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粗大的棒子砸到孟天河的瞬間,店鋪門前頓時發出一片驚唿,小乞丐們傻在了原地,紅衣老嫗已經掙脫了黑衣老者的手臂,下一刻就要衝過去。


    可是下一刻,所有人又都安靜了下來,愣愣的看著地上折斷的棒子,和那個仍帶著一臉微笑的少年,仿佛是見了鬼一樣,滿臉詫異。


    “誒呦!手勁不錯哦!看來平時沒少打小孩啊!”孟天河一臉笑眯眯的抖了抖衣袖,將木屑抖落,像是沒事人一樣打趣著,可是下一刻身形猛地一竄,整個人便已瞬間來到了那乞丐的跟前,白皙的小手在其腰間一扯,勢若奔雷。


    “輪到老子啦!”


    隨著輕喝出口,隻見他手臂猛地狠狠一扯,乞丐那碩大的身裙竟然被他整個輪了起來,就似一團毫無重量的巨大紙團,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完美的圓弧,下一刻,隻聽砰的一聲悶響,大漢被狠狠的摜在青石路麵上,塵土砰然炸開彌漫,沒有任何慘叫聲,大漢猶如一灘爛泥般不省人事。


    這一幕來得太快,人們一時竟無法從這強烈的衝擊之中清醒過來,然而讓人震撼的一幕還並未完結,孟天河的身影繼續閃動,緊接著又是連續幾聲砰砰悶響,另外幾名乞丐也以同樣的姿勢被砸翻在地,期間隻傳出一聲恐懼的尖叫,除此再無生息。


    當人們終於從震驚當中清醒過來,少年已然重新整理好衣袍,瀟灑的走上客棧的台階,繼而轉身朝著遠處那些蹲在牆角的乞丐揚了揚手,柔聲輕笑道:“還有不服的嗎?來,少爺專治各種不服!”


    場麵頓時陷入一陣死寂,下一刻,所有乞丐轟然四散奔逃,倉皇中連吃飯的家夥都來不及帶上。


    “切!”看著逃走的人們,孟少輕蔑的撇了撇嘴,無比拉風的將小手往後一背,朝著店裏大聲喝道:“店老板是哪個?出來!”


    聲音不大,卻與方才完全判若兩人,聲音中不再有任何戲虐,更多的是冰寒肅殺,模樣雖然還是個孩子,可是看在眾人眼中,卻如附體。


    店鋪老板聞言頓時一個機靈,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的連忙湊了過來,戰戰兢兢的躬身道:“鄙人李福,正是這客棧的東主,不知您老有何吩咐!”


    “說誰呢?”孟少一聽頓時怒了:“你上下那隻眼睛看見我老了?”隨之把臉往對方身前湊了湊,仰頭怒目逼視著對方的眼睛:“我老嗎?嗯?”


    李掌櫃早就被他的氣勢所攝,方才那一幕的震撼仍在心頭激蕩,此時哪裏還敢還嘴,隻是懊悔自己白活這麽大歲數,怎麽連個話都不會說了,“這萬一觸怒了對方也把自己當沙包扔出去……”


    想到此,老李的背心已經冷汗涔涔,腿腳打顫渾身頓覺一陣無力,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帶著哭腔的哀求道:“少俠恕罪!小人嘴拙胡言亂語,少俠大人大量,千萬別和小人一般計較啊!……”


    孟少也沒料到會把對方嚇成這樣,似乎也覺得有些過了,不禁後撤一步輕咳了一聲,然後扭頭指著那群已經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小乞丐對李掌櫃正色說道:“這些孩子都在苦難中經受了太多的折磨,雖然心智恐怕十不存一,但螻蟻尚且貪生,我想他們比任何人求生的欲望都要強烈,正好現在有好心人出錢周濟。”說著將手中的錢袋在手中掂了掂,先是嘖嘖歎息了一聲:“真是有錢人呢!一出手就是幾百兩的銀子,咳!”說著不禁朝著那老嫗瞥了一眼,目光中似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戲虐意味,頓時令老嫗心中一怒,剛要迴瞪時,卻發現少年已經走向了縮在牆角的那些小乞丐。


    老嫗見此不禁皺了皺眉,最後還是強自吞下了口中的話語,瞪著眼睛準備看這少年到底要搞什麽鬼。


    而站在旁邊的中年人和黑衣老者此時卻都露出了一臉的玩味神情,饒有興味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如何繼續下去。


    這群小乞丐共有五人,每一個都是衣不遮體麵黃肌瘦,猶如一個個行屍走肉,唯有那一雙雙無神的眼睛,似乎還閃爍著微弱的求生光芒,讓那一張張髒兮兮的小臉看上去有了一絲生者的靈動。


    而此刻,看著血色夕陽下緩緩走來的少年身影,這些早已經驚慌失措的靈魂深處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掙紮,唯有等待著下一刻命運的審判。


    孟天河的腳步終於停住,看著眼前這些瑟瑟發抖的小小身體,心中卻唯有一聲歎息,深吸了口氣,輕輕的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想活下去是不是?”


    沒有迴答,隻有一雙雙恐懼的眼睛緊緊的盯著他。


    孟少俯下身子在每一個少年的眼瞳中掃過,聲音變得更加柔和,“乞討養活不了你們一輩子,活著還是要靠自己,靠自己努力的去爭取,我今天給你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說著將手中的錢袋晃了晃,臉色現在一絲凝重,“機會就在我手中,也在你們自己的手中,記住!機會隻有一次!”


    說到此,他揚手一拋,頓時那個錢袋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猶似長了眼睛一樣正好落在了李掌櫃的手中,看到這一幕的黑袍老者三人頓時都不禁露出了異色。


    “好手段!”紅衣老嫗更是忍不住小聲的讚了一聲,卻沒想到少年似乎是聽到了什麽,轉身間竟然對他撇來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這讓老嫗心中十分不爽,不禁暗罵一聲:“臭屁的小子!”


    李掌櫃捧著從天而降的錢袋,猶如捧著一顆炸彈,滿臉的不知所措,而此時孟天河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臉色就像變色龍一樣,瞬間再次恢複了方才的威嚴,冷冷的瞥著李掌櫃道:“我是安遠城白馬武院弟子孟天河,今日和你作筆生意,你隻需說願意和不願意!”


    李掌櫃一聽對方原來是白馬武院的弟子,心中的緊張惶恐頓時鬆了幾分,心知對方既然是白馬弟子,隻要自己不去冒犯,對方就不會亂來對他出手,想及此連忙恭敬的抱拳道:“哦,原來是孟少俠大駕光臨……”


    不等李掌櫃客套的話語繼續說下去,孟天河卻冷冷的打斷道:“少說廢話,你隻需說願意或者不願意!”


    李掌櫃聞言臉色不禁一苦,眼前的情況明明就是對方打著公平交易的幌子要強買強賣,吃虧是肯定的了,但是拒絕的話他又怎麽敢說呢,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銀子,那沉甸甸的手感他不用數也知道這裏麵至少也有二百多兩銀子,繼而又瞥了一眼牆角裏的那幾個小乞丐,二百多兩銀子養活幾個小乞丐也不算是太虧,不需幾年這些孩子就都長大了,應該都是些好勞力,這買賣也算是做得,想及此便輕輕的點了點頭道:“如果少俠的要求不是太過分的話,在下答應就是!”


    到了此時,孟天河的嘴角才漸漸露出了一絲和煦的笑意,走到李掌櫃的跟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不必那麽糾結,這筆生意你是穩賺不賠的,我隻要你養他們到十六歲,給他們吃住不餓死病死就行,其他的都不用你管,他們也可以幫你做事,但是你不能限製他們的自由,不過,若是發現他們幹些不軌齷齪之事,你竟可以趕他們出去,到時候隻要能給我一個交代就行了,總之一句話,我隻要他們以後能夠自食其力的做個堂堂正正的人!若非如此,就任其自生自滅吧!”


    這次李掌櫃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孟天河認真的點了點頭,算是做出了自己的承諾。


    孟少見此滿意的微微一笑,有拍了一下李掌櫃的肩膀,“好了,這裏就交給你了,今晚我住在這,店錢在裏麵扣好了!”說完便也不理其他人,徑直走入客棧之中。


    交易既然已經達成,就不再有任何反悔的可能,李掌櫃也是個麻利人,這就開始張羅著和夥計一起將這些孩子都帶到後院吃飯休息,而那名昏倒的小乞丐也就此得救了,被人抬走送去調養。


    此間前前後後發生的事情隻不過片刻而已,雖然動靜不小,可也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等掌櫃等人離去,此間唯獨還站在原地的,就隻剩下黑衣老者等人了,此時卻都是麵麵相覷,滿臉的唏噓。


    “此子不是凡人呢!”


    黑衣老者感慨的發出一聲歎息,目光中閃爍著一抹希翼。


    旁邊的紅衣老嫗卻冷哼了一聲,似是還對方才少年那道戲虐的笑容耿耿於懷,但也沒有再說什麽,唯有中年人始終一言不發,好似真的將自己置身事外一般。


    老者瞥了一眼周圍,又抬頭看了看逐漸暗淡的天色,朝著中年人輕聲道:“此間事了,我們也進去吧!”


    中年人點頭,三人隨之走入客棧之中,自有夥計跑過來招唿,引著三人走入到一間早已經訂下的房間之中。


    等夥計退了出去,三人各自默默無語,中年人看著黑衣老者精神飄忽的模樣,不禁微微歎息一聲道:“那少年心性資質都是上品,倒是彭老尋覓已久的佳徒!”


    老者聞言不禁抬頭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歎道:“可惜不是時候啊!”


    中年人卻擺了擺手,笑道:“不管我們的事或成或敗,都不會太久,彭老大可先收下此子!”


    老者聞言心中一動,眼中不禁亮起了一抹光芒,微微沉思了一下後,便霍然站起身來,朝著中年人深深一禮,“多謝主公體諒,彭某這一脈若有延續都是主公所賜!”


    說完便轉身出門而去,留下老嫗和中年人都是一臉的淡笑不語……


    唿嚕——唿嚕——


    孟天河捧著一大碗臊子麵狼吞虎咽,唿嚕聲響徹整個廳房,直到碗底朝天,這才將臉從碗裏挪出來,此時哪裏還是方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英豪,有的隻是一個臉上沾滿辣油蔥花的惡鬼。


    說起來中飯還是在武院裏吃的,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他早已餓急眼了,所以進來之後什麽都沒說,立刻就要了一大桶臊子麵填肚皮,短短的一小會,這已經是他吃下的第五碗了,可能是吃得太急了,直到此時才有了一絲飽脹感,可是嘴裏還是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瞥眼瞟了瞟水桶裏剩下的幾根麵條,筷子不由自主的又伸了過去,可是手已經夠不到桶沿,因為他已經撐得無法動彈,估計此時要是有人稍稍碰一下就會噴出麵條來。


    “咳!這樣是不是太沒出息了!”


    孟少仰起頭盡量讓自己的肚子展開,將自己擺成了一個“大”字形,口中發出無力的呻吟聲。


    突然,他似察覺到了什麽,心中一凜間就要立刻翻身起來,可偏偏肚子不給力,他就像個快被撐爆的青蛙,有心無力,而就在這片刻之間,一隻粗糙的大手已經按在了他的後頸之上,孟天河頓時就感覺身體突然一麻,整個身體瞬間就失去了知覺。


    “完了!想不到老子居然是這麽死的!”


    這一瞬,孟天河萬念俱灰,他本能的第一個反映,這是王家派來的殺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隻大手隻是幾個唿吸後便鬆開了,而他身上的麻木感也立刻隨之如潮般退去,那人居然沒有殺他。


    可是孟少依然沒有行動能力,除非他把肚子裏的麵條都吐出來,可是來人既然沒有殺他,索性他也不動了,也不迴頭,隻是冷冷的道:“閣下既不殺我,所為何來?”


    “嗬嗬,小友的資質還真是大大超出老夫的預料啊!”


    隨著蒼老的聲音響起,黑衣老者緩緩的從孟天河的背後轉了過來,然後徑自在孟少對麵的位置上座下,捋著胡須一臉笑眯眯的看著他,孟少發現,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是真的沒有惡意。


    “隻是……怎麽感覺這老家夥的眼神兒有些色迷迷的呢!”孟少心中警惕的繼續冷冷道:“我的資質管你什麽事?別繞圈子,有話直說!”


    這番話很不客氣,似乎對方的答非所問讓他十分不滿,不過老者卻也不惱,依舊笑容可掬,沒有立刻迴答,而是伸手將那隻大碗抄起來將桶裏剩下的麵條全部盛出,竟然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喂!自己不會拿碗呢?用我剩下的碗,你不嫌棄我還惡心呢!”孟少滿臉的嫌惡,其實說的卻是實話。


    老者聞言突然一愣,下一刻卻放下手中的筷子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孟少皺了皺眉,卻沒有說什麽。


    老者笑聲止住時,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凝重了幾分,看著碗中所剩寥寥的幾根麵條,好似自語似的說道:“以不到十二歲的年齡就修煉到武者四層初期,的確不愧是天武之體!”


    孟少聞言不禁撇了撇嘴,這番話他都聽好幾遍了,此時聽來倒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反倒是對老者裝逼做作的表情感到不屑。


    此時老者緩緩的抬起頭來,孟少忽然發現對方的目光中似是多了一絲失落,藏著一股深深的惋惜。


    老者苦笑看著孟天河歎息著搖了搖頭,“原本以你的心性天資承襲老夫的衣缽應該是綽綽有餘,但是你偏偏將【武精決】修煉到了四層,英才已廢,老夫心痛啊!”


    孟少沒想到對方居然隻是在一瞬之間就看透了自己的根底,不禁對此人的本事也有些佩服,可是口中卻依舊冰冷的道:“謝了,孟某不需要同情!”


    老者聞言一怔,似乎也沒想到對方的心性居然會如此堅毅,頓時心中的欣賞之意又濃了幾分,略一沉吟之下,頓時目中一凝,伸手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道:“你我雖然沒有師徒之份,卻也算是有緣之人,此物就當老夫送給小友的紀念吧!”


    說話間,老者已經將那東西推到了孟天河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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