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長點頭道:“這就對了,我們還發現,用來斬斷那雙手的銳器正是斬骨刀, 而且手法非常幹脆利落,失血量很少, 是專業人士所為。這就跟嫌疑人的職業對上了, 那雙手應該是他自己砍斷的,藏進四喜飯店的垃圾桶裏,埋在一堆堆殘羹剩菜之下,被綠意垃圾廠迴收了。”“嘶!”這是聞訊趕來的局長發出的抽氣聲。孫正氣和胡雯雯站在他身後, 臉色蒼白如紙。經由科學驗證的事實就擺放在他們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眾人盯著這張鑒定報告,表情僵硬,眼神恍惚, 像是在盯著什麽可怕的東西。倒是年齡最大的局長率先反應過來,勒令道:“還愣著幹什麽, 抓人啊!”“哦!對,證據有了,咱得實施抓捕了!快去穿戴裝備!”劉韜手忙腳亂地收拾地鋪,其餘人這才唿啦啦地散開。抓小偷其實並不難,難的是找證據,因為他們往往偷了東西就走,處理贓物的渠道也很隱秘,並不會留下多少把柄。而且經驗豐富的小偷還知道怎麽躲避監控攝像頭,於是留下的罪證就更少,上了法庭往往會無罪開釋。所以在業界,抓小偷也算是一項技術活,講究的是人贓並獲。別看抓捕的時候很多警察一湧而上,手到擒來,似乎很容易,但其實為了這一刻,他們不知道跟蹤了這個小偷多久,又偷拍了多久,那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苦過程。而這樁案子目前還沒法做到人贓並獲,也沒有切實的證據,但隻一條遺棄人體殘肢的控訴就足夠把嫌疑人送入監獄,哪怕那殘肢是他自己的。大家夥兒忙著出發時,廖芳卻拿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局長看見她磨磨蹭蹭的樣子,不由斥責:“小廖,你幹什麽呢?都這個時候了還打什麽電話?你這是違規啊!萬一案情泄露,我第一個找你!”廖芳連忙捂住話筒解釋:“局長,我這是在給梵先生打電話,他說嫌疑人很危險,讓我一定要在抓捕前告訴他一聲。”局長嚴厲的表情瞬間緩和下來,改口改得特別快:“哦,那你打吧,好好問問他嫌疑人到底有多危險,得準備些什麽。”廖芳一邊點頭一邊走到安靜的角落,大家停下準備工作,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少頃,一道極富磁性的嗓音從話筒裏傳來,懶洋洋的,帶著酣睡後的餘韻:“你們準備抓人了?”“是的,是的,我們準備抓人了。梵先生,這麽晚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你之前說他很危險,我就想問問他有多危險,他還是人嗎?”嘩啦啦的水聲從那頭傳來,過了三四秒鍾梵伽羅才再次開口:“你們把能帶上的裝備都帶上吧,人多點,最好都穿防刺服,抓他可不是容易的事。他當然是人……”“他真的是人?”廖芳對這句話表示嚴重的懷疑。“是的,他和你們是同類,隻不過他被欲望驅使,淪為了欲望的奴隸,從此迷失了本性。你把他的地址發過來,我和你們一起行動。”梵伽羅理所當然地下著命令,然後掛斷了電話。廖芳想也不想就把地址發送過去,完了才驚唿道:“哎呀,不好,我怎麽傻了?”“你傻什麽?梵伽羅怎麽說的?嫌疑人到底是什麽東西?”局長代表大家問出了最急迫的問題。“我,我把嫌疑人的地址發過去了,梵先生說他也會去。這可怎麽辦呀,抓捕行動是很危險的!”廖芳哭喪著臉說道:“他還說讓咱們把能帶上的裝備都帶上,最好是穿上防刺服,因為嫌疑人十分危險……”“他想去就去吧,我們讓他在車裏等著就行了。你還沒說嫌疑人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呢。”劉韜急得耳撓腮,大家的心情也跟他差不多,這會兒正全員看著廖芳,眼珠子一個個地閃著焦躁的光。“梵先生的原話是他和你們是同類,隻不過他被欲望驅使,淪為了欲望的奴隸,從此迷失了本性。”廖芳收起手機,催促道:“行了行了,別問了,再問我也不知道,梵先生就是這麽說的,你們帶槍了沒有?穿防刺服了沒有?”大家夥兒見問不出什麽,便都匆匆跑去裝備庫拿東西。局長擔心他們的安危,特批道:“我記得前一陣剛來了一批新式防爆武器,你們一樣帶一個吧,有備無患。”一陣忙亂後,全副武裝的眾人已坐上警車風馳電掣而去,如此浩大的陣仗,路邊的百姓看見了還以為警隊是去端哪一座特大製毒窩點,而非逮一個竊賊。快抵達嫌疑人的小區時,車隊已關掉警笛,變得悄無聲息,而梵伽羅早已在嫌疑人的樓下等待良久。他站立在聲控燈早已損壞的黑暗的樓梯間裏,路燈散射的光芒經由雪白牆麵投在他身上,令他像一點微弱的星輝,影影綽綽、朦朦朧朧,卻又牢牢吸引著同樣處於黑暗中的旁人的視線。廖芳尚未走近便看見了他,於是忐忑的心便安定了。梵先生在啊,真好!梵伽羅豎起細長的食指,抵住自己殷紅的唇瓣。廖芳連忙閉緊嘴巴,掏出一把車鑰匙遞給他,指了指停在不遠處的警車,又指了指自己和身後的同伴,最後指向樓上。梵伽羅點點頭,拿著鑰匙轉身朝警車走去。廖芳這才徹底放心了,讓物業公司的管理員走在前麵,默默爬上七樓。這是一個非常老舊的小區,電梯早就壞了,來往人員十分複雜,環境衛生也非常糟糕,所以房租特別便宜。入夜之後,這棟樓裏常常會傳來爭吵、摔打、謾罵的聲音,生活的不如意總會以這樣的方式被人們宣泄出來。管理員抖著手敲響了嫌疑人的房門,裏麵沒有反應,但燈光卻亮著,電視機的聲音也隱隱約約傳來。管理員看向躲在走廊兩旁的警察同誌,表情有些慌亂。廖芳做了一個安撫的動作,然後蹲下身,代替她敲門,嘟嘟嘟,嘟嘟嘟,一直敲了大概一分多鍾。裏麵的人終於不耐煩了,罵罵咧咧地開口:“敲什麽敲,你他媽有完沒完?誰啊?”管理員對著貓眼,勉強擺出蠻橫的表情,“你今天是不是又往樓下扔煙頭了?下麵都是曬衣服的陽台,你知不知道你一個煙頭扔下去有可能會引起火災?你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而是天天如此!大家都受不了你了,我今天就是來通知你的:你不能再在我們這兒住下去了,明天就得搬走!”“臭婆娘,你說什麽?”本還戒備萬分的嫌疑人立刻拉開門,氣勢洶洶地質問:“老子每個月都按時交房租,你憑什麽趕老子走?誰他媽敢投訴老子……”在這一瞬間,劉韜忽然從視線死角裏竄出來,一把推開管理員,又一腳把嫌疑人踹進屋裏,舉槍大喊:“不許動!”眾警員一湧而上,準備生擒嫌疑人。嫌疑人瞪大眼睛,驚駭萬分地看著那黑洞洞的槍管,卻並未被嚇得僵硬,反而猛地往劉韜身上撞去。劉韜哪裏料到他會這麽幹,於是被撞了一個踉蹌,而周圍全都是他的同事,令他根本不敢去扣扳機,若是不小心打中誰,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很顯然,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所以即便人人有槍,卻也形容虛設,隻能一邊躲避劉韜的槍管一邊去攔截。反應最快的還是孫正氣,他牛高馬大,手長腳長,三兩步就追上了往走廊外跑的嫌疑人,將對方的雙手反剪,按壓在牆上。他深知這人有多麽詭異,所以使出了全部的力氣,嫌疑人的臉都快被他按進牆體裏去了,雙手的骨頭也發出哢擦哢擦的聲響,仿佛快要脫臼。“快給他戴手銬!”孫正氣高聲呐喊,完全不敢鬆懈。胡雯雯連忙去解自己腰後的手銬,卻在此時,嫌疑人的左腋下竟鑽出一隻青灰色的細臂,枯枝一般的五指緊緊握著一柄尖刀,往孫正氣的腹部捅去。孫正氣隻覺得腹部被狠狠戳了一下,頓時有些閉氣,卻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而胡雯雯卻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尖叫道:“小心!他還有一隻手!”什麽?!孫正氣連忙低頭,卻見另一隻青灰色的細臂由嫌疑人的右腋窩裏鑽出,直直摳向他的雙眼,那短而鋒利的指甲仿佛淬了毒,正閃爍著青幽的光芒。孫正氣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沒有辦法對如此詭異的場景做出思考,所幸他在警校接受的是最嚴苛的訓練,隻憑本能就避開了這猝不及防的暗襲,卻也順勢放開了對嫌疑人的鉗製。嫌疑人甩開四隻手瘋狂奔跑,卻被樓道裏埋伏的幾名警員堵了個正著;他想也不想便轉身改道,卻又被牛高馬大的孫正氣、劉韜等人堵住。前後無路,他的表情卻隻有猙獰,沒有恐懼,試圖揮舞尖刀殺出一條血路。直到此時大家才發現,他的四隻手分別握著四把刀,刀刃寒光爍爍,顯然有經常打磨。但最令人恐懼的卻不是這些兇器,而是他莫名長出的,彷如來自地獄的兩隻手。它們十分細瘦幹枯,卻又異常強健。由於樓道狹窄,他揮舞尖刀時難免磕碰到牆壁,那正常的兩隻手會顫抖,麻木,繼而鬆懈停頓;那青灰細瘦的兩隻手卻能直接把牆皮和牆磚都刮下來。“站遠點!後麵的人躲開!我要開槍了!”麵對這樣的怪物,劉韜隻能拿出熱武器。站在射程內的警員連忙躲入樓梯口,緊接著便是砰砰兩聲巨響,劉韜打中了嫌疑人的兩條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