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與之前的五次一樣,兇手沒留下任何作案痕跡,監控視頻也隻拍下了王畹被捕捉的瞬間。警方救不了她,也抓不到兇手,隻能站在電梯外幹等。他們用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始終敞開的電梯,你累了換我,我累了你來,一班輪一班,誰都不願離去。被換下去的人也沒迴家,而是裹上一件軍大衣,直接躺在樓道裏歇一歇。他們從下午等到晚上,又從晚上等到次日早上。不知不覺一天一夜就過去了,在沒有食物和水的環境裏,每一分鍾的流逝就意味著生命的削弱。王畹此時在幹些什麽?她或許在瘋狂撓門,又或許在大聲求救,沒有人能聽見她的唿聲,也沒有人能看見她的身影。但正是因為聽不見也看不見,隻能在腦海中想象,那樣的感覺才更讓人難以承受。胡雯雯和廖芳連哭了幾場,有時候僅僅隻是看著敞開的電梯門,她們也能不知不覺落下眼淚。男警員情緒不太外露,卻也一個個麵容憔悴,眼眶通紅。其實在所有人之中,梵伽羅是最接近王畹的。別人聽不見的唿救他能聽見,別人看不見的掙紮他能看見,所以他幾乎一整晚都沒合眼,而是筆直地站在電梯口,目光晦暗地看著虛空。宋睿也是一整晚沒睡,手裏的筆記本幾乎被他翻出了毛邊。眼看天色大亮,他忽然說道:“兇手為什麽會產生用電梯困殺女性的欲望?這裏麵總得有一個誘因吧?每一起連環殺人案,在最初的時候都有一個點觸發了兇手的殺欲,而這個案件的觸發點是什麽?如果我們找到了這個點,會不會找到兇手在現實中的身份?畢竟那個時候的他還遠沒有現在成熟,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宋睿的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連死死盯著虛空的梵伽羅都轉頭看過來。“在薑可可的屍體發現之前,兇手肯定還犯下過類似的案子,否則他不會這麽熟練。殺人手法也是練出來的,那他的練手之作是什麽?所謂練手就代表著不成熟,不成熟就意味著會留下線索。”一天一夜沒休息,宋睿的嗓音已變得十分沙啞。孟仲拍了拍腦門,連忙喊道:“小李,你去查查在薑可可的屍體發現之前,京市還有沒有類似的案子發生!”宋睿提醒道:“關鍵詞是電梯、女性、被困。”小李連忙打開筆記本電腦,進入警方的數據庫,鍵入關鍵詞。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在薑可可的屍體發現之前,京市還真有兩起類似的案件發生。最早一起案件的受害者是一名女性,去某個未完工的大樓裏看房子,身邊沒有售樓部的人陪同,一個人就上去了。大樓的電梯是剛安裝的,沒有經過質檢和安檢,寫明了不讓搭乘,她卻懷著僥幸心理摁了樓層,卻被卡在半道出不去了。大樓裏沒有住戶,她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撥通了緊急對講機,那邊卻無人應答。她的手機也沒電了,隻能在電梯裏等死。所幸臨出門的時候她向丈夫交代了行程,見她一夜未歸,丈夫帶著警察來救人,險而又險地把陷入昏迷邊緣的她給抬出了電梯。大樓未完工,物業未入駐,監控室裏沒有工作人員值班,緊急電話打不通是正常的。一切錯誤都源自於該業主的擅自闖入,但在這起事故發生後,開發商還是把當天執勤的保安都辭退了。第二起案件發生在一座老年公寓,受害者是一名七十多歲的老婦人,隻被困了三四個小時就因心髒病發作去世了,死前也撥通了緊急對講機,那邊卻沒人應答,生生錯過了最佳救援時間。都是電梯被困,都是孤立無援的女性,都是對講機裏無應答,這兩起案件看上去與薑可可等人的案件那麽相似,卻都被警方歸為意外,不予立案。這其中有沒有未查明的內情?有沒有共通點?有沒有反複出現的可疑人物?孟仲隻略一思忖就拍板道:“趕緊去查!”眾警員精神抖擻地答應下來,根本看不出他們幾乎一整晚沒睡。然而不等他們分頭行動,高層領導就帶著四個身穿道袍的人走進了公寓樓,其中兩個大家都很熟悉,正是之前的林念恩和林念慈,另外兩個中年男人似乎是他們的長輩,昂首闊步的樣子頗有氣勢。孟仲立刻迎上去,匯報了案情。領導鼓勵道:“好,不能放過任何線索,你們去查吧。”“他們這是?”孟仲滿眼疑慮地看向四個道士。“這幾位是道協的高人,他們有辦法救出王畹。”領導說話的時候,兩個中年男人已快步走到電梯前,勒令道:“讓人把電梯門合上,我們要畫陣。”他們迴過頭,冷厲的目光定格在了梵伽羅臉上,瞳孔裏有仇恨的火焰,也有隱忍和壓抑。在師祖抵達之前,他們答應過師父不會輕舉妄動。梵伽羅風度翩翩地衝他們頷首。他們咬了咬牙,隻能轉移了視線。領導馬上讓技術員關上電梯門。兩人拿出朱砂、雞血、墨線、羅盤等物開始在門上描繪陣法,並解釋道:“這是我們天水派自古流傳下來的乾坤挪移陣法,可以打通陰陽,自然也可以打通一個異度空間,把人救出來。”領導連連點頭,竟然對他們十分信任。梵伽羅挑眉道:“天水派自古流傳下來的陣法,我怎麽不知道?”長生和長真迴以冷笑。梵伽羅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搖搖頭不再說話。他不知道天水派有這種陣法是因為師父從未教導過,為什麽不教導?自然是因為他從來沒把這個徒弟當成天水派真正意義上的傳人,他藏了私。沒有人能強求所有人的喜歡,但是不喜歡可以直言,可以拒絕,甚至可以把人攆走,卻又為什麽一麵接受,一麵行打壓之事,在各個方麵進行區別對待?難道他就那麽令人生厭嗎?梵伽羅看向虛空,眼裏的光芒明明滅滅、閃爍不定。迴憶往事對他來說是一種煎熬,所以他從不會放任自己的思緒沉浸在過去。感受到宋博士輕輕拂過自己脊背的手,他立刻壓下某些不愉快的記憶,重新看向長真和長生。宋睿沉聲問道:“你們多久能把人救出來?”“一個小時左右。”長生傲然迴答。“不行,”宋睿斷然說道:“你們能不能等三個小時再救人?我們剛剛找到一些線索,並且很有可能順著這些線索抓到兇手。你們這邊如果破開了他的空間,他感應到之後會立刻逃逸,我們再想抓到他就難了。”“你能保證在三小時之內抓住兇手嗎?萬一抓不住怎麽辦?王畹已經被困三十多個小時了,如果她體質稍微弱一些,現在說不定已經陷入了瀕死狀態,你們能為她的生命負責嗎?我們恨不得分分鍾把人救出來,你們卻要求我們再多等三小時,你們是怎麽想的?拿人命當兒戲?”長生憤然指責宋睿,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梵伽羅。梵伽羅上前一步,徐徐開口:“我能保證王畹在三小時之內不會有生命危險,因為我看得見她。而你們能保證在救了她之後不會害死更多人嗎?你們的急躁是在把事態往最壞的方向推動。”長生不以為意地冷笑,“救人就是救人,哪來那麽多屁話!我們剛剛見過王畹的父母,我們已經向他們保證,會在一個小時之後把王畹送迴家。你這種人是體會不到失去親人的痛苦的。”他看向林念慈,果然發現她的眼眶紅了,心裏不禁暗暗懊悔。宋睿的語氣比長生更冷:“你們知道在沒抓住兇手之前便把王畹救出來的後果嗎?”“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在積德。”長生轉迴頭繼續畫陣,速度明顯加快了很多。明知道這兩個老古董不會聽勸,宋睿依然要把話說完:“你們這是在激怒兇手。被激怒之後,他會馬上困住另一個人。”梵伽羅搖頭道:“不是困住另一個人,是很多個人。他的空間坍塌的速度越來越快,由四天到三天再到一天,這並不是因為他的能力在變弱,恰恰相反,這表明他的能力在增強。他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地收放空間,而不是被動地支撐。心裏的殺欲正促使他飛快成熟,每一條生命的攝取也在增強他的力量。我猜測,他或許已經具備了連續創造空間,甚至同時創造多個空間的力量。”宋睿馬上補充:“也就是說,你們這邊剛把人救出來,他那邊就會馬上創造另一個空間,困住另一名受害者,甚至是同時困住多個受害者。”長生和長真依然在畫陣,根本就不搭理兩人。領導不以為然地擺手:“沒事,無論兇手困住多少個人,這幾位大師都能救出來。”宋睿立刻反駁:“你們能保證每一個被困的人都能及時被發現並且上報嗎?”梵伽羅搖頭否定:“救不了。雖然我不了解這種陣法,但我卻知道所有陣法的共性。具有如此逆天功效的陣法,催動一次所耗費的靈力是極為龐大的,抽空了他們所有人的修為才有可能實現。也就是說,他們救出一個人之後,至少在三個月的時間裏無法再救第二個。”長生和長真驟然停下了畫陣的動作。林念恩和林念慈下意識地迴避了眾人的視線,表情隱含擔憂。看來梵伽羅還真說到點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