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岐噢了一聲,把腿收迴來,重新坐迴去,繼續握住徐遲的手,繼續放在大腿上。不知道他之前都經曆了什麽,這會兒一副生怕一不留神人就沒了的警惕樣子。  幾句話的功夫,涼亭另一麵又走來一人。  一襲黑袍裹身,隻露出一雙精明的美目。  那雙美目輪番在周岐徐遲身上掃了一遍,並不納罕,意料之中的樣子。  周岐卻有點驚奇:“姓克的?”  克裏斯汀:“……”  這倆人果然王八綠豆,天生絕配。  克裏斯汀翻了個白眼,坐在桌邊僅剩的石凳上。  空氣忽然詭異地安靜下來。  掩麵佛作拈花一笑慈悲狀,眼觀鼻鼻觀心。  徐遲麵無表情。  克裏斯汀,根本就見不著麵。  開場白的重任注定要落在周岐肩上,他清了清嗓子,語出驚人:“怎麽的,千辛萬苦湊一桌,打麻將啊?”  徐遲:“為什麽不打牌?”  周岐:“你想打牌也可以咯。”  徐遲:“好,那我出一對三。”  周岐:“要不起。”  克裏斯汀:“……”  一對三還是可以要的吧?不然怎麽打?  掩麵佛可能終於意識到故作高深無法震懾到三巨頭,隻好慢悠悠開了腔:“你們為尋我的心而來,好徹底平息嬰神的忿怒,對不對?”  三人點頭。  “唉,可惜你們來晚一步。”掩麵佛麵露遺憾,“我的那顆心早年用來鎮壓引發瘟疫的屍陀林主,你們若是取走,村中的瘟疫將全麵爆發。瘟疫之烈,九死一生,屆時你們也難逃大難。”  三人沉默。  徐遲問:“有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可走出困境?”  和尚手撥念珠,笑而不語。  周岐不耐煩地敲敲桌子:“一張皮蛋試試水。”  克裏斯汀趕緊接上:“老k跟上。”  徐遲:“大王。”  “嘶。”周岐磨牙根,“這是要我動用炸彈啊四個三!”  “你哪來四個三,剛剛我出了一個三。”徐遲展露鐵麵無私的一麵,“出老千直接出局。”  三人再次有默契地忽略了眼巴巴的掩麵佛。  為吸引注意力,掩麵佛啪地把念珠重重擱在石桌上:“要說辦法,也不是沒有。”  “說。”周岐翹起二郎腿,嘻嘻耍賴,“我剛那是看錯了,不是四個三,是四個五,看,這3跟5,不是長得有點像嗎?嬌嬌,你就寬容我一次。”  徐遲冷哼一聲:“下不為例。”  克裏斯汀:“……”  其實這是二打一對吧?  掩麵佛感覺自己特別沒有尊嚴,被晾了一陣再次主動開口:“很簡單,隻要你們其中一個人,以心換心,代替我鎮壓屍陀林主就行了。”  “我丟王炸……嗯?他媽的,老禿驢你說什麽?”周岐蹭地站起,他把無實物表演貫徹始終,甚至做了個憤怒甩牌的姿勢,“以心換心?以誰的心?合著把我們整來是為了這個,你想得倒是美!”  “通過抗壓測試的就你們三個。”掩麵佛攤手,一副雙袖一攏不管天下亂事的樣子,“方法我說了,剩下的你們自己商量。”  說完,就轉身離席,飄然離去:“一刻鍾後,我再來聽取你們的抉擇。”  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什麽意思這是?犧牲我一個,造福全人類?”周岐嘖一聲,“現在還有這麽傻的人嗎?”  克裏斯汀眨巴眨巴眼睛。  徐遲沉默不語。  沒人搭腔,周岐忽生危機感,立馬大力握緊徐遲的手:“你你你,就是你,你給我打住!不許有任何大義捐軀這方麵的念頭,警告你,一丁點也不許有。”  “你才是。”徐遲反將一軍,“你是有前科的人。”  “我有什麽前……”周岐話說一半,倏地哽住,想起之前在傾斜島他奮勇跳海的英勇事跡,尷尬地咳嗽一聲,“害,那不還是因為你嗎?你跟全人類能相提並論嗎?顯然不能啊,全人類也比不上一個你的一根小指頭。”  猝不及防被塞一口狗糧的克裏斯汀:“……汪?”  一不小心禿嚕出心裏話的周岐看也不敢看眼神幽深的徐遲,摸了摸自個兒的寸頭,嘟囔:“反正這事兒你不能強出頭。”  “放心。”徐遲說,“我不會傻到正中掩麵佛的下懷。”  “啊?”周岐嗅到陰謀的氣息,湊近壓低了嗓音,“你這話什麽意思?”  “到目前為止,都是掩麵佛的一麵之詞。”徐遲道,“你想想,如果屍陀林主是瘟疫的根源,那為什麽掩麵佛口口聲聲說用自己的心髒將其鎮壓了,村裏仍然瘟疫橫行?還記得我們剛進村,就遇上因瘟疫而死的牛,從而賠了四條人命。這不是跟掩麵佛所說的自相矛盾嗎?”  “有道理。”周岐摸著下巴點頭,露出疑惑神情,“可禿驢騙我們有什麽好處?難道他不想我們替他解決狗頭嬰神?”  這時,克裏斯汀舉起手,彎起眼睛:“其實,我這裏有一點關於掩麵佛的信息。”  周岐不屑:“你?”  徐遲抱臂斜睨著她:“克小姐終於願意把信息拿出來共享了嗎?”  “有什麽不願意的?看與誰共享罷了。跟你們,一切好說。”克裏斯汀從黑袍下翻出一個小布包,又從布包裏掏出一個類似usb的金屬物件,她對著usb一通搗鼓,放在石桌上,桌麵立刻出現藍色投影,投影上是一張張彩色圖片。  “喲,高科技。”周岐吹了個口哨,“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個?”  克裏斯汀看了眼徐遲,徐遲也看向她。各自心照不宣。克裏斯汀指著圖片直入正題:“這是佛堂裏原先的壁畫。”  “原先的?”  “嗯,後來你們看到的已經被掩麵佛篡改過一部分了。”第63章 徐遲單性戀  根據投影上保存的原壁畫來看,雙生佛的故事又是另一個全然不同的版本。  在這個版本裏,小時候的嬰神更像是個腦子不太好使指哪兒打哪兒的兄控,他幹的那些沒輕沒重的惡作劇,大多是掩麵佛在背後慫恿攛掇的,而由此招來的村民的怨憎,他也滿不在乎。在他眼裏,隻看得見哥哥一個。而掩麵佛能看見的東西,可比弟弟多得多。  連體嬰降生在村子裏本就是厄災前兆,村裏的老人們都曾揚言要把這對怪物兄弟活埋殺掉,以絕後患。掩麵佛終日擔驚受怕,努力想讓村民們接受他們,或者,隻接受他一個也好。  從一開始的計劃裏,他就舍棄了日夜相伴的沒腦子弟弟。他以兩人共用的心髒做抵押,召來了會招致瘟疫的屍陀林主,屍陀林主化作高僧,滿足其要求,分離了兄弟二人。這樣,掩麵佛再也不是村民口中的怪物,而是搖身一變,成了靠自身毅力戰勝瘟疫的普渡活佛。  自此,屍陀林主在村子裏安營紮寨,以心髒為要挾,要求掩麵佛履行先前許下的承諾,給他提供源源不斷的新鮮心髒。起先掩麵佛還與其抗爭周旋,不願就這麽犧牲他的信眾,但自從狗頭嬰神怨憤爆發大開殺戒後,他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隻需借花獻佛,將嬰神所殺之人的心髒獻給屍陀林主,如此一來,既逃過了良心上的譴責,又能把禍名都安在弟弟頭上。  至於被扣押的佛心,掩麵佛一直在等待機會。原來心也分三六九等,屍陀林主鍾愛強大堅韌之人的心髒,隻要能覓得這樣一顆,與屍陀林主作交換,大概率能換迴他的心。雖然此舉無異於與虎謀皮,但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  “嘖,還真是,人不可貌相。”研究完影像,周岐不勝唏噓。  徐遲抱著雙臂,蹙眉盯著投影右下方閃爍的紅色光點,顯然是在思考。  “既然知道了掩麵佛的計劃,眼下我們該怎麽辦?時間不多了,掩麵佛待會兒就迴來了。”克裏斯汀在投影上方淩空做了個手勢,光束滅了,影像盡數收攏進那個小型usb。她伸手取迴usb,周岐卻搶先一步用拇指和食指把那高科技小玩意拈住,拎起來,放在兩眼之細細打量。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還給我!”克裏斯汀表現的尤為緊張,慌忙劈手奪迴,語氣淩厲,“我願意跟你們共享情報,可不意味著你能隨便動我東西。”  “行行行,我不動。”周岐訕訕地舉起雙手,“你別那麽緊張。”  克裏斯汀攥緊了那東西,雙目仍瞪著周岐,像隻護食兒的野貓。  周岐朝她綻開禮貌笑容,同時不動聲色地在心底猜測那東西金屬外殼上所刻的縮寫字母“sx”到底是什麽意思。  三秒後,他心念一動,發現一個美麗的巧合。  嘖,某人還真是喜歡在一切個人所有物上留下大名呢。  一刻鍾轉瞬即逝,掩麵佛足踏蓮花,翩然而至。  周岐正盯著克裏斯汀揣摩,脊椎骨上忽然覆上一隻微涼的手掌,那手掌隔著衣料按了按,電花刺啦一下直躥神經中樞。周岐的背有點僵,微表情也有點失調,他拉下徐遲突然抽風的手,投來迷惑表情:這個時候……不合適吧?  徐遲支著額,拉開嘴角,似笑非笑地睨他。  不知是錯覺還是真有其事,周岐總覺得,徐遲身上的某種特質在短短時間內發生了改變,他陰鷙的眉眼似乎舒展了一些,頹唐落寞的眼神裏也有了新的光彩。  為什麽?  周岐想不明白,他從沒看懂過徐遲。  喜歡徐遲,就像是喜歡上浩瀚神秘的宇宙,很難說,你喜歡的是宇宙本身,還是宇宙帶來的未知和冒險。但不管是什麽,周岐想,都引人入勝,驚心動魄。  徐遲的手往上,按著周岐的後頸把人強行按到近前。  在咫尺的唿吸間,他飛快地說:“待會兒不管我說什麽做什麽,你隻無條件配合,別問為什麽,也別做任何多餘的事。”  命令式的語氣裏充斥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周岐“嗯?”了一聲,有點不爽。  這是讓他別礙手礙腳的意思?  不爽演變成非常不爽。  周岐壓實瞳孔,抬起一根食指。眼看那條斷眉幾乎挑進發際線,主人處在噴火邊緣,徐遲又立馬打上補丁,順毛捋:“我隻是想讓你別擔心。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就好。”  呲啦  周岐還沒著起來的火瞬間就滅了。  嬌嬌說有分寸,那就是很有分寸。周岐自豪地彎了彎嘴角。不愧是嬌嬌,這麽短的時間就想到了解決辦法。嗯,嬌嬌真棒。  那邊掩麵佛詢問三人是否已有決斷。  徐遲說有。  掩麵佛看了看剩下那兩個一臉懵逼的人,指向徐遲:“你?”  徐遲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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