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尋打量著衛東這身兒肅穆的黑衣黑墨鏡,表示了自己的擔憂:“剛才乘警老看你。” “是吧,我也覺得這一身兒挺給壯膽兒的。”衛東抿嘴咀嚼巧克力,感覺這樣比較酷。 穿著“壯膽兒”黑衣的衛東又開始給自己前排的秦賜和朱浩文發巧克力,還懟著朱浩文的肩膀說:“你啥時候坐迴來?我可不想挨著邵陵,那小子太學霸了,我從小就活在學霸同桌的陰影下,受得夠夠兒的。” 朱浩文:“我不挨著社會人,我寧願挨著醫生。” 秦賜:“……” 社會人衛東站起來伸頭看前麵的朱浩文:“在車上看書容易暈車……不對啊,浩文兒你什麽時候不玩遊戲改看書了?還是紙書!” 朱浩文翻著書,似乎被書中情節吸引了。 衛東的好奇心被勾起來:“臥槽,還是本字兒書!” “偵探小說。”朱浩文賞臉迴複了一句。 “誰寫的?東野吾圭?” “……” 衛東絲毫沒發現自己說錯了作家名字,又撓頭想想:“看你這書有年季兒了,是不是偵探女王阿廖沙寫的啊?” “王朔。” “我靠你別欺負美工沒文化啊,我和柯兒當年看了不少王朔,什麽動物兇猛啊,什麽一半兒海水一半兒火啊!王朔寫推理?哈!哈!哈!哈!憋逗哥了!” 朱浩文舉起書來讓衛東看封麵,隻見上麵寫著《單立人探案集》,作者的名字正是王朔。 “真稀罕哈,王朔還寫過推理呢。”衛東嘟囔著扭頭跟後座的柯尋‘稟報’,結果一迴頭就捂了眼:“臥槽公共場所幹嘛呐!” 柯尋抬起頭來:“調座位高度呢……” “你倆幹脆躺下算了……”衛東這才發現這兩個人都戴著頸椎枕:好好兒一個鶴立雞群的大佬被整成胖脖子鬆雞了,戀愛真能減低人的修為啊…… 火車到了某站,邵陵來到了夥伴們的這節車廂,眼見一個黑衣墨鏡的小子衝自己熱情招手,邵陵定睛看了看墨鏡小子的前後座位,才確定自己沒有找錯車廂。 墨鏡小子:“就剩這一個座位了,他們都不想挨著本社會人。” 邵陵和大家打過招唿後,就坐下來:“社會人在社會學中指具有自然和社會雙重屬性的完整意義上的人,與‘經濟人’相對。” “……”摘下了墨鏡的衛東愣了愣神兒,乖乖把自己的一盒子巧克力雙手遞交:“吃點兒嗎?這東西就是保持體力用的,甜甜的挺好吃的。” 邵陵禮貌點頭,拿起一條巧克力:“其實甜味不屬於巧克力本身的口感,巧克力原產中南美洲,鼻祖是xoctl,意為‘苦水’。” 衛東嚼著巧克力,無辜地望著邵陵,感覺學生時代的陰影再次籠罩迴來:“哈,是吧……” 衛東望著邵陵的側臉,對方並沒有吃巧克力,更像是在發著呆。 每個人都有自己排遣緊張的方式,就像是衛東自己要通過插科打混來讓自己麻木,而邵陵的方式大概就像剛才那樣機械地背誦教科書吧…… 想到這裏,衛東不覺有些同情起這位新成員:“別客氣啊,多吃點兒多吃點兒!” 邵陵被衛東拍了幾下後背,仿佛才迴過神,低頭看了看巧克力包裝上的成分說明:“糖的含量有些高了,還好巧克力飽和脂中含有獨特的硬脂酸成分,可以吃一點。” “……吃吧。” …… 火車很快就到了a市,旅館是一早就訂好了的,大家並不急於入住。 “時間還早,咱們先去美術館看看。”說話的是秦賜。 “剛才蘿卜說他們已經到美術館了。”衛東路過候車大廳的鏡子就把墨鏡摘了,感覺自己走在這群人裏像是個需要被照顧的黑衣盲人,又像是被這群人挾持的戴著不透明墨鏡的人質。 每個人的口袋裏都放著那張永遠都在的美術館參觀票,這次上麵寫的是‘舊站美術館’。 大家在a市地圖上找了半天才發現了位於這個城市的老火車站,因為新火車站的建成和使用,老火車站就被安排成了一所公立美術館,據說是為了提高市民的藝術欣賞水平。 如今,‘舊站美術館’已經建成開放十年了,除了重大的美術展,平時幾乎門可羅雀——市民的欣賞水平不是一家美術館就能提升了的。 所以,當出租司機聽說這幾個“遊客”要去參觀美術館的時候,挖心挖肺地提醒說:“別瞎耽誤功夫,特沒勁!根本沒大師,真的!人家別的博物館美術館都有個鎮館之寶,咱這兒甭想!哥兒幾位還不如去趟植物園動物園呢!動物園新添了小袋鼠兒了!” 朱浩文前傾著身子坐著,莫名其妙被秦賜和衛東兩旁夾擊著坐到了後排中間,感覺十分別扭:“我聽說,這個美術館當年是市長力排眾議建起來的,據說當年的招標項目裏有海洋館,火車模型陳列館,還有民俗紀念館。” “可不是嘛!”出租司機是個愛說的,“哪個也比美術館有人氣兒啊!尤其是海洋館兒,得吸引多少孩子來啊!地下還能順帶開一個自助餐廳,一邊兒吃著飯一邊兒欣賞著玻璃後邊兒的大魚大蝦,那多帶勁兒啊!也能給市裏創收啊!” “是是是是。”衛東一路點頭打哈哈。 等到了老火車站,大家還是謝過了司機師傅,“堅持”在這裏下了車,衛東還不忘找補一句:“就是想看看這美術館兒混得有多慘……” 柯尋和牧懌然已經乘前一輛出租車到了,站在兩人身旁的黑色長馬尾辮的女孩正是方菲。 這個發型令方菲看上去更利索,也更冷了些,她衝大家點了點頭,並不多言。 “哥哥哥!姐夫姐夫姐夫!”遠處一個聲音響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羅勏踏著腳下的體感車,左搖右晃地過來了:“幸虧你倆個兒高,要不我又得繞這個破樓轉一圈兒,我找半天也沒看見美術館。” 柯尋無聲地指了指“這個破樓”門口的大字——舊站美術館。 “呀嗬,這兒呐~”羅勏這才停下了體感車,眨巴著眼抬頭看,“這小破樓也忒破了,還這麽小,我還以為是個便利超市呢。” 這座美術館並不算很小,老城市的舊火車站大樓幾乎都這麽大。 “我還當你以為這是個存車處呢……”衛東說。 “呀嗬,東哥?!什麽時候到的?”羅勏突然發現衛東,激動不已,緊接著就看到了秦賜:“秦哥!”然後又看到了邵陵:“邵哥!”然後又看到了朱浩文:“文兒……” 朱浩文:“別亂叫哥。” 羅勏開心地湊上去用手肘蹭蹭朱浩文:“有本事亮身份證兒,看誰是哥~” 朱浩文:“……” “啪!”羅勏用手機給兩人來了個自拍合影,“現在年輕不算啥,十年後咱倆再拍一張兒,看歲月饒過了誰~” 羅勏看了看手機裏的照片,兩張年輕的麵孔釋放著無限青春,雖然一個毫無笑容,一個強顏歡笑。 羅勏很想說,大家在美術館門口合一張影,又覺得這個提議似乎不吉利…… 朱浩文的目光轉向美術館:“這家舊站美術館的受眾並不理想,甚至很多市民都在抱怨當年的市政決策……” 羅勏:哎?話題轉換得一點兒都不合情合理。 邵陵抬頭打量著這座老舊的美術館:“當初的這一市政決策莫非受到了其他因素的幹擾?火車站被改建成美術館是2009年,之前你們經曆過的其他美術館建館日期各異,有的是上百年的老館,也有的是這兩年新開的館,我認為我們有必要查一查這些美術館建成的原因。拿現在來說,這座美術館力排眾議建出來,市民都不買賬,這可以說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這個決定當初究竟是怎麽做出來的呢?” 邵陵說完這話,看了看四周,還好這裏門庭冷落,隻有幾個夥伴孤零零站在大門前。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破土》那副畫,當初的香港開發商出資買下那塊地皮,結果導致春筍公寓的老住戶被強令搬走,甚至因此產生了怨氣,”秦賜也有同感,“這麽看來,似乎這些美術館是被冥冥中的什麽力量催建起來的。”第217章 逆旅02┃棋子。 催建,這個詞讓羅勏不覺打了個哆嗦。 入畫的這件事情一定有幕後的主使者,或許是某一個人,或許是某一個組織,或許是某一種神秘的力量。如果幕後主使者能夠左右現實中的個人甚至集體的意誌,那這股力量簡直是難以估計的強大。 邵陵似乎讀出了羅勏的想法:“如果對方真的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就不會想盡辦法讓人們入畫了。我認為,這種力量的施展一定有很大的局限性。” 秦賜微微點頭,關於這些推測,幾位老成員早在之前就談到過,可每次談到入畫這個階段,就無法繼續展開。 “所以說,這些美術館的地理位置是至關重要的,但究竟有什麽背後意義卻很難說。”秦賜說。 “你們一共經曆了多少幅畫兒了?”羅勏已經收起了極地白的體感車,將其折疊著提起來,看起來很是輕便。 衛東:“我和柯兒已經9幅了,浩文兒比我們少兩幅,牧老大和秦哥比我們多兩幅。” “那就是說,我姐夫和秦哥已經通過12幅畫了,是不是快通關了?”羅勏摸了摸下巴,今天的手腕上並沒有戴很豪的手表,隻是一隻運動款的卡西歐,“我是覺著,畫推好像特別喜歡13這個數,每次都選13個人,那是不是也一共有13幅畫啊?” 朱浩文:“9+2=11。” “哦……那就是我姐夫和秦哥已經通過11幅畫了,那也不少了啊,快通關了。”羅勏沒在自己的算術上多囉嗦,立刻切迴正題。 秦賜微微點頭:“關於13這個最終數字,我們之前也有過這樣的猜測。” “假如真的是一共13幅畫,姐夫和秦哥通過了13幅畫之後,是不是就把這場遊戲完全結束了?”羅勏麵帶天真地問。——等完全結束之後,大家是不是就可以共同慶祝勝利了…… 衛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怕萬一,他倆通過13幅畫之後,結束的隻是他倆,後麵咱們就隻能靠自己了,誰通關了13幅畫誰就自由了。” “……”羅勏望著在自己心中似天神一般存在的牧懌然,“姐夫他們不可能不管咱們吧,還有哥呢。” 柯尋以哥的口吻語重心長道:“怕就怕十三幅畫之後,這些成功者就完全忘記進畫的事情了,你要想找某人商量點兒事兒,他身邊的保鏢就先把你攔下了。” 牧懌然歪頭看看柯尋,沒想到這家夥在心裏居然做過這樣的假設。 柯尋同樣望著牧懌然:“也不是沒這種可能,羅維出去以後就完全不認識咱們了。” 幾位老成員不約而同想起了從第八幅畫出來時的情景,羅維那孤單的獨自離開的身影,當大家嚐試著上前同他搭話時,他那茫然而迷惘的神情,完全是麵對陌生人的表情。 大家並沒有繼續打擾他,隻等他真正“離開”之後,才以生前友人的身份前去吊唁,並主動承擔了一切喪儀安排,以及對羅維母親的照顧。 牧懌然眯了眯眼睛,自己絕不會允許“失憶”這種尷尬的惡性事件發生在自己和柯尋之間,這種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 一陣沉悶的鍾聲突然響起,大家不覺向聲源望去,原來是美術館上方的鍾樓發出的響聲。 “這老火車站至少有百年曆史了吧,這鍾樓看著像是解放前建的。”衛東抬頭望著美術館上方的鍾樓建築。 羅勏的著眼點卻並不在這裏:“三天後的這個時間,咱們是不是就在畫裏了……” 大家都聽到了這句話,卻不知該如何迴答,全都選擇了沉默。 …… 三天之後,大家再次結伴來到舊站美術館,羅勏感覺到了時間的吝嗇和狡猾,仿佛在畫外的時間無限縮短,而入畫的時間又在無限延長。 當然,這隻是自己的心理錯覺,一種難以克服的時間心理障礙。 羅勏依然拎著自己心愛的極地白色的體感車,經過折疊之後這輛車更像是個造型奇特的包包,守門的大爺對此沒什麽反應,隻要通過了行李通道篩查,且手裏有門票的,就一律放行。 “蘿卜,你是打算踏著體感車入畫兒?”衛東問。 “踏著?別這麽說我的心春。”羅勏此時是抱著自己的體感車的。 衛東感覺自己的步子有些沉重,每次踏進美術館都會有這種反應,甚至還會有胸悶惡心的感覺,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抗拒感。 衛東不希望自己在新人麵前露怯,給他們增添不該有的恐慌,於是便又笑著說:“你這個心春,不知道跟我想的是不是同一個心春。” 羅勏認真點點頭:“結衣在家裏放著,今天帶著心春出來,新買的,用著特別輕巧。” “你那兒還缺專門打理體感車的傭人嗎?” “我也剛開始用,一共就兩個,暫時還用不著專門的打理者。” “哦,我以為庫房裏還存著蒼老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