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聞溪在上山之時,已聽說了石連長與麻明空之間的故事,這會兒一瞧,便知來者何人。 阿丙對石連長的態度明顯更加恭敬,他低垂著頭,沮喪道:“屬下知錯,任憑老大懲罰。” 石連長也不含糊,吩咐道:“自己去,領十下鞭子。” 麻明空剛想勸阻,便被石連長一個眼神止住了:“我要讓他們知道,誰也不能輕視你。” 麻明空自然知道,石連長的做法是在替他立威。 自打兩人之間的誤會解開後,石連長便想方設法地彌補。 麻明空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要什麽,石連長便給什麽。 若說石連長最惱恨的事,便是麻明空要的太少,即便他有心想給,麻明空也不要。 麻明空隻求了石連長一件事,放過曹啟,不再追究往事。 石連長每次想起這些年蹉跎的光陰,都對曹啟恨得牙癢癢,奈何答應了麻明空,隻得隱忍不發。 為了提高麻明空在寶塔連的地位,石連長四處替他立威,以至於如今寶塔連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對二當家不敬,便會挨罰。” 譬如這一迴,阿丙就因為對麻明空語出不敬,吃了鞭子。 石連長的良苦用心,麻明空都看在眼裏。 他心中熨帖,麵上的笑便愈發燦爛。 瞧見孫聞溪,他雙眼一亮,好俊的男子。 “你是來加入寶塔連的?”麻明空問。 “我是來尋人的。”孫聞溪答道。 “尋人?”麻明空與石連長對視一眼,疑惑道,“所尋何人?” “夏景生。” 這個名字一出現,石連長和麻明空都變了臉色。 孫聞溪自然也留意到了他們的表情,急切道:“景生到底在哪?” “我們也不知道。”麻明空猶豫道,“當日他被長老邀到家中,卻自此不見了蹤影。” 如果沒有夏景生,石連長恐怕要永遠失去麻明空了,時至今日每每迴想此事時,他都止不住後怕,心中更是對夏景生充滿了感激。 “我們一直想找機會,向夏先生當麵道謝,可……”麻明空欲言又止。 經過幾番輾轉,孫聞溪手握很多信息,他知道,自己離夏景生越來越近了。夏景生所送的玉佩,正戴在孫聞溪的胸口,此刻正微微發著燙。 他不敢耽擱,稍作休息,便拜別石連長與麻明空,繼續走上尋夫之路。 長老家是孫聞溪的第三站,在長老家中,他見到了祝波。 祝波戒備地看著孫聞溪:“你是誰,為何來此?” 孫聞溪直接說明來意,祝波聽了,霎時間言辭閃爍起來。 這般舉動,更讓孫聞溪確定,祝波知道夏景生發生了什麽。 孫聞溪目光一利,厲聲道:“到底怎麽了?” 他胸前的玉佩愈發燙起來,像是在昭示著原主人遭遇的劫難。 “他……被苗姑帶走了。”祝波說,“我本想將人攔下,可沒攔住。” 這是孫聞溪,第一次聽聞黑苗寨。 “你說……景生是苗寨的人?”孫聞溪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倒是不大驚訝。 可他沒想到,夏景生母親,竟然出生在這樣一個荒僻的寨子裏。 “是,而且夏先生還是苗姑的傳人。”祝波說著,看向孫聞溪。 黑苗寨中對苗姑的要求近乎嚴苛,苗姑終身不婚不育,孫聞溪聽著這些規矩,失笑出聲。 “你笑什麽?”祝波不明所以。 “我笑這規矩,景生並不符合。”孫聞溪說。 “你是他朋友?”祝波下意識將孫聞溪當做夏景生好友。 卻冷不丁聽見孫聞溪說:“不,我是他的愛人。” 祝波當即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夏景生已成婚了,對象還是個男人。 “不論如何,我都要將人帶迴去。”孫聞溪說。 看著孫聞溪堅定的眼神,祝波確信,他一定能將夏景生帶迴去。 黑苗寨地理位置十分偏僻,孫聞溪剛一走近,數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他。 那目光並非善意的,帶著滿滿的戒備與打量。 “你……哪兒來的?”一個苗民問孫聞溪。 “江城人士。”孫聞溪坦蕩應道。 “叫什麽名字?”苗民繼續刨根問底。 “孫聞溪。”苗民得到了基本的信息,迅速前往樊燼處報備。 彼時,樊燼和夏景生呆在一起,見苗民急匆匆地跑來。 “出什麽事了?”樊燼蹙眉道。 “來了一個叫孫聞溪的,說要找夏……” 話未說完,就被樊燼打斷了:“這名字不吉利,攆走!”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夏景生忽然開口道:“慢著!”第九十章 “讓他進來。”夏景生吩咐。 “小遲……你怎麽讓他進來?”樊燼不讚成地看著夏景生。 黑苗寨是不歡迎外鄉人隨意進入的, 這個規矩,夏景生也知道。 夏景生輕聲念著孫聞溪的名字, 遲疑道:“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在哪兒聽過呢, 夏景生思索著, 頭忽然劇烈地疼痛起來,他痛苦地捂著太陽穴, 一時間思緒紛亂。 樊燼見狀,趕緊將人扶住, 連聲道:“放鬆,小遲, 別想了, 你身子吃不消。” 就在這時,孫聞溪被人領著走過來,一眼便瞧見了身著苗族傳統服飾的夏景生。 “景生……”他驚喜道, “你沒事, 太好了!”說著, 孫聞溪大步上前,想要給朝思暮想的愛人一個擁抱。 卻被樊燼抬手攔住了。 夏景生看著麵前的男子, 清澈的眼神中透著懵然。 與孫聞溪對視的瞬間,他無法自抑地難受起來,初時隻是頭昏目眩, 而後演變成了惡心幹嘔。 “景生,你怎麽了?”孫聞溪留意到夏景生的異樣,想要衝破樊燼的阻隔。 卻聽夏景生啞聲道:“你……別過來。” 孫聞溪的動作僵住了, 他遲疑道:“景生……你說什麽?” 孫聞溪的目光中,滿載著焦急與心疼,夏景生不敢與之對視,埋首道:“我們……認識嗎?” 孫聞溪如遭雷擊。 他無法相信,不久前還如膠似漆的愛人,就這樣忘了自己。 “景生,你……不認識我了?” 或許是孫聞溪的聲音太過絕望,夏景生終於鼓足勇氣看了他一樣。 就是這一眼,讓孫聞溪確信,夏景生是真的忘了他。 他從沒在夏景生身上瞧見這種眼神,陌生中帶著一絲彷徨,好像他是什麽可怖的洪水猛獸。 “我們……是朋友?”夏景生試探道。 孫聞溪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朋友? 孫聞溪失笑出聲,他無法想象,夏景生是用什麽樣的心境說出這兩個字的。 孫聞溪還能迴憶起那些親密的私語,那不顧一切的親吻,那親昵間偶爾顯露的羞赧,可所有的一切,在夏景生那兒都成了一片空白。 “不是。”斬釘截鐵的兩個字,讓夏景生無措起來。 不是朋友,那是什麽? 夏景生困惑了。 孫聞溪看不得夏景生目露茫然的樣子,索性揭秘道:“我們是戀人。” …… 夏景生下意識地抬眼看向樊燼。 樊燼臉黑得徹底,他扶住夏景生的肩,與之對視:“小遲,你別聽這瘋子胡說,我們才是戀人。” 夏景生看著樊燼鄭重的表情,終究點了點頭。 孫聞溪目睹了眼前的一切,隻覺得荒謬絕倫。 夏景生明明是自己的戀人,不過來了趟桂城,竟莫名其妙地改名換姓,現下更是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個便宜戀人。 孫聞溪哼笑一聲,一把拉住夏景生的手:“景生,你信他還是信我。” 肌膚相觸的一刻,夏景生心頭閃過一絲異樣。 這感覺很熟悉,就像是他們曾經牽過手一般。 “小遲!”樊燼的一聲輕唿,將夏景生從思緒中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