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靜悄悄的,沒人沒鬼。在經過大廳右側那扇與宗叔房間相連的小窗戶的時候,走在前麵的白秀麒眼皮突地一跳。    窗台上擺著一個從前那種用來醃製楊梅燒酒的廣口大肚玻璃瓶,瓶子裏插著一大把鬱鬱蔥蔥的九色花,看起來甚至比昨天黃秀綺手上的更加新鮮可愛。    花陽和花陰剛才都看過了白秀麒所畫的九色花,現在也跟著跑了過去。直到走進了他們才愕然地發現,就在玻璃瓶的瓶底裏放著好幾塊彩色的雨花石和貝殼,昨天傍晚沒有找到的那塊玉桃果赫然就在其中。    這是什麽情況?!    所有人都愣住了,玉桃是被宗叔給拿走的?那麽他把玉桃放在插九色花的瓶子裏,肯定也是有意識的行為。他知道這個實驗的目的?但又為什麽堂而皇之地將花瓶給放出來?    “等等。”    江成路用手指頭在玻璃花瓶上輕輕地敲擊了一下,水波帶動玉桃翻了個個兒。    “玉桃,沒有發生變化。”白秀麒立刻看出了端倪。    “是因為時間太短了嗎?還是這種花對桃子根本沒有用?”花陽已經開始了思索:“如果花對桃子沒用,是不是因為這種花的產地和黃秀綺手上的根本就不一樣?”    “……”    疑問一層一層地產生,很快就多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不論如何,花陽表示玉桃必須要收迴,於是江成路就朝著瓶子伸出手去。    “喲,你們下來了啊。”    說時遲那時快,宗叔的腦袋冷不丁地從花瓶後頭的窗戶裏探了出來。    就連江成路都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做賊心虛地收迴了爪子。還是白秀麒反應快,先是隨便打了個招唿,接著就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道:“這花真好看,我昨天在黃老板女兒的手上也看見過,就是沒來得及問究竟是什麽名字。”    “唷,你說這個啊,學名是不知道,島上人都叫九色花。可以驅蚊蟲,也可以揉碎了塗抹在被蟲子咬過的地方。”    宗叔的說法倒和黃秀綺倒是一致的,還特別熱情地抽出了幾枝叫他們拿去。    白秀麒道謝收下了花,很自然地問起了這種花的出處。    宗叔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其實按照島上的規矩啊,南島上是不應該有這種花的。因為它基本上隻生長在島嶼的北邊,長城裏頭,那邊是有門衛有禁令的,這些花其實都是偷摘來的啦。”    “南島上不長?”江成路抓住了重點:“為什麽?因為大火的關係?”    “或許有一點關係吧,但還是和土壤有關係。”宗叔搖頭:“你們沒去過北島所以不知道,其實咱們這個島上啊,有兩種完全不一樣的岩石。一種呢就是你們在南島隨處都可以看得見的玄武岩,鱗片一樣黑漆漆的。還有一種要過了長城才能看見,是灰白色的石灰岩,土壤也是灰白色的有粘性,不過數量真的不多。”    九色花就隻生長在後一種灰白色的土壤裏,因此有很多人嚐試將它移栽到島嶼北麵的玄武岩土壤中,始終沒有獲得過成功。    原來如此,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消息。白秀麒點點頭表示自己恍然大悟,這個時候站在他邊上的花陰忽然一驚一乍地叫出聲來。    “呀,水裏麵有好多漂亮的石子兒啊,這塊特別好看。”    說著,她就用手點著玻璃罐子裏的那塊玉桃。    “小姑娘眼睛還挺尖的嘛。”宗叔笑了起來:“我喜歡收集海邊的小石頭和貝殼,這顆可是我最新的收藏品。”    白秀麒裝作看不懂:“這塊也是貝殼?”    “應該不是吧。”宗叔的口氣居然有點不確定:“這是昨天晚上小花給叼過來放在我門口的,這丫頭經常做這種事,是吧?”    說到這裏,他伸手摸了摸站在窗戶後頭寫字台上的三花母貓,貓咪發出諂媚的叫聲,好像在做出迴應。    居然是貓叼過來的?那外頭的絲囊也是貓給解開的?    白秀麒和江成路對視了一眼,並沒有完全相信宗叔的話。但既然他都說了是自己的“收藏品”,讓花陰發動小孩攻勢明著要過來顯然不太可行。反正已經知道了玉桃的下落,心裏總算稍稍踏實了一點兒,大家又隨便寒暄了幾句,就快步走出了旅館。    “台風快來了,記得不要走遠啊。”宗叔還不放心地叮囑著。        第一百四四章 北島之秘        “我覺得宗叔不像是個壞人,喜歡貓的男人沒有壞人。”    走出旅館一段距離之後,花陰搶著發表自己的看法。    花陰逗她:“那你看誰像壞人了?前天晚上和我們一起吃牡蠣的湯大叔?”    “那個也不像,大大咧咧的,還告訴我們那麽多的事。”花陰還是搖頭,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既然湯大叔曾經說過要幫黃向遠殺人,那現在黃向遠出事兒了,那湯大叔是不是也有危險?”    “……”    一語驚醒夢中人,江成路看了看花陰,又迴過頭去看著白秀麒:“湯一朗是說過殺人,但他並沒有親口說過是要幫助黃向遠殺人。”    “沒錯,那其實隻是簡桐根據電話內容和人際關係作出的推測而已。”白秀麒很快就明白了江成路的言下之意:“你是說,其實湯一朗並不是在幫助黃向遠殺人,而是在幫助別人殺黃向遠?!”    江成路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性,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湯一朗在電話裏提到的事兒,根本和殺人沒有任何關係。你仔細迴想一下,當時湯一朗在電話裏說得是什麽?”    “我會讓人仔細去找的,一旦找到全部都處理掉,一個都不留下。”    “如果他說的是老鼠呢?”    “滅個鼠而已……犯得著用這麽危言聳聽的口氣說嗎?!”    “恐怕,危言聳聽的人根本就不是湯大叔。”一直都沒有開口的花陽插了一句:“而是那個叫簡桐的男人。”    花陰的眉頭都快皺到一起來了:“那我就更不明白啦!他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江成路倒是已經想得明白透徹。    “是唯恐天下不亂,而且是越亂越好。這樣他才能夠隱藏在一片亂局之中順利地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昨天晚上,我看見他一個人離開旅館,也不知道去做些什麽。”    “說不定黃向遠也有可能是被他給殺了的。”    白秀麒恍然大悟。    “他也不是普通人,當然有這個本事在眾目睽睽之下讓黃向遠從懸崖上麵掉下來。然後再借我們的手,將湯大叔打成殺人兇手,引發島上人員的內訌,也讓我們引火燒身……”    他越說越覺得那天簡桐這個人簡直心機可怕,恐怕在夢境裏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真的,隻是他為了擾亂自己的心思而使出的一點伎倆。    像是看出了他此刻心底的糾結,江成路做了個手勢結束了發散的討論。    “算了,至少我們現在並沒有如人家所期待的那樣自亂陣腳。其他的,先看看他接下去要做點什麽再說。”    就這樣,大家總算是暫時結束了有關黃向遠事件的眾說紛紜,將注意力重新轉迴到即將展開的搜索行動上。    “好像沒有作用。”    花陽將剛才宗叔送的那幾隻九色花揉碎了塗抹在皮膚上,直到現在還沒有多大的反應。於是怎麽樣才能正確地找出黃秀綺所選用過的那片植物,就成了最大的問題。    他們幾個人拾級而上,很快就來到了昨天中午白秀麒和江成路到過的觀景平台。向著西側的懸崖方向望去,黃向遠的別墅兀立在岩石隱蔽的陰影之中,顯得孤獨而古怪。    知道那邊是一條死路,他們並沒有再走過去,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扭頭朝著另一個方向的小路走去。    這次的選擇是正確的。觀景平台的後方是一條不起眼的荒涼小路,看起來很久沒有經過修繕了。但是隻要稍加觀察就可以發現,這條路原本應該非常寬敞,隻是如今荒草叢生。路邊還有一間廢棄的水泥崗亭,連裏頭都長滿了雜草。    “這條應該就是從前通往勞改礦山的大路。”白秀麒推測:“從這裏應該可以直接到達長城。”    於是,眾人開始沿著這條荒廢的道路往前走。山勢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平穩了,再迴頭看遠處,原來他們已經站在了與懸崖差不多齊平的高度上。    “這裏應該就是縱貫瑰火島的山脊了。”江成路說道。    在荒涼的道路上前進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走一步都必須對下一腳的落點做出各種各樣的假設。蛇、蟲、殘破的碎片和帶刺的荊棘,好在有些地方還能夠看得出人踩過的痕跡,勉強還可以下腳。    “聽說島上的蛇,比陸地上的蛇要毒。”    江成路自告奮勇地走在最前麵,首先將草叢裏的蛇都給嚇跑了,還一邊走一邊迴過頭來說話:“你說,黃老板的女兒,她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真會一個人跑到這種鬼地方來摘花?”    “不會就不會嘍。”花陰一聽他提起黃秀綺這個名字,表情頓時臭了起來:“她是島主的女兒,想要拍她馬屁的人在這島上多得是。送她幾朵花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    “也許是黃老板自己呢?”花陽提出一個假設。    “不可能。”白秀麒搖頭:“不能進北島的規矩是黃向遠自己定的,九色花又隻有北島才有。如果是他自己采花來戴在女兒手上,豈不是自己破了自己的規矩,以後還怎麽在手下人麵前樹立起威信?”    “小白說得也有道理……”江成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但是這樣一來,又有誰敢名目張膽地給黃秀綺送九色花,那不是擺明了不把黃老板看在眼裏嗎?還想不想混了?”    花陰撇了撇嘴:“話不能這麽說,你看宗叔不也照樣摘了花放在窗台上?”    “黃向遠不是失蹤了嘛。”    “別說得人家好像獨裁統治者一樣好不好?”    一行人就這樣低聲議論著,穿過長度大約在六十米左右的荒道,眼前不遠處的風景忽然發生了變化。    “是長城!”    花陰首先叫出聲來。    曾經在遊輪上遠距離觀看過的灰色高牆,更近距離地展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冰冷、僵硬的,好像某種史前動物的骨骸。    “我們怎麽過去?”白秀麒看著足有幾層樓那麽高的牆體,皺起眉頭。    “聽宗叔說,牆中間有一個崗亭,隻要買通門衛就可以過去。”花陽說道。    “不用那麽麻煩。”江成路笑了笑:“來小白,抱我一下。”    白秀麒的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都什麽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    “我哪裏開玩笑了?還想不想過牆了啊。”江成路反倒委屈起來,扭頭看著花陽兄妹:“來,我先送你們兩個,咱們不管他了。”    花陽和花陰懶得理會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齟齬,徑直走到了江成路麵前。江成路也不含糊,一手一個摟著就跳了起來,這一跳直接就站到了高牆上,然後扭過頭來看著白秀麒。    白秀麒也仰起頭來看著他,表情淡淡的沒有什麽情緒。江成路將人送到了長城的另一麵,不一會兒就又迴到了白秀麒的麵前。    “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他笑著低聲問道。    “少廢話。”白秀麒拉下臉來,決定公事公辦:“別浪費時間了,快點帶我過去。”    “先給我道個歉。”江成路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不依不饒起來:“你剛才讓我在花陽兄妹麵前丟臉了,快點說說怎麽補償,嗯?”    “……”    白秀麒想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剛準備暫時妥協,忽然聽見長城另一邊傳來了中氣十足的喝問聲。    “什麽人!”    糟糕,北島有人!    意識到出事兒的一瞬間,白秀麒立馬一個上前按住了江成路的肩膀,而江成路也心領神會,一把將人抱起,輕鬆地越過了高聳的長牆。    當他們在另一邊落地的時候,剛才的喝問聲已經不見了。白秀麒看見花陰麵前的草地上躺著一個五十出頭的老漢,不省人事。    江成路嚇了一跳:“小姑奶奶,你該不會把人家給恁死了吧?”    花陽在一邊搖頭:“不是她幹的。我隻是抽掉了他的一點記憶,順便讓他暫時睡過去了而已,沒事的。”    說到這裏,他忽然一個踉蹌,所幸靠在了背後的高牆上。    “哥,你怎麽了?!”    花陰急忙要去扶,卻被花陽一手擋開了。    “我沒事。”倔強地花陽搖頭:“趕快走吧,等人醒過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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