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十二的表情,卻顯得極為怪異。  小鹽巴起身的時候,藏在胸膛裏的古錢滑了出來,他自己也看到了,小心翼翼捧著古錢,塞迴了衣襟裏。  潘十二的眼珠在古錢上轉了一圈,尷尬道:“你還帶著啊。”  “這是白盼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小鹽巴護著胸口,強調道。  潘十二想起方才醫生與他的交談,把目光轉向他扁平的肚子處,盯了半晌。  小鹽巴又不是瞎子,無精打采地問道:“你看什麽呀……”  潘十二露出含糊又扭捏的表情:“呃,你和白盼一直住在一起吧?”  “恩。”小鹽巴點了點頭,更加沮喪了,把腦袋埋進了臂彎裏。  潘十二依依不饒地問:“你們睡一張床嗎?”  小鹽巴乖乖的,用臉頰在手臂裏上下摩擦兩下,算默認了。  潘十二坐直了繩子繼續跟進:“那他……有沒有對你做過奇怪的事,比如……把手伸進你的衣服裏之類的……”  他活了一百多年,下意識把十八歲的小鹽巴當成剛出生不久的幼兒,又尋思著白盼的年紀,安安唾棄這家夥絕對老牛吃了嫩草,趁什麽都不動,連哄帶騙地把人家吃腹入肚,這下好了,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留了個崽在小孩肚子裏,估計過不了多久,眼前扁平的小腹,就該慢慢隆起來了。  怎麽問這個呀……  小鹽巴被蒙在鼓裏,心裏覺得潘十二說的話怪怪的,便把被褥悶住了腦袋。  潘十二見他臉隨著耳垂一起紅了,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便一把掀開被子,道:“你知不知道你懷孕了?”  小鹽巴還小哩,對這種事沒什麽概念的,自己又是孤兒,懷孕兩字太陌生了……  “你別騙我了,不會懷孕的,我是男人。”說罷,還強調道:“是男子漢哩。”  潘十二撓著頭發,語氣急躁:“但是你的這枚古錢幣,寓意著多子多福……”  他在小鹽巴愣怔的目光下,聲音越來越低弱:“呃,六七十年代初,重男輕女的情況很眼中,許多偏遠農村奉行著延續香火,後來思想開放,這種古錢幣滯銷了一段時間,咳咳,也就是賣得不太好……”  “後來,我就往上動了點手腳,同性戀人親密後,也能有多子多福的效果。”潘十二生怕小孩跳起來打他,飛快地把餘下的一部分一起說完:“剛才一聲找我,說你的腹部有一團黑色的陰影,看不清是什麽東西,但有生命的跡象,你知道的,白盼是鬼,要懷也是懷鬼胎,你剛懷上,不足一個月,確實會有這種症狀。”  起先小鹽巴還不信哩,臉卻漲成了豬肝色。  白盼……白盼以前都把東西留在他身體裏的……  現在,要變成他的寶寶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是平的,好像什麽症狀都沒有。  “我真的有寶寶了嗎?”小鹽巴的臉頰紅撲撲的,眸子裏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潘十二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還用手碰了碰他的額頭:“你沒發燒吧?”  小鹽巴高高興興地想,等白盼迴來,是不是就可以看到他和寶寶兩個人了。  噢,不是,其實是一人一鬼哩。  ……  潘十二原以為他會崩潰,甚至頹廢很久,沒想到這小孩得知自己肚子裏懷了崽,還傻樂了半天,精神恢複了一半,很快出了院,收拾包袱往甘樣=陽市裏趕,不過身體卻一直有些虛弱,常常吃著吃著便開始吐了起來,口味也逐漸刁鑽,尋常粗茶淡飯還瞧不上了。  迴到甘陽市,已經是三天後了。  小鹽巴用鑰匙打開房門,家裏特有的、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他聳拉著腦袋,又有點沮喪了。  “白盼真的會迴來嗎?”他仰著頭,期盼地問。  “不知道啊……我又沒進過幾次地府……”潘十二小聲嘟囔,見眼前閃亮的眸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來,連忙調轉話頭安慰道:“他既然肯跟那老頭迴去,就一定會有辦法出來,再說了,白盼怎麽舍得留你一個人在外麵?”  “恩!”  白盼在他肚子裏留了寶寶,還說了表白的話,肯定是喜歡他的。  小鹽巴就想聽些安慰的話,他學著電視劇裏的孕婦,挺著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潘十二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絲詭異。  白盼除了長得好看點,還有其他什麽優點嗎?  怎麽這小孩像吃了迷魂藥似的……活活變成了一個小癡漢。第八卷 罪惡滔天之人第139章   小鹽巴在病房裏躺了幾日,每天捧著手機,查懷寶寶需要注意的事項。  從不能吃生冷辛辣的食物,到不能熬夜喝酒,然後滿足地摸著肚皮,心裏樂得很,這些他平時都不吃的,不用管呀……  又看到網上說要盡量避免輻射,小鹽巴查了查,發現原來手機會造成輻射哩。  他趕忙放下手機,望著天花板發呆。  不知道白盼在地府怎樣了……  小鹽巴把腦袋埋進枕頭裏,在軟綿綿的床單上打滾。  會不會想他呀……  小鹽巴鬆開抱枕,稍稍抬頭,露出一隻亮晶晶的眼睛,帶著隱隱的期盼。  ……  離開青玉雪山後,李冉兒宛若憑空消失一般,再沒出現過。  人一旦去世,生前很多辛辛苦苦隱瞞的事,都兜不下去,方琳茹的屍體從河道內撈出,喬輝的診所被調查,當年馮誌森用劣質的建築材料導致新建大樓坍塌,也被曝光——  然而他們長眠在清玉雪山,永遠無法知道了。  ……  臨近春節,街頭掛滿了紅燈籠。  外來人趕著迴鄉,身體挨著身體,擠在火車站等候廳內,寬敞幹淨的大廳此時顯得混亂不堪,汗臭味和嘈雜聲在空氣中蔓延開,讓人心情莫名有些煩躁。  王文托著行李箱,坐著與返鄉乘客相反的綠皮車,好不容易走出了擁擠的站頭,他在這座裏已經提前租好了房,一個月五百塊的價格,對於甘陽市這種繁華的一線城市來說,仿佛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年輕的房主的已經在地鐵站口等他了,王文有一刹那的驚豔,貪婪地打量著眼前男人的臉龐,太漂亮了,有種雌雄莫辨的感覺,比自己從前見過的鄉野村婦要好看一千一萬遍,男人似乎沒察覺到令人不適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道:“我幫你帶路吧。”  “好,好。”他自然不會推脫,點頭如蒜。  新建的小區,五分鍾不到就有一家菜市場,門口有便利店,非常方便,王文驚訝於這種房子一個月竟然隻有五百塊的租金,簡直匪夷所思。  進入樓梯口,他才知道,還是電梯房。  年輕英俊的房東給了他兩把鑰匙,其中一把是備用的,道:“402室。”  他頓了頓,重複道:“別走錯了。”  後麵那句像在強調什麽。  又不是不認識數字,怎麽會走錯?王文不在意地笑了笑,轉身把鑰匙送進口袋裏。  四層隻有三戶人家,一家空空蕩蕩,像是沒人居住的毛坯房,另一家門窗緊閉,半天沒看到有人進出,最後一扇門,就是王文的出租屋了,兩室一廳,六十平方左右,剛剛裝修過,刷了白牆,添置了新家具,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雙層床,跟學校寢室差不多。  王文數了一下,雙層床共有四張,能住上八人,估計房東買來合租用的。  難怪這麽便宜,房東也沒說啊……  他事先沒有準備,也不願和陌生人合租,心裏排斥,但想起便宜的價格,便捷的交通,要想在甘陽市住上一年,怕是沒有比這家更劃算的房子了。  王文一邊罵罵咧咧,優先選了靠窗的床鋪,把行李箱收拾了,翹著二郎腿嗑起了瓜子,沒過多久,光潔幹淨的木地板上,灑滿了一地瓜子,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等吃飽了,便把袋子往旁邊一放,蓋上被子,迷迷糊糊睡過去。  以為晚上會有新的租客入住,然而等他醒來,連敲門聲都沒有。  不知睡了多久,王文被一股難聞的味道熏醒,他睜開眼睛,周圍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  好像是腐爛的臭味。  起先味道還不強烈,後來越發刺鼻,王文皺眉,捂住鼻子,赤腳走下床。  剛下床便踩到自己散落在地的瓜子殼,上麵還粘著濕漉漉的口水。  “媽的。”他暗罵一聲,腳麵摩擦著地板,使勁要把瓜子殼蹭掉。  打開燈,王文圍著室內走了一圈,並沒有找到散發這股氣味的來源,客廳擺著兩米不到的冰櫃,他對冰櫃下意識地厭煩和抵觸,剛進出租屋的時候,過於關注雙層床了,導致現在才看見冰櫃——  王文猶豫了一下,一把將上麵的蓋子掀開。  冷凍的排骨和豬肉,一包挨著一包,他翻了下,大概有二十來包的樣子。  是之前租戶留下來的嗎?還能吃?  王文露出嫌惡的神情,翻到最下麵,果然看到一袋袋僵硬的碎肉。  大概是豬肉,或者其他什麽,也不知放了多久,散發著陣陣黴味。  這種東西不處理,留著給新租戶,故意膈應人嗎?  王文惡狠狠地踢了一下冰櫃,破口大罵。  他拎著碎肉袋子,氣急敗壞地跑下樓,沿街的路燈已經滅了,午夜的小區格外寂靜幽森,大概是沒過幾天要過春節的緣故,對麵小區的大門口掛了四個紅燈籠,燈籠的紅光影影綽綽,照射在王文的脊背上,將影子拉得細長扭曲。  王文把碎肉扔進垃圾桶,轉身的時候,看見一個穿著藍色校服的高挑女孩,在斜對麵的小巷走著,她背對著王文,紅色的燈光將校服照得如滴血一般,女孩走得很慢,一扭一扭,像是在學貓步。  大概是高中生。  王文暗自嘀咕,大城市的女學生就是開放,半夜三更還敢在外麵亂逛。  思及此,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當然,不是起什麽瞎心思,這是新建的小區,方便快捷的同時,也安插了不少攝像頭,就是想看看,私生活混論的女學生,長什麽樣。  很快,王文便追上了,離近了打量,發現女孩的褲子管卷上去一小結,露出纖細的腳踝,他哼笑,這不是幾年前學生喜歡的打扮嗎?原來現在還流行著啊。  他吹著口哨,假意急著迴家,大跨步地與女孩擦肩而過——  一張青紫灰白的臉映入眼簾,眼睛是黑糊糊的空洞,沒有眼珠,眼角留下一條血淚,似乎注意到王文的視線,便咯吱咯吱地轉頭,麵朝著他,牽起嘴角,勾勒出奇異古怪的笑容。  冬天的風,吹到衣領裏,是滲透骨子的寒冷。  “叔叔,健身遊泳了解一下。”  女孩清脆明亮的嗓音傳入耳畔,仿佛打破寧靜湖麵的一粒水滴。  王文寒毛直豎,雙腿虛軟,一時間,竟連後退都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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