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剛打定了這個主意,卻聽見半空中唿唿地一陣風聲。也不知道怎麽迴事,緊緊束縛住他的網繩居然鬆開了!    失去束縛的蘇紫再度開始了墜落。但是五層樓的高度已經不會對鬼仙之體造成嚴重的損傷。    無論如何,必須趕緊逃!    蘇紫打定了主意,轉眼間已經落到了地麵。可他卻沒想到厚厚的雪地底下居然藏著一堆下水管,還沒站穩就又是一跤。    這一次,肋骨磕在了堅硬的水管上。疼得蘇紫兩眼發黑。    而這個時候頭頂上又傳來了開窗的聲音!    不好……    若是再被抓住一次,就真的沒有脫逃的機會了。    蘇紫忍痛起身,正想著是不是應該先找個灌木叢躲藏起來,突然間又有一道人影不知從什麽地方衝出來,一把將他搶進了懷中。    什麽人?!    蘇紫心裏頭早就有了一個答案,但需要得到進一步的證實。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抬起頭,那個人的手就朝著他的眼前罩來。    這顯然是要用法術把他給弄昏過去!    蘇紫知道自己躲不過了,索性把頭一歪閉上眼睛裝死。    那人果然以為是自己的法術起了作用。便轉而將手伸向蘇紫的衣襟。碾碎了他衣服上的什麽東西,然後攬住了蘇紫的腰將他打橫抱起來。    蘇紫隻聽見耳邊風聲唿唿,眼皮子外頭的光線也越變越暗。他悄悄地睜開眼睛偷看。隻睇了一眼,眼皮就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借著積雪庭院中淡淡的銀光,他看見了那張曾經令自己魂牽夢縈的臉龐,還有那雙永遠從容冷靜的黑眸。    近在咫尺。近得……可以再度感受到彼此的唿吸。    這竟然……真的…是他?!    明明早有準備,可是蘇紫依舊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裂開了!    就像是害怕眼前人會突然消失不見似地。他忽然伸手死死地按住了那人的手背。    那人吃了一驚,本能地低下頭來,目光恰恰與蘇紫的視線相互對上——正是章函本人無疑。    “……”    章函顯然沒有料到蘇紫是假寐,皺了皺眉頭停下腳步。將蘇紫放在路邊的長椅上,又想伸手來遮他的眼睛。    “別!”    蘇紫隻喊出這一個字,接著再想說些什麽。卻“嗚”地一聲哭了出來。    章函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頓了一頓。然後緩緩地重新將蘇紫抱起來。    “別哭……”    冬夜的風唿唿地吹著,刮在臉上刀割似地疼痛。蘇紫卻覺得這把刀子割在自己的心上,帶出一股又疼痛又甜蜜的怪異感覺。    “為什麽?”他抓緊了章函的外套衣襟:“之前你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我?”    “我有我的苦衷。”章函低聲迴應,同時將他抱得更緊:“有些事,你暫時還是不知道更好。”    “不知道……更好嗎?”蘇紫又苦笑:“那你現在……又為什麽要出現在我麵前?”    這個問題,章函沒有迴答。    轉眼之間兩個人已經離開了酒店的後門,坐進了停靠在路邊的一輛轎車裏。章函讓蘇紫躺在後排枕著自己的膝蓋,驄隨即發動車輛,悄無聲息地潛行進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身體裏仿佛有了一團火,正在將最後殘存的一點神智都化為灰燼。蘇紫渾身無力地半躺著,唯一能夠清晰感覺到的,是章函微涼的手指在自己的額頭上輕輕地撫摸著,一遍又一遍。    “我知道了……我一定是又在做夢……可是,這是最逼真的一次。”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用臉頰輕輕磨蹭著粗糙的長褲布料。    “那我寧願……永遠都不要再醒來了。”    “睡吧。”    章函的手指,輕輕地從蘇紫的額頭滑落,滑過他濕潤的眼角,輕輕地遮住翕動著的眼睫。    “從現在開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悄無聲息的暗夜裏,車輛駛入了家屬大院,停在一處住宅樓的地下車庫內。章函抱著蘇紫直接坐電梯上到了九層。    寬敞的大開間房屋是事先經過精裝修,再提供給相關人員拎包入住。章函並沒有花心思打理,因此至今也顯得空空蕩蕩的。    大樓的暖氣一直在工作著。章函開了燈,將蘇紫輕輕地放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托著他的腦袋查看情況。草的效用是一個時辰,也就是現在的兩個小時。這期間無藥可解,隻有靠硬抗。如果能夠扛過去也就罷了,最糟糕的是可能會留下後遺症,導致長期不應……    “阿紫,阿紫。”    看著蘇紫潮紅的麵色,章函倒了一杯水來,喂了一半卻有四分之一打濕了沙發。    冰涼的水順著臉頰沾濕了脖頸,蘇紫皺了皺眉頭,倒是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公子……”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章函,忽然間笑出聲來:“嗬嗬嗬……我這一把,還真是賭對了呢。”    “賭?”    章函目光一黯,頓時明白過來:“你是故意去見鄭楚臣的,為得就是賭我會不會出麵救你?!”    第二百〇一章 。    “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蘇紫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我之前就告訴過你,除了這裏我實在是無處可去。而你一直故意裝作不認得我,又要把我逼到外麵去……如果我再不想點激烈的辦法,難道就這樣乖乖地被你趕到外頭去流浪?”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迴想起了自己發出的“驅逐令”,章函皺起了眉頭。    “陵區危險,你的確不能繼續留在裏頭。而且,就算你猜透了我的用意,也不該用這種辦法來以身試險!”    “……險麽?”    蘇紫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我以為今天下午……你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無論我在哪裏,都有辦法知道我的一舉一動。所以我去見鄭楚臣的事,你一定知道。”    “但是知道並不代表會行動。如果我不願意為了你而輕舉妄動呢?”    章函替他擦去臉頰上的水痕:“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自己會被鄭楚臣給控製住?”    “當然想過啊。”    蘇紫閉上眼睛,臉頰輕輕貼著他的手心。    “不過我這鬼仙的命,本來就是公子你自說自話硬塞過來的。可是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公子又從不現身,問我一句需不需要……其實我早就已經累了,無非是放不下這份執念,整天渾渾噩噩地活著而已。所以,隻要如果公子能夠放得下,那麽我也沒有什麽再可掛念的,巴不得痛痛快快地忘了所有的過往,轉世輪迴,再真心愛上一個也愛著我的人……”    明明是溫柔婉轉的言語。卻讓章函露出了罕見的痛苦眼神。    “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感歎道:“當年那個聰明乖巧的阿紫,居然也學會用自己來威脅我了……”    蘇紫卻苦笑:“這不是威脅。你以為那是痛苦,苦其實在你心裏;但對我而言,卻真的是解脫。”    解脫?    章函因為這兩個字而心口微滯。    他低頭看著蘇紫,卻發現蘇紫已經在藥性的作用下,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過去。    狹窄的沙發當然不是睡覺的最佳去處。章函重新將蘇息抱起,朝著臥室走去。推開門。裏麵出現的卻不是尋常人家的現代陳設。    ——————    晚上九點三十分。招待所四樓,唯一有人借住的房間門被人敲響了。    白秀麒打開了房門,訝異地看著站在外麵的葉風。    “你的頭和手怎麽了?”    “遇上了一個小車禍。”葉風輕描淡寫地迴答。又反問:“這麽晚了把我叫過來,有什麽事?”    “我好像發現了其他鎮墓獸的下落!快,先進來再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白秀麒迅速地將房門落了鎖。葉風往前走了兩步。冷不丁地看見江成路冒了出來。    “……你也過來了啊。”他故作鎮定道。    江成路卻冷冷地看著他:“都到這一步了就別拐彎抹角了。你直接說,還是我們逼你。隨便選一個。”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葉風搖頭:“但是我想我們之間肯定存在著誤會。”    “是不是誤會你自己心裏清楚!”江成路不準備廢話,直接一把反剪了葉風的胳膊,將他推到床前跪了下來。    “好好看看你弄的鬼東西!給我說老實話!”    手腕被扭曲到了極限,葉風發出疼痛的悶哼。但他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可惡!”    江成路低聲咒罵道,手上繼續用力。隻聽“喀拉”一聲,竟將葉風的手腕擰得脫臼了。    劇痛之下。葉風發出了哀嚎。但是因為江成路的法術,這聲音隻在狹小的房間內衝突迴蕩著。絲毫沒有傳向外界。    “你再不說真話,信不信我把你的另外一隻手從身體上扯下來?!”    江成路繼續恐嚇著,把手伸向葉風垂吊在胸前的右手。    在痛苦和驚嚇的雙重折磨之下,葉風的臉色變得慘白,額上的冷汗沾濕了劉海。他鼻梁上那幅老舊的眼鏡早在剛才就已經掉在了地上,反倒顯得年輕了好幾歲。    因為恐懼,葉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麵前的江成路身上,因此當白秀麒從後麵偷襲的時候,他又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不過白秀麒似乎並沒有準備施暴。    “這傷是你自己包紮的?”他輕輕地按著葉風的肩膀:“看起來真是亂七八糟的呢。”    說著,他又讓葉風坐到床上。在示意葉風不準輕舉妄動之後,抓起了他的手腕。    又是一陣筋骨移動的輕響和疼痛,脫臼的手腕被推迴到了原位。葉風還沒有迴過神來,白秀麒又解下了他的繃帶,查看著手臂上的傷勢。    “這是昨天弄的嗎?蘇紫已經將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們了。你這麽辛苦究竟有什麽意義?”    葉風沒有迴答,卻也因為畏懼著江成路而沒有輕易收迴手。但是白秀麒接下來的舉動卻著實令他感到意外。    “這種藥,委員會裏應該也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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