肚破腸流的。”  肖山攔在車羅風與陳星身前,抬起爪子,霸氣地指著他,說:“退後,否則把你腦袋抓下來。”  車羅風頓時怒不可遏,吼道:“你是什麽東西!給我滾出去!這是我的地盤!”  陳星正要開口,肖山卻比車羅風聲音更大,清亮的少年聲驀然道:“該滾的是你!”  “這是我的地盤!”肖山冷冷道,“我是唿韓邪後人,伊圖邪山!柔然人,你又是什麽東西?”  說著,肖山手上拈著一枚根部赤紅的纏金帶玉雕牙,朝車羅風出示,威脅道:“認得它麽?”  陳星:“……”  車羅風頓時驚了,又退了半步,隻因肖山手中所持,稱作“金翎龍牙”,金翎乃漢元帝所授,龍牙乃唿韓邪單於掌管的匈奴印信。象征漢人所承認的,匈奴王權嫡係。  陳星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東西了,從前肖山一直帶在身邊,但胡人稀奇古怪的裝飾總是很多,阿克勒王甚至全身掛滿項鏈蜜蠟等裝飾,陳星便也沒多問。  “你……你也是大單於?”陳星傻眼了,朝肖山問,心道不好了,這下多半要打起來了,肖山與項述竟然都是大單於!真要打起來的話自己幫誰?  “不是,”肖山朝陳星說,“我是單於,小的,一般的那種,小單於或一般單於。”  車羅風旋即反應過來,咬牙切齒道:“小賊,從哪裏偷來的東西?”  就在此時,敕勒川各族的族長們全來了,一見雙方對峙,便隱約猜到想必又是性子桀驁暴躁的車羅風在尋人不是,正要勸和時,匈奴族長一見肖山手中印信,頓時大驚道:“此物從何處得來?”  霎時匈奴部中數族,馬上圍住了肖山。  項述也來了,一瞥肖山,說:“終於按捺不住,打算歸族了麽?”  陳星心想原來你早就知道?別人認不得金翎龍牙,項述是大單於,總該識貨的。  肖山答道:“你安答欺負陳星,否則我也不會說話。車羅風!你現在站的地方,是我先祖所建,哈拉和林,是我們匈奴人的都城!若非盧渾單於釋放你柔然人自由,如今你們還是我們的奴隸!”  霎時殿內所有人臉色都不自在起來,柔然人確實曾是匈奴人的鍛奴,自唿韓邪之後,盧渾大單於釋放柔然人,才終獲自由。  項述沉聲道:“閉嘴!我不管你現在是不是匈奴單於,肖山,匈奴人既入了敕勒古盟,便須聽我號令……”  “算了,”陳星說,“沒關係,肖山。”  肖山於是不說話了,項述又看了眼車羅風,眼帶責備之意,車羅風明顯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搞懵了,一時半會兒迴不過神來。項述一抬手,阻住陳星話頭,接續道:“……他們是否承認你身份,乃匈奴族中之事,我不來多管閑事。但今日既在盟中,外敵壓境,便須得摒棄前嫌,共同抗敵。”  “……還是你想自己出城決戰?”項述又朝肖山說。那語氣雖然嚴厲,卻絲毫沒有半點輕蔑,亦無威脅,隱隱有著父親的威嚴。  陳星正想打圓場,肖山卻點了點頭,說:“你的柔然安答不來欺負陳星,我自然就放過他。”  車羅風那臉色已經不能再難看,項述隻好當見不到,說道:“各部匯報情況,匈奴人稍後再去驗明正身不遲。”  短暫沉默後,鐵勒族長石沫坤咳了聲,打破這尷尬寂靜,率先道:“一個半月前,收到大單於從長安快馬加鞭送來的信,我們便做好了迎敵準備……”  果然屍亥的部下還是提前動手攻打敕勒川了,所幸這一次沒有魃王出戰。十二天前,從陰山之中衝出了大量的動物白骨,以豺狼虎豹為首,衝擊了雜胡們在敕勒川下的營地。陳星估算了時間,差不多就在屍亥帶領魃王們逃離長安之後。  那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成千上萬的怪物嘶吼著衝開拒馬樁,衝進了敕勒川。幸而石沫坤經項述提醒,提前做好了準備,奮力抵擋。一發現不敵,馬上帶著所有人且戰且退,逃離敕勒川。  但就在中途,出現了另一夥魃,奇怪的是這夥魃沒有襲擊他們,反而襲向白骨軍團,為他們斷後,並與動物屍骸組成的大軍猛烈交戰。  陳星聽到這裏時,馬上就知道魃軍來曆了,那是執著找周甄複仇的由多,帶領著阿克勒族死去的衛士。  最後石沫坤說:“就是這樣。”  車羅風眼神帶著少許遊移,與項述稍一相觸,便別過眼神,反而懷疑地多看了陳星幾眼。  陳星以鐵勒語朝石沫坤問:“有受傷的麽?”  石沫坤略一點頭,說:“一部分柔然衛士,都安頓下來了。”  陳星起身道:“我去給他們看看。”  項述說:“讓他們過來,你留下,各族輪班嚴密防守,石沫坤派出迴鶻部斥候,偵查敵人下落。”  “肖山,”陳星出得匈奴人皇宮,找來肖山,說,“我想拜托白鬃一件事,司馬瑋呢?”  肖山撮指吹了聲響哨,將白鬃召來。陳星給白鬃看塞北地圖,白鬃說:“我全認得,想讓我做什麽?說罷。”  “帶著司馬瑋,到巴裏坤湖去。”陳星又朝來到身邊的司馬瑋說,“我需要你們幫我保護一家人,讓他們平安撤向哈拉和林,現在他們應當已經在路上了。”  司馬瑋點了點頭,也不問為什麽就走了。陳星忽然發現司馬瑋出奇地好用,他也是魃,魃們仿佛不會注意到他,反而將他當成了同類。而且這家夥也挺能打的,平日裏也沒有任何個人意願,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辛苦你了。”陳星給司馬瑋戴上撿來的阿克勒人頭盔,於是高高大大的、曾經的漢人王又變了另一番模樣。  司馬瑋說:“不客氣。”  這家夥就像個忠誠又可靠的侍衛,隨便陳星怎麽折騰,況且除了陳星自己,還沒人殺得了他,隻是得注意別被人發現了。  司馬瑋平時都在想什麽呢?陳星有時不禁有點奇怪,但就連項述在想什麽他都搞不清楚,對一隻魃王而言,就更費解了,譬如說現在。  翌日,陳星在哈拉和林皇宮之中開始掛牌看診,畢竟他記得上一次來時,敕勒川人有不少生病的,於是除了給受傷的各胡衛士們看病之外,順便還給項述的族人們解決疑難雜症。  “需要翻譯麽?”項述在旁看著,問了一句。  陳星笑道:“我可以勉強聽懂。”  項述於是便主動幫陳星配藥,藥材被鋪開散在殿內地上,他不時望向陳星,殿內日光朦朧,陳星半身籠罩在殿頂天窗投下的光芒中,神情專注的側顏顯得文雅而俊秀。  石沫坤正在殿內看一張地圖,標記派出斥候的數路方向,抬頭看了眼陳星,再看項述,眼裏帶著笑意,動了下項述。  “述律空?”石沫坤笑著說。  項述不搭理石沫坤,配好藥起身,拿到陳星身邊去,遞給自己的族人們,在旁盤膝坐下聽陳星的吩咐。陳星隻是看了病人一眼,就拿紙開方子。  項述:“你這才看了一眼!”  陳星說:“看一眼就知道生什麽病了。”  項述:“方才你甚至沒有抬頭。”  陳星說:“聽聲音都能聽出來。來,我知道你是害喜,開副安胎的藥吃吃就好了……”  項述:“你頭都沒抬,光聽聲音,就能聽出她有喜了?”  “不然怎麽叫神醫?”陳星心中竊喜,上次看病的過程他還記得,好些人排在隊伍裏頭,陳星一眼就認出來了。開藥連想都不必多想,有名孕婦上次讓他印象深刻,這迴一眼就瞥見了。  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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