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麒很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卻苦於缺乏類似的經驗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蘇紫笑眯眯地主動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先生,這下子我就不能繼續做你的向導啦!請一個人繼續努力吧!” “呃、實際上……” 白秀麒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剛才你走開的時候,我也得到了通知,說最近情況特殊,園區暫時停止一切訪問和交流活動,讓我先迴去。等他們忙完了以後再迴來。” “那就是我們兩個都被踢出來了?” “……看起來就是這樣。” 說到這裏,兩個人相視苦笑。 恰在這個時候,白秀麒的手機又開始了振鈴。因為設置了唯一特殊的鈴聲,所以不用看就知道是江成路那家夥。 難道是一個人呆久了寂寞得要開始撒嬌了? 抱著這樣的猜測,白秀麒接通了電話,聽見得卻是江成路一本正經的催促聲。 “你快迴來,我這裏有重要的發現。” 重要的發現。就在白秀麒住了三天的招待所房間裏。 更具體地說。就在白秀麒睡了三天的那張破爛硬木板床上。 半個小時之後,白秀麒領著蘇紫推門而入,第一眼看見的是立在玄關牆邊上的一張席夢思床墊。髒不拉幾的顏色。上麵還有一些可疑的汙漬。 “……”一想到自己就在這髒東西上睡了三個晚上,白秀麒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但是江成路所說的“重要發現”顯然指得不是這玩意兒。 “你走以後,我打算整理一下床鋪來著。可是一掀開床單,就看見床墊子髒兮兮的。我想你怎麽受得了,就準備抽出來換掉。這一換倒是發現‘寶’了。” 說著。他用腳踢了踢屋子裏唯一的那張木板床:“就是這東西害我發神經!” 白秀麒循著他的指點看去,這才發現床板上陰刻著一道道的符咒銘文。紋路內填塞著某種類似於草木灰的奇怪物質。 “讓我看看。” 站在一旁的蘇紫伸出手指在銘文裏輕輕抹了一下,湊到鼻子邊聞了一聞,果斷地迴答道:“是懷夢草編的。” 懷夢草,顧名思義是一種與夢境有關係的仙草。據說佩戴著懷夢草睡覺。就可以夢見前世的記憶。而利用這種咒術與仙草結合的辦法,迴溯的記憶更為久遠,但使用者也更容易將現實和夢境混淆在一起。 這也就是昨天晚上江成路狂性大發的原因。 “既然這是懷夢草。那麽我們的夢,都可以確認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白秀麒忐忑地看著江成路。有些不知所措。 江成路立刻將他攬到自己的懷裏,揉著他的頭發。 “沒事的,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不會讓任何人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 “咳咳……” 蘇紫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指著木床問道:“你們難道不好奇,究竟是誰把這麽大個家夥放在這裏的嗎?” “……是葉風。” 白秀麒目光一黯:“之前我還奇怪過,為什麽他會把我安排在這麽破爛的招待所裏。現在我明白了,因為隻有這種鬼地方才會隨便做手腳。” 他這一說,江成路也聯想起了什麽問題。 “這麽說起來,所謂‘鎮墓獸傷人’的事情很可能也是子虛烏有。葉風之所以給我們看那個視頻,還把我叫過去一天一夜,其實都是為了讓我把鎮墓獸帶迴公寓去。然後再將我們引到這裏來!” “這個人,他為什麽要這麽做?”蘇紫問出了關鍵性的證據:“他和你們有仇?” “不。”江成路否認:“我和他根本不熟悉。” “他看起來還挺老實斯文的,不像是壞人。”這是白秀麒的感覺。 “誰說老實斯文的就不會是壞人了啊?” 蘇紫笑他天真,忽然間又瞪大了眼睛:“等等,你說的那個人不會湊巧還戴著一副眼鏡兒吧?” “戴。而且還是很老氣的黑框眼鏡。” “……你是畫家吧,能畫個他的樣子給我看看嗎?” “難道你見過他?” 白秀麒毫不含糊,大筆一揮很快就畫了一個葉風的頭像出來,自認有七八分的相似。蘇紫湊過來一看,立刻大聲喊了起來。 “是他,他就是昨晚上闖進端堂裏頭的那個家夥!” “這就對了。” 白秀麒嚐試著將這幾天的情況聯係起來:“葉風利用鎮墓獸把我和江成路騙到這裏來,為得正是感知剩下的鎮墓獸的位置。地震發生之後,葉風開始了鎮墓獸的迴收,卻意外地被一個人給阻止了。” “你看清楚那個人了嗎?”江成路問蘇紫。 “真可惜。”蘇紫搖搖頭。 “沒關係,”白秀麒顯然已經想好了對策:“那就先從葉風下手。找機會將他控製住,看看能不能問出什麽情況來。” “這事情你一定得交給我。”江成路自告奮勇道。 見沒有自己插話的餘地,蘇紫笑眯眯地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正巧我晚上還有事要先走,那就不做你們的電燈泡啦。” 想起今天下午的事,白秀麒還有不太放心:“你該不會是又要去皇陵吧?章函那邊……” 蘇紫倒是意外地開朗:“放心啦,我不會再去皇陵的。不過他有他的張良計,我也有我的過牆梯。那就比比誰更厲害嘍。” 說完這句話,他揮了揮手,幹脆利落地離開了。 “這個蘇紫,可靠嗎?”江成路低聲問道。 “我很喜歡他。”白秀麒實話實說:“雖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但是我知道他對我沒有說過謊。你別糾結這個了,還是想想怎麽把葉風給釣上來吧。” 第一百九九章 鄭楚臣的鴻門宴 晚上七點零五分,蘇紫背著他的雙肩包走進了在柏官鎮上最高檔次的酒店大堂。 因為是旅遊淡季,入住的客人也十分稀少。站在大堂裏取暖的門童上下打量了幾眼他的穿著,這才帶著點兒輕蔑地走了過來。 “先生,我們酒店沒有床位房。” “不,我是來吃飯的。”蘇紫抬頭看著他:“餐廳怎麽走?” “請問你有預約嗎?” “有。”蘇紫點點頭,隨即報出了邀請人的名字:“鄭楚臣。” 五分鍾後,酒店十三層觀景包廂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站立在落地窗邊的男人迅速迴頭,凝視著走進來的蘇紫。 “阿紫,謝謝你願意見我一麵。” 鄭楚臣對今晚的約會非常重視——他顯然經過了一番精心的打扮,西裝筆挺,皮鞋鋥亮,袖扣和領帶夾熠熠生輝,一副上流社會成功人士的派頭。 相比之下,蘇紫的衣著則顯得寒酸太多。他依舊穿著那身紫色的羽絨服,背著裝地圖和種子的雙肩包,乍看之下就像是青澀的在校生。 鄭楚臣上下打量了他一陣,似乎是又想勸他換身衣物,但畢竟還是忍住了,先招唿蘇紫落了座,然後自己也貼著坐在了邊上。 “前段時間,你躲到哪裏去了?”他問蘇紫,“明明我連皇陵都仔細找過,可就是找不到你。” “我睡了一會兒。” 蘇紫迴答道:“大約是一百年前睡下的,最近這幾年才醒過來,倒是避開了一場亂世浩劫,卻也來不及和一些老友說再見。” “是啊,這一百年裏。我們的確失去了很多同道。” 鄭楚臣也感慨地點頭,目光卻一刻也舍不得從蘇紫的身上挪開。 “但是值得慶幸的是,你我都還在。你不知道……當年與你一別之後,我日日思念,卻又找你不到,真是煎熬……” “鄭大哥,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 蘇紫打斷了鄭楚臣的話。抬起頭來看著他:“我可以對別人撒謊。可以敷衍調笑,逢場作戲。但是如果我對你那樣做,就是對你的不尊重。在我心中。你的確與眾不同,但卻不是你期待的那種不同。這個答案,無論你追問多少次都不會改變。” “我知道啊。” 鄭楚臣卻依舊百折不撓般地進逼著:“可是我受那人所托,要將你照顧好。如今那人已經神魂俱滅。消失於天地之間。你總不可能就這樣永永遠遠地孤獨下去。” 神魂俱滅嗎……你究竟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 蘇紫無聲地咀嚼著這四個字,表麵上卻還是不動聲色道:“像薑晗這樣的上仙都已經法力耗盡。神魂俱滅了,我這種小小的鬼仙又還能支撐得了多久?鄭大哥又何必在我這隻朝生而暮死的小蟲身上浪費時間呢。” “不,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鄭楚臣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立起筷子從麵前的瓦罐裏夾了一塊肉放在蘇紫的碗裏:“先別說這些了。吃飯。這些食材都是我特意準備的,有助修為。” 蘇紫推辭不過,便點頭吃下了。鄭楚臣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自己也動起了筷子。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相處了一會兒,鄭楚臣基本上是看一眼蘇紫吃一口菜的狀態。蘇紫默默地被看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忍不住擱下了筷子。 “鄭大哥,有一句話,以我的立場似乎不應該講。” “不該講,那就是想講了,說罷。” “那我就說了。” 蘇紫用紙巾擦了擦嘴:“你為什麽要介入到江成路和白秀麒他們兩個人之間?” “介入?”鄭楚臣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和江成路是好兄弟,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麵了,所以最近聚了聚。不過好像被白先生給誤解了,這完全是誤會啊。” “誤會嗎?” 蘇紫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我跟著你修行了那麽久,第一次聽說你還有活著的好兄弟。說實話,我以前都懷疑你追求我,是因為我對你而言有什麽利用價值。” “我對你是真心的!”鄭楚臣皺著眉頭,露出如同受傷的表情:“那你現在還懷疑我嗎?” “我現在懷疑你的腦子有問題。”蘇紫笑了起來,“我真不明白,我這樣什麽都沒有的家夥,究竟哪裏值得你心心念念的。” “怎麽就不值得了?”鄭楚臣認真地反駁:“如果有一個人,能夠像你跟隨薑晗那樣跟隨著我。那我也會像現在追求你一樣追求他的。” “那你或許合適來一場辦公室戀情。” 蘇紫一手撐著腦袋,玩味地看著鄭楚臣:“我聽白秀麒說了他到這裏來的原因。鎮墓獸的消息其實是你故意放出去的吧?不用對我隱瞞,你知道我看得出你說謊的樣子。” “是我太不會撒謊了,還是你一直在偷偷關注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