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鹽巴以為自己疑惑的表情都寫到臉上了,聞言連忙擺手:“什麽都沒有哩。”  “剛才老孫看到你一個人,站在小區門口自言自語半天——”阿姨把塑料袋遞給他:“好些天沒見你來了,知道現在房租貴,年輕人壓力大,但也不要太累了,改休息還是得休息。”  老孫是買菜阿姨的男人,平時幫忙進貨,四五點鍾便抹黑起床了,一直忙到中午,才能偷閑睡個午覺,小鹽巴從小區走出來的時候,剛巧被他撞個正著。  阿姨嘮嘮叨叨,又說了半響,大致都是些關心的話。  小鹽巴掂了掂手裏的塑料袋,問:“剛剛隻有我一個人嗎?”  “是啊。”買菜阿姨為了求證,特地仰著身子,大著嗓門問:“是不是啊,老孫?”  躺椅上補眠的男人翻了個身,用同樣音貝的聲音迴到:“對——”  小鹽巴點了點頭,說:“嗯,知道了。”  那個追債的男人,估計已經死了,因為一心想要追迴債款,才彌留世間不散。  難怪穿得一身破舊,還用古老的方式尋路。  小鹽巴默默惋惜,怪異的事統統集中在斜對麵的402室,總覺得不會那麽簡單。  走到樓梯口,昨天下午入住的青年男人又拎著一包垃圾袋匆匆下樓,難聞的味道迎麵撲來,嗆得小鹽巴連打好幾個噴嚏,比起入住前,男人的精神狀態實在很差,掛著顯而易見的黑眼圈,麵部憔悴,像是沒睡好,又受到可怕的刺激。  他身形搖搖晃晃,和小鹽巴撞在一起。  塑料袋滾落,裏麵的東西散了一地。  一時間,難聞的氣味更加嚴重了,青年男人露出驚恐的神色,趕忙彎腰去撿垃圾袋裏散落的碎肉,這時候,裏麵的血水已經順著袋子口流淌出來,染紅了正塊台階。  小鹽巴微微愣怔,他覺得塑料袋裏的東西,似乎有些不對勁。  一根一根的手指,不像雞爪、鴨爪這種東西的,更像是人類,修剪幹淨的指甲。  “怎麽這麽多……”青年男人煩躁地撿著一根根手指,抬頭對小鹽巴也沒了好聲氣:“你撞了我,不知道幫忙的嗎?”  他仿佛不知道自己撿的是什麽東西,一點不緊張,但青年男人臉部的恐懼,似乎來自於袋子裏的碎肉——  小鹽巴指著塑料袋,問:“你知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  “還能是什麽……”青年男人不耐煩道:“普通的碎肉啊——”  “太多了……太多了……”他的情緒很不穩定,一直喃喃自語,語速越來越快:“明明已經丟掉那麽多……為什麽還會冒出來……”  小鹽巴剛想說什麽,402的房門打開了。  一家三口手牽著手走了出來,談笑風生。  青年男人驀地轉過頭,瞳孔緊縮。  “你看到了嗎?”他用祈求地目光看向小鹽巴:“為什麽那扇門會自動打開,明明什麽人都沒有啊——”  小鹽巴眨了眨眼睛,道:“有一家三口。”  青年男人本就慘白的臉色變得如同僵屍一般,他提高了聲調,沙啞地問道:“你說什麽——”  小鹽巴的視線穿過男人的肩膀,看向他身後:“一家三口,爸爸微胖,臉上有兩個酒窩,頭發自然卷,媽媽中長發,染得亞麻色,丹鳳眼高鼻梁,穿著淡黃色棉睡衣,兒子隻有八歲,小眼睛,皮膚白皙,眼睛下麵有一塊紅色胎記,套著白色棉襖——”  “他們在我身後——”青年男人吊著嗓子問道。  “嗯,在你身後。”小鹽巴看著他們,一家三口說說笑笑,從樓梯口走下,男孩嘴裏咬著肉包子,路過時,還衝著小鹽巴招了招手:“好像是開包子鋪的。”  “不可能!”青年男人的手一鬆,好不容易拾起的碎肉再次掉在了地上,他激動道:“住在402隻有我一個人,哪來什麽一家三口,你在騙我!你在騙我!”第142章   他過於激動,聲音在樓道內迴蕩。  迎麵上樓的年輕女人皺了皺眉,不高興道:“搞群租就低調點,大聲嚷嚷個什麽勁啊。”  語畢,嫌棄地看了一眼散落的袋子,捂著鼻子道:“什麽肉啊……這麽臭……”  她似乎沒看到露出的手指和指甲殼,隻是扭過頭,踩著高跟鞋,“嗒嗒嗒”地上樓了。  小鹽巴把注意力轉迴來時,青年男子已經不在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垃圾袋,這股腐臭味蔓延開來,刺激了鼻腔,小鹽巴扶著牆壁幹嘔起來——  “你沒事吧?”身後有人輕輕安撫他的脊背。  難受滴很。小鹽巴蹲下身,捂住嘴巴,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  意識到身後安撫他的人依然沒走,便擺了擺手,說:“我沒事……”  是非常漂亮的男人,與白盼清冷,帶著一抹疏離的漂亮不同,有種魅惑,吸引,讓人忍不住靠近的感覺,他笑容溫和,如沐春風,更奇怪的是,小鹽巴對他有熟悉感,像是以前見過似的,但細細一想,又想不起來。  男人對他笑了笑,看見垃圾袋,驚愕道:“這是什麽?”  小鹽巴看愣了一霎,遲疑著迴答:“新來的鄰居的,他要扔垃圾……”  “味道太難聞了。”男人拎起塑料袋,道:“我幫他扔了吧。”  小鹽巴連忙點頭,留在樓道口,多影響環境呀。  他偷偷打量男人,問:“你也住在這棟樓裏嗎?”  “算是吧。”男人勾起嘴角,意味不明道:“我是402室的房東。”  原來402是被他買下的呀。小鹽巴心裏嘟囔,估計還不知道那間房裏曾經發生的事吧,不然誰會當這個冤大頭……  雖然這樣想,402的怪事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好在男人也不是那種愛閑聊的,和他打了聲招唿,便拿著垃圾袋下樓了。  迴到家,小鹽巴把手洗了又洗,才消除了上麵難聞的味道。  潘十二打著哈欠走進廚房,無精打采地問:“今天吃什麽?”  這幾日,他和顧清嵐都在一個房間裏呆著,連門都沒怎麽出,時間久了,小鹽巴覺得自己被孤立了,便捧著排骨氣唿唿道:“做了也不給你吃。”  “怎麽這麽小氣啊?”  潘十二湊過去,賤兮兮地逗他:“小心白盼不喜歡你了。”  “才不會哩。”小鹽巴急忙否認,摸著肚子道:“我都有寶寶了……”  潘十二覺得逗他有趣,勾住了小孩瘦弱的肩膀,這下看清了他的臉色,愣了愣。  “幹什麽呀……”小鹽巴被看得莫名其妙。  潘十二摸著下巴,遲疑道:“最近……你是不是撞鬼了?”  隨即又擺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不會啊,你跟我住一起,要撞鬼我不可能沒發現……”  小鹽巴立即想到今天買菜時,碰到穿舊西裝的男人,便把此時說了一下。  潘十二嬉皮笑臉的表情消失了,探究的看著他。  “……你不會是招鬼體質吧?”  “不是。”小鹽巴連忙否認:“以前在村裏頭,也沒看到過幾個鬼。”  潘十二沒好氣道:“你這小孩怎麽這麽笨,難道就沒有想過,你是能看到鬼,但能意識到跟你說話的那人是鬼嗎?”  怎麽說他笨呀。  “噢。”小鹽巴不高興了,應了聲,踩著拖鞋埋頭洗排骨去了。  潘十二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你最近還是別出去了。”  萬一白盼迴來,發現薛琰出了事,還不得把他的魂魄拆成八瓣放進火鍋燉著吃?  小鹽巴眨了眨眼睛,抗議道:“不出去怎麽買菜呀?”  潘十二咬了咬牙:“我去買。”  “你會嗎?”小鹽巴黑亮的眸子裏滿是懷疑,潘十二死前是十指不沾春水的大少爺,做鬼的這些年,不吃飯也沒關係,連進沒進過菜市場都是未知數。  “會,我會。”潘十二怕了他了:“你就乖乖呆到白盼迴來吧。”  “那,那好吧。”小鹽巴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答應以後才反應過來,要是白盼過三四年還不迴來,他腦袋上豈不是長草了呀?  小鹽巴煮了米飯和糖醋排骨,炒了一盤青菜,雖然嘴上說不給潘十二吃,其實還是給他盛了一小碗。  顧清嵐是徹頭徹尾的鬼,普通人看不見摸不著,濃重的煞氣隻會讓他們覺得通體寒冷。  他坐在椅子上,看著潘十二如狂風般將食物掃完,還不忘誇讚道:“好吃好吃,將來一定是賢妻良母。”  小鹽巴臉紅了,小聲道:“才沒有哩。”  晚上把碗筷收拾了,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早早躺在床上。  小鹽巴很快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間,他睜開了眼睛,周圍染了一層黑霧,感覺並不真切,手指想動一動,卻不聽使喚。  低下頭,發現這根本不是自己的手,短短的,有點嬰兒肥,一路順著手臂看,手臂同樣短小稚嫩,應該是個孩子的,十歲不到的樣子,眼前的亮光被一塊黑布遮擋住了,黑布的下麵,還能透著光,他似乎在床底下。  他發著抖,陣陣恐懼感湧上心頭。  小鹽巴知道,並不是他感覺到害怕,而是這具身體的孩子在恐懼。  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在什麽情況下,會鑽到床底下,並且被恐懼害怕包圍?  混沌的大腦變得清晰,耳朵也逐漸恢複了聽覺,小鹽巴聽到一個女人在慘叫,似乎是從黑布外傳來的——  一共兩個聲音,慘叫的女人,和興奮的男人。  小鹽巴捂著嘴——  可以說,是他這具身體捂著嘴,眼淚不停流淌下來,是恐懼,也是憤怒,哽咽幾乎要衝破喉嚨,但被強忍著咽下了,幾次下來,依舊發出了不小的聲音,好在被女人的慘叫蓋了過去。  漸漸的,女人的慘叫微弱下去,小鹽巴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有什麽東西滲在了黑布上,熱的,有一點,濺在了手上。  小鹽巴顫栗著,把手放在亮光地下,紅色的,緊接著,濃鬱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女人的聲音沒了,外麵的男人哼著歌,揚聲道:“我家住在河邊口,有爸爸,有媽媽,還有我,壞人來了,壞人來了,爸爸沒了命,媽媽張開腿,孩子在哪呢——”  歌聲唱到一半,傳來櫃子門被打開的聲音。  小鹽巴瞬間繃緊了身體,大腦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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