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愣了好一會兒才發出尖銳的質問:“你胡說八道什麽,媽媽怎麽會把你當成賺錢的工具?媽媽對待你和你弟弟都是一樣的,從來沒偏心過誰!就算偏心,那也是偏著你,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比你弟弟好?”“那你讓我退賽吧,我想迴去讀書。”何母啞了,嘴唇蠕動幾下,卻好半天說不出話。她在慌張,同時又覺得憤怒,這個孩子今天吃錯藥了?怎麽忽然不聽話?意識到孩子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負麵情緒,她又連忙壓抑自己,然後嫻熟地釋放出關懷和愛意。這樣做其實很容易,隻要一想到這孩子是一棵搖錢樹,她就能原諒她的一切叛逆。何靜蓮默默看著她,眼裏終於流瀉出濃得化不開的悲哀。作者有話要說:看見前麵那個萬了嗎?我今天要日它!#抽根煙#第105章 錄製完節目已經很晚了, 普通的小孩早已睡下,但梵伽羅卻還帶著許藝洋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穿梭, 吹著夏夜的涼風。許藝洋很快樂, 事實上他從未如此快樂,而且一天比一天快樂。他恨不得永遠陪伴大哥哥在這條霓虹閃耀的路上飛馳,看盡兩邊的風景, 領略世間的一切。但是不可以,他盯著儀表盤上的時間,堅定地吐出兩個字:“呱,呱!”“啊,呱呱還餓著呢!走吧, 迴家了。”梵伽羅意猶未盡地改換車道,上了高速。迴到小區後, 梵伽羅在車上等, 許藝洋則鑽進後山去抓小蟲子。別誤會,梵伽羅並沒有雇傭童工的意思,而是他體質特殊,走到哪兒, 哪兒的生靈就會不安退避,所以他很難逮到活物。呱呱日日夜夜被他的磁場包裹,這才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否則也早已經跳缸越獄了。半小時後, 許藝洋頂著滿腦袋草屑從幽暗的後山走出來,高舉的手裏晃動著一個裝滿蚊蟲的小瓶子, 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大哥哥。“這麽多嗎?真厲害!”梵伽羅接過瓶子,豎起大拇指。期待中的許藝洋咧開嘴,燦爛至極地笑了。一大一小手牽著手,順著樓梯慢慢往上爬。短時間內搬走兩戶人家,這棟樓顯得安靜了很多,但內裏隱藏的暴行卻還在繼續。四樓的婦人今天仍然遭受著全家的打罵,她絕望地哭喊,換來更慘烈的對待,緊接著聲息便微弱下去;七樓今天格外安靜,仿佛家裏沒人;十四樓和十七樓自然是空的,像死一般沉寂;到了十八樓,一名頭發蓬亂,身體瘦弱的女子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門口,幾次伸出手去敲門,卻又膽怯地縮迴。當她下定決心離開時,樓梯間忽然邁出兩個人影,無聲無息的,嚇了她一跳。“嗬!”她緊貼牆根,發出短促的低唿,卻又在聲控燈亮起時緩緩吐出一口氣:“梵先生,原來是你呀!”她死氣沉沉的麵容和傷痕累累的身體徹底暴露在燈光下,而梵伽羅和許藝洋的目光也被那些傷痕吸引了過去。她似乎感到十分羞恥,於是雙臂在胸前打了一個結,試圖遮掩這些不體麵的痕跡。她才二十多歲,雙鬢卻已經過早斑白,眼角的魚尾紋被苦難日夜雕琢,顯出歲月殘酷的輪廓。她漲紅了臉,囁嚅道:“梵先生你好,我是七樓的住戶,我姓陸,叫陸丹,我最近看了你的節目,知道你是靈媒,所以我想,”她的脊背越來越佝僂,仿佛無法承受生活的重壓,連做了幾次深唿吸才幹澀地開口:“我想問問你,我的生活會有改變嗎?你能幫我預測一下我的未來嗎?”梵伽羅卻戳破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你是不是想問,你能否活著離開你的丈夫?”婦人猛然抬頭,表情驚恐,然後下意識地看向孩子,擔心這種太過殘酷的話題會讓孩子受到不好的影響。由此可見她是一個多麽善良的人,幾乎時時刻刻都在考慮別人的感受。但正是這類女子最容易遭受家暴的侵害,因為她們的善良、體貼和軟弱恰是滋養罪惡的溫床。梵伽羅對她的驚恐和擔心視而不見,直言道:“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不離開他,悲劇將難以避免。”婦人對這份答案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一邊落淚一邊搖頭:“可是我不能離開他,他會殺了我全家的,他說到做到。我,我該怎麽辦呢梵先生,求你幫幫我,求你告訴我該怎麽辦!”她用祈求的目光看著俊美的青年,若非孩子也在,她恨不得跪下給他磕幾個頭。她也想像那隻青蛙一般,被人從暗無天日的囚牢裏剖出,重獲自由和光明。不曾遭受過無盡苦難的人永遠沒有辦法體會這種心情。天知道當她看見那隻青蛙被梵先生釋放時,她是如何崩潰地大哭,又是如何掙脫恐懼的枷鎖,不顧一切地跑到十八樓來求助。她沒有活路了,她真的沒有活路了。梵伽羅搖頭低語:“能救你的人隻有你自己。你得與他離婚,然後決絕離開,不能迴頭,這是我唯一能給你指出的明路,但是你做得到嗎?你有那個勇氣嗎?”婦人隻是撲簌簌地掉淚,並不說話。很明顯,她做不到,她沒有那個勇氣,在日複一日的虐打中,她的脊梁骨早就被折斷並徹底碎裂,反抗的念頭更是一丁點都不敢升起。“離婚,遠走,這些事都得你自己來做,別人幫再多也是白搭。你迴去吧。”梵伽羅輕聲歎息,然後推開門,牽著孩子的手跨入那格外森冷的空間。婦人被房間裏忽然冒出的冷氣凍得打了一個哆嗦,再迴神時對方已經關上門,隔絕了她的窺探。她默默在原地站了很久,直至眼淚都流幹了才踉蹌著離開。她就知道,生活於自己而言隻有無盡的苦難,哪裏會有救贖這種東西的存在?節目裏的一切肯定都是假的吧,正如網上那些人所說,是編劇編造的美麗謊言罷了。走進家門後,梵伽羅和許藝洋雙雙來到隻亮著一盞昏黃地燈的陽台,默默盯著魚缸裏的蛙。“今天誰先喂?”他彎腰撥弄魚缸的頂蓋。許藝洋伸出小拳頭,上下搖晃了一下。“好吧,猜拳。”梵伽羅欣然同意。然而他是靈媒,沒有人能在猜拳的時候勝過靈媒,所以許藝洋連輸了三次,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往魚缸裏塞了三隻蚊蟲,小嘴翹得能掛一隻油瓶。猜第四次的時候,梵伽羅勾了勾唇角,故意用剪刀對上孩子的拳頭,於是孩子便捂著嘴笑了,喜滋滋地把一隻蟲子扔進魚缸。他們每天都會玩這種幼稚的遊戲,卻從來不會覺得乏味,這原本冰冷孤寂的家漸漸變得熱鬧起來,也充滿了生活的朝氣。梵伽羅連輸了三把,這才把大小兩個浴缸放滿水,催促孩子去睡覺。臨睡前,他會往魚缸裏注入一點汙濁的空氣,每天一點點,慢慢試探著蛙的承受力。他會保護它,卻也會讓它成長,直至沒了他,它也能獨自麵對這殘酷的世界。沒有工作的時候,梵伽羅的日子著實過得清閑,早上送許藝洋上學,晚上接他放學,路上兜兜風,迴來養養蛙,完了一起學習、做作業,然後沉沉地睡一覺。但是今天晚上,他的家門卻再一次被敲響,甫一打開,那位名叫陸丹的婦人就跌坐在玄關處,哭著哀求:“梵先生,求你救救我吧,我快要被他打死了!我真的沒有活路了!”她的眼角被拳頭打裂了,鮮血順著臉頰滑入脖頸,染紅了大半個肩膀;裸露在外的皮膚布滿青紫的淤痕,均是被皮帶抽的;手背上烙著幾個圓圓的潰爛的傷口,那是煙頭燙的;手腕處有一圈一圈的血痕,那是繩子捆的。她每天都在承受這種非人的折磨,而且這暴行還在不斷升級,也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陸丹哭得絕望極了:“梵先生,不要看輕我,我也很想反抗,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反抗,我根本打不過他。他會殺了我爸爸媽媽和弟弟,他那種人真的什麽事都幹得出來。梵先生,你不幫我也可以,如果你連續三天沒聽見我喊叫的聲音,請你幫我報警好嗎?我一定是已經被他殺死了,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隻有無路可走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是她太過柔弱也太過善良,從小到大連殺雞都不敢看,又怎麽可能對付得了丈夫那種殘暴的人?雖然說出來會顯得很諷刺,但是某些時候,善良也會成為一種錯誤。梵伽羅看著跪伏在自己腳邊哭得幾欲暈厥的婦人,終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信任我嗎?”他的表情很嚴肅。“我信任,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向誰求助。”陸丹虛弱地點點頭。“那麽你就什麽都別問,把這個東西讓你的丈夫吃下去。當你覺得可以了的時候,再把它還給我。”梵伽羅把芝麻粒大的一樣東西放入婦人掌心。陸丹的眼睛被淚水模糊了,根本看不清這灰白色的芝麻粒是什麽,卻不由自主地握緊,倉惶詢問:“都已經吃下去的東西,我怎麽還給你?它是毒藥嗎?會死人嗎?”“某一個時刻,你的大腦會告訴你夠了,已經可以了。聽見這樣的聲音,它自然會迴到你的掌心,你再把它還給我就行了。它不是毒藥,它隻是欲望的具現,當你看清你丈夫和你自己的欲望時,你就會明白該怎麽做。”陸丹聽不懂這些話,隻是木愣愣地點頭。握緊芝麻粒準備離開時,她忽然問道:“梵先生,你就不怕我不把它還給你嗎?”梵伽羅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不怕,無論你走到哪裏,我總能將它找到。更何況,你確信自己看清欲望的本質後還敢留著它嗎?”陸丹不明所以,卻還是站在門口深深鞠了幾躬,然後踉蹌著走了。她知道,丈夫發泄完心中的戾氣後便會開車出去找朋友喝酒,喝到半夜迴家,或吃點東西倒頭就睡,或把她挖起來,借著酒精的催化再狠狠折磨她一頓。高興了他會打她;不高興了他也會打她;清醒的時候打;不清醒的時候打得更厲害,仿佛她的存在隻是為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和供他發泄種種獸欲。他從來沒把她當成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看待。或許在他心裏,她隻是一個損壞了隨時可以更換的物件。他甚至會在打斷了她的腿骨後發一條溫情脈脈的朋友圈,用好丈夫的口吻說道:【昨天老婆做運動的時候摔斷了腿,怎麽這麽不小心?醫生說老婆缺鈣,骨質有點疏鬆,經不起折騰,我得多買點鈣片給她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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