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者將一片血色骨片緩緩的推到麵前,孟天河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給我的?”


    幸福來的太快,實在是有些接受不了,老者對他來說陌生而強大,雖然已經確定對方應該沒有惡意,可是心底還是本能的會產生一絲戒備,所以他並沒有去拿骨片,而是皺眉靜靜看著老者,等待著對方給出解釋。


    黑衣老者似乎好料到他的反映,聞言隻是含笑點了點頭,繼而隨意的向後往椅背上一靠,手中變戲法似的忽然多出一根煙槍,在煙袋中挖了挖,然後用火點燃,煙草的香味立刻飄散開來。


    孟天河頓時一陣無語,看對方那悠閑托大的模樣完全沒有一絲武林高手的風範,竟與鄉村中那些靠在牆根裏曬太陽的老漢一模一樣。


    輕嘬一口煙槍,美美的吐出煙圈,白色的煙圈緩緩蕩開,逐漸擴散變大,直至彌漫消散成淡淡的煙霧。


    老者滿臉的迷醉,眯起的雙眼中漸漸泛起霧氣,陷入到迴憶當中,“當初老夫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師尊就把這塊靈紋龜甲給了我,我當時興奮的幾乎好幾夜都睡不著覺,因為我知道得到它就等於成為了這一代的傳承者,而且聽師尊說,這很可能是一件流落凡間的仙家寶貝,其中蘊含著一縷精純的天地靈氣,經常吸納這種靈氣可以強忍經脈淬煉肉身,有了它我就有了突破武者最後一層壁障的可能!……”


    說到此,老者的表情忽然變得極為悲傷起來,嘴唇都開始微微顫抖,“但是我沒有想到,正是因為我得到了此物,竟然讓我那師弟因恨成狂,那個畜生!竟然為此將師尊和師妹……我真恨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將此物給他!……”


    老者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眼眶裏點點淚光閃動,隨著絲絲煙霧在空中飄蕩,恍如又迴到了那傷痛的過去。


    孟天河看著老者動情的模樣,竟也被勾起了一縷愁思,不禁輕輕的歎了口氣,老者似是突然被驚醒,頓覺失態,有些不好意思的訕訕一笑:“嗬嗬,似乎把話扯遠了,不過此物的功用倒是非常適合現在的你,畢竟你年紀還小,有了此物還是有機會恢複經脈是修為更進一步的。”


    看著老者臉上陳懇的微笑,孟天河此時終於可以確認,此人對自己真的沒有任何惡意,真心的是想要幫助自己。至於原因,他倒是也能夠想到一些,也許是自己的資質,也許是剛才在店門外所做的事情打動了對方,所以有愛惜之意。


    隻是彼此素不相識,孟天河怎肯就這樣平白的受人恩惠呢,隨即連忙擺手推辭:“不不,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此物乃是傳承之物,如此重寶我一個外人怎能接受呢!”


    老者聞言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歎聲道:“咳!人都沒了還有什麽傳承,收下吧!這是你我的緣分,你小小年紀能有如此心性魄力,此寶跟了你也算是它的幸運,如果你不收,將來它落入歹人之手,恐怕我在地下反而要被師尊責罵了!”


    說著老者嘬了一口煙槍,煞有深意的深深看了孟少一眼,點頭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麽,隨即俯身站起,轉身踱步而去。


    “前輩!……”


    孟天河還想推辭,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眼看著老者飄然而去,不禁深深的記住了這個蒼老的背影。


    緩緩的收迴視線,孟天河這才將目光落到麵前的桌麵上,這是一個巴掌大小的血色甲片,也許是曆經的歲月太過久遠,龜甲的表麵已經變得十分光滑,光線照在上麵竟然有種晶瑩剔透的感覺,表麵泛著一層淡淡的光霧,即使不知其來曆的人,見此也能夠看出此物的不凡。


    孟天河輕輕的將其拿起,入手的感覺冰涼滑膩,表麵淺淺的刻著一些神秘的紋路,似是淩亂卻又似有著某種規律,仔細看了半天,卻仍是一頭的霧水,也看不出什麽特別的。


    然而很快的,他就察覺到指間隱隱有一股暖流正在緩緩的流淌,這股暖流很奇妙,讓他感到很舒服,有種十分熟悉的感覺,似是和自己引動的那些星芒有些相似,但又感覺不是完全一樣,可究竟有何不同,一時間,他倒也弄不清楚,不過此物的確是仙家寶物不會錯了。


    正把玩之間,他似忽然想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連忙起身,不想動作猛了些,肚子不小心碰到了桌子,頓時腹中一陣翻江倒海,一個沒忍住,哇的一口,吐了一桌麵條。


    吐了這一口之後,孟少也覺得好受了許多,看看周圍沒人,連忙一溜煙的拔腿閃人。


    片刻後,當客棧夥計看著滿桌的狼藉,頓時整個人傻在了原地……


    “彭老,既然此子已成廢人,不能受您傳承,您又何必將如此重寶送給他呢?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房間中紅衣老嫗的情緒有些激動,隻是很奇怪的,那聲音卻不似之前那般蒼老幹澀,反而十分悅耳猶似銀鈴一般。


    中年人聞言臉色微變,不禁幹咳了一聲提醒道:“呂卿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老嫗此時也知道自己有些忘形,連忙收斂了心神,恭聲稱是。


    中年人見此這才轉向那黑衣老者,含笑道:“我觀此子心性堅韌通達、思慮縝密聰慧,又兼有仁者之慧,此等人物當成人傑,彭老既是欣賞此子,又為何拘泥於資質前途呢?”


    老者狠狠的抽了口煙,輕聲歎道:“若是此寶真能使他經脈恢複,若是他日還有緣再見,彭某自當授予傳承,否則隻當是我為此寶找了一個歸宿,所謂時也運也命也,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數,不必強求啊!”


    中年人聞言雙眼微眯,頓時聽出了對方言語中深藏的無奈之意,不覺有些頹然的望向窗外,喃喃道:“是我連累了你們啊!”


    老者自覺失言,觸動了對方的痛處,連忙幹咳著解釋:“殿下多慮了,老夫隻是為此子感到惋惜,想來隻要我們逃過這一劫,有那陳先生暗中相助,我們重整旗鼓亦非難事!”


    此時老嫗也趕緊出言安慰道:“彭老說的是,隻要我們躲過對方的追捕,安然到了東域,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就當她正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忽然老者臉色一肅,猛地揮手一擺,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身形一閃,如閃電般瞬間就到房門前,靜氣凝神側耳細聽,另外二人似是也有所感,都是滿臉的凝重。


    就在此時,咚咚的一串敲門聲響起,一個清悅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小子孟天河求見彭前輩!”


    屋中眾人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是暗鬆了一口氣,中年人朝著老者點了點頭,老者這才輕咳一聲,緩緩的打開了房門。


    房門外,孟天河滿臉恭敬的抱拳而立,見老者開了門,連忙一揖到地,“小子既得前輩恩贈,自當牢記終生,還請前輩能賜下名諱!”


    “這個……”老者聞言顯得有些遲疑,迴頭看了看中年人,似是在征求對方的意見,孟少立刻就捕捉到了對方的這個動作,當即也朝著那中年人看去。


    見中年人微微皺了皺眉,似有為難之色,老者心中頓時了然,隨即對孟天河笑道:“何必如此,孟小友若是有心,就叫我一聲彭老便可!”


    孟天河聽他這麽說,心中自然也知道此人身份必然隱秘,尤其是看那中年人為難的模樣,分明是不變透漏身份,知道不可再問,沉吟了一下,便再一抱拳道:“既然彭老如此說,那小子就不勉強了,他日若有機緣再見,今日之情必當報答!就此告辭了。”


    說著轉身就走,卻聽見屋內傳來中年人的聲音,“孟小友既然來了,何不到屋中一敘!”


    孟少聞言轉身,朝著中年人掃了一眼,見對方一臉微笑的看著自己,不禁冷笑一聲,“你我不熟,沒這個必要,告辭!”說著繼續轉身欲走。


    “豎子狂妄至極!難道你家裏就是這麽教你和長輩說話的嗎?”紅衣老嫗似乎對孟少臭屁的模樣十分厭惡,此時見他如此不給中年人麵子,心裏的怒火立刻就爆發了出來,幾乎聲色俱厲。


    孟少一聽,頓時剛剛抬起腳又落迴了原處,歎了口氣,緩緩轉過身來,歪著腦袋翻著白眼看了看老嫗,一臉不爽的揚了揚下巴,“你誰呀?看我小就想欺負一下是不?麻煩你在說話之前先照照鏡子,不要侮辱我的智慧好嗎?大姐!”


    說完也不管老嫗如何反映,轉身揚長而去,一聲喃喃低語立刻飄轉在空寂的走廊,“小手水嫩,應該醜不到哪去吧!”


    “你!你!……”老嫗已經在顫抖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指著少年遠去的方向,咬牙切齒,目眥欲裂,胸膛起伏間猶似快要爆開。


    中年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老嫗的身前,卻並沒有理會離去的孟天河,反而看著老嫗懸在半空的手臂,皺著眉頭。


    此時老者已經在周圍巡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異樣,這才迴到屋內,反手將屋門關上,繼而向著中年人俯身請罪道:“少年人心性,難免狂妄一些,還請殿下不要與其計較!”


    中年人卻目漏凝重的搖了搖頭,“他哪裏是狂妄啊,這分明是在提醒我們已經露出了破綻。”說著將老嫗的手臂按下,長歎一聲:“看來我這易容之術還是太過稚嫩呢!竟然被人一眼就識破,迴想昨天晚上的一幕,此刻猶似後怕啊!幸虧是在夜裏,若非如此我們連這安平鎮都到不了!”


    此時老者也已經看見了老嫗露出的半截白嫩的手臂,不禁也是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這次倒是我們欠了此子一個人情了!”


    老嫗看了看自己的手,自然也明白了過來,可是仍是憤憤難平,也不再說話,徑直坐迴到椅子上生氣了悶氣,那模樣竟然像個任性的小姑娘一般。


    中年人和老者沒有理會老嫗,都是滿臉憂色的呆坐沉吟不語,半晌中年人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的開口道:“我想我們必須要改變一下計劃,東域暫時是不能去了。”


    老者點了點頭,卻沒說什麽,反倒是老嫗略帶些驚訝的道:“難道要去相馬國?”


    不等中年人開口,老者直接出言否定道:“那是條死路,恐怕舒白羽那廝已經拉開大網等在那裏了!”


    “那我們去哪?”老嫗開始有些茫然了,她想不通現在還有什麽安全的去處。


    “哪也不去!”中年人斬釘截鐵的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敵人的鼻子低下……”


    迴到自己的房間,孟天河感覺自己的腹中已經不再那麽脹痛,索性躺在床上梳理起方才的種種。


    彭姓老者這三個人都化了妝,這一點他早就看出來了,尤其是那老嫗的破綻更是明顯,而以對方那輕躁的舉止和清澈的目光來看,他感覺對方的年齡一定不大,反倒是那個中年人舉止穩重喜怒不形於色,而也正是這一點,反倒暴漏了他與眾不同的氣質,此人絕不是普通人,加之彭老那一身高深莫測的修為,由此可知,對方的來頭一定不小,以至於連名字都不敢透漏。


    不過這些對於他來說並不太重要,隻要對方對自己沒有危害就行了,孟天河也沒有精神去管人家的事情,隨手又將那個血色龜甲取了出來,在手中來迴把玩著,細細感覺著裏麵的那股神秘的氣息。


    琢磨了許久之後,孟天河終於將龜甲收起,此時他已經確認,這東西的確有強忍經絡淬煉體魄的作用,而且用法也十分簡單,隻要貼在皮膚上,隨著功法的運行,就會隨著運轉的真元徐徐流入經脈之中,這股氣息十分溫和,與真元並不衝突,更是可以慢慢的轉化為真元,甚至比服食丹藥的作用還好,隻是量實在太少了些,無法真正的代替丹藥的作用,否則孟少可真的要瘋狂了。


    “咳!不管怎樣這玩意的確是個寶貝,這個人情總是要還的啊!”


    孟少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天花板,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興奮之色,似乎對他來說,得到這種逆天的寶貝不是一件好事,反倒成了他心中的一個負擔。


    這一夜,他沒有修煉,而是美美的睡了一覺,此去蠻荒之地兇險未知,總要先養足了精神才好,而且他現在手頭的丹藥也不充足,還要留著在必要的時候補充真元,哪敢用來修煉呢!


    就這樣,當他從甜美的夢境中不清不願的醒來時,太陽早已經升得老高了,看看時辰已經到了辰時,從床上緩緩的爬起,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感覺精神氣爽,從內而外的舒坦。


    稍稍的收拾了一下,在店裏簡單的吃了點早點,就準備結賬離開,臨走之前本想去再去看看彭老,卻聽小二說,三人一早就結賬走了,心中不覺感到有些小小的失落。


    悻悻的離開了景福居之後,孟少也沒心思在街上亂逛,直接出了鎮子,來到一處無人處,將小飛從神秘空間中放了出來。


    有了神秘空間,孟少再不用擔心小飛的事情了,反正這廝成天除了睡就是吃,在裏麵正好。


    正如現在,這廝即便是被放了出來,仍然還在唿唿大睡,氣得孟少忍不住上去狠狠踹了一腳,“滾起來!真把自己當成豬了!……”


    片刻之後,天空中多出了一個搖搖擺擺的巨大身影,風聲中隱約傳來一連串稚嫩的喝罵聲,一人一鷹風遁蒼穹,直奔對麵的茫茫山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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