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燼臉黑了,他本想在夏景生麵前陳情服軟,好借機與夏景生親近一些,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孫聞溪,說不好還將他方才的話全聽去了。 “小遲,我……”樊燼還想說什麽。 夏景生卻搖頭道:“我想……先喝粥。” “聽見了嗎,還愣著做什麽,趕緊起開。”孫聞溪端著粥碗,來到床前。 “碗給我。”樊燼不甘示弱道,“我來喂。” 孫聞溪隻當沒聽見:“起開!” 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兩人都能對上。 夏景生輕歎一聲,衝孫聞溪伸出手:“我自己來。” 這粥是孫聞溪特地早起熬的,夏景生嚐了一口,眼神倏地亮了。 粥裏加了一味百合,清甜爽口,一下子滿足了夏景生的味蕾。 “喜歡嗎?”孫聞溪笑道。 “嗯。”夏景生點頭。 連日來,樊燼總告訴他,他愛吃這個,愛吃那個。 可夏景生嚐後,有些並不喜歡,有些甚至是討厭了。 樊燼隻說這是夏景生大病初愈後口味變了,甚至夏景生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可今日,孫聞溪做的這道粥,卻非常符合他的口味。 甜甜的滋味在口中漫開,夏景生有種感覺,他從前也愛吃甜食,尤其是雪花酥一類的…… 雪花酥? 當這個名詞浮現在腦海中時,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又一次發作起來,隨之而來的便是反胃和幹嘔。 夏景生竟將口中的粥水全都吐了出來。 孫聞溪臉色一緊,趕緊將人護住,也顧不得汙穢,忙拿巾子給夏景生擦拭。 樊燼臉上得意的笑容一閃而過,他故作嚴肅地板著臉:“孫聞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給小遲下毒!來人,把他給我綁了。” 隨著樊燼一聲令下,兩個苗族的青壯年破門而入,剛想對孫聞溪動手,卻見孫聞溪從腰間拔出手/槍:“我看誰敢動,我一槍斃了他。” 赤手空拳當然比不上武器在手,苗族青年的腳步頓住了。 樊燼卻不以為意,喝道:“你們還等什麽?趕緊動手啊!” 夏景生冷聲打斷道:“都別吵了,樊燼,讓你的人退下。” 樊燼麵色一冷,越發覺得夏景生不好控製。 夏景生剛醒來的那些天,對樊燼是言聽計從,言行中充滿了依賴,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便隱隱有了淩駕於樊燼之上的氣勢,也會出言反駁了。 尤其是,在孫聞溪來到苗寨後,夏景生的變化更顯著。 樊燼麵上不說,心裏卻很擔憂,夏景生會漸漸失控於他。 樊燼陰著臉揮了揮手,讓人退下。 夏景生轉眼看向孫聞溪,抬手握住黑洞洞的槍口,用力往下壓了壓。 孫聞溪見狀,忙收了槍。 夏景生喝了口茶,淡然道:“粥沒問題,是我吃不慣而已。” 樊燼一聽,登時樂了,衝孫聞溪擠眉弄眼道:“聽到了嗎,小遲說他吃不慣。” 孫聞溪卻並不氣餒:“是我不對,竟不知景生變了口味,如今愛吃什麽?跟我說說,我學著做。” 樊燼看不慣他這般殷勤的模樣,嗤笑道:“堂堂男兒,淨在瑣事上下功夫,當真沒出息。” 夏景生不鹹不淡地看了樊燼一眼:“也是,像你這樣的粗人,定是不懂得為愛人洗手做羹湯的樂趣的。” “你……!”樊燼被堵得說不話來。 孫聞溪說得對,這樣的事情他確實做不來。 自打出生以來,他便被告知,下廚之事都是女人的活計。男人就該在外幹體力活,日日在那廚下鑽研吃食,就是沒出息的人。 可孫聞溪的態度,卻讓樊燼十足挫敗。 孫聞溪對下廚一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倒叫樊燼無所適從了。 孫聞溪一邊拿著巾子,仔細地給夏景生擦手,一邊清理著傾灑的粥漬。 這樣的舉動,也是樊燼決計做不出來的。 難道孫聞溪不嫌髒嗎? 樊燼無法理解,更無法想象自己做這些事時的場景。 他隻能呆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孫聞溪的舉動。 孫聞溪間或抬頭看他一眼,見他臉色鐵青,如同一尊兇神,失笑道:“既然瞧不上,就請你出去,這兒由我來收拾。” 夏景生聞言,也眼帶探究地看向樊燼。 樊燼的暴脾氣也上來了:“走就走,誰樂意看你!”說完,他甩門而去。 夏景生聽著那刺耳的拍門聲,微微蹙眉。 而孫聞溪無甚反應。此刻孫聞溪正專注地擦拭著,像是世間隻有那麽一件值得傾注心血的事。 夏景生看他心無旁騖的模樣,心下微微一動。 “對不起。”夏景生愧疚道,“你做的粥,很好吃……可我吃不慣……” 孫聞溪抬眼,溫柔地看著夏景生:“景生,你記住,永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他的目光如同一汪春水,夏景生看著那滿目深情,心中的愧疚陡增。 孫聞溪一直執著地叫他景生。 可他卻不是夏景生,這些錯付的情愫,都是他偷來的。 夏景生努力忽視心頭的酸意,認真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夏景生。” 孫聞溪動作一頓,狀似不在意地說:“我知道。” “你知道?!”夏景生訝然。 孫聞溪抬起頭,用目光一寸寸地“摩挲”著夏景生的臉:“你和他很像。” “有多像?”夏景生下意識地追問。 孫聞溪笑道:“現在又不太像了。” 夏景生不明所以。 孫聞溪說:“若是我當著他的麵,說他像別人,他定是要跟我急的。” 如孫聞溪所言,便是愛人間獨有的小情趣了。 夏景生心下了然,不禁羨慕起這樣和諧的關係來。 比起孫聞溪,樊燼顯然不夠細心和耐心,脾氣急起來時常說些傷人之語。 如今有了對比,夏景生也逐漸發覺,他與樊燼之間,少了尋常愛侶該有的親密。 “細想下來,景生與小遲,還是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的。”孫聞溪像是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致。 “景生最愛吃甜食,習慣穿長衫……”孫聞溪極有耐心地,細數夏景生的習慣與喜好。 兩人攜手以來的每一件小事,孫聞溪都記得清清楚楚。 夏景生聽著那熟稔的語氣,許久未能言語。 即便隻是單純的描述,夏景生也能感覺到孫聞溪的滿腔深情,他抑製不住地心酸起來,就像是親身經曆過一般。 “我找了他好久。”孫聞溪說,“他說好給我寫信,可我一等再等,始終沒等來他的信件。” 這話說得夏景生非常難受,他鼻子一酸,禁不住落下淚來。 “抱歉,我失態了。”夏景生用袖子擦了擦淚痕,“我冒昧問一句,你還會一直找下去嗎?” “當然會,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一定會把他帶迴家的。”孫聞溪這話太有殺傷力,夏景生直接怔住了。 冷不防身子一軟,整個人被孫聞溪摟入懷中。 夏景生極驚愕,倚在孫聞溪懷中,連掙紮都忘了。 “我保證,如果找到他,一定不會再把人弄丟了。”孫聞溪說。第九十二章 夏景生不知道此番情形, 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孫聞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心跳加速。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孫聞溪優美的下頜。 孫聞溪似有所覺地垂眸, 對視間輕笑道:“飲食的口味變了不打緊, 挑人的口味可別變了。” 夏景生嗅著他身上特有的西洋香氛氣息, 被這曖昧的話語逗得滿臉通紅。 即便夏景生極認真地向孫聞溪解釋了,他並不是孫聞溪要找的人。 可孫聞溪還是執著地叫他景生, 執拗地做出種種追求的舉動。 這一日,夏景生如往常一般下地勞作, 正午時分,苗家女子都來給勞作的丈夫送飯。 單身的青壯年, 一般隨身帶幹糧。夏景生正想拿出幹糧對付一下, 一同勞作的苗家漢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瞧,有人給你送飯來了。” 夏景生定睛一看,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孫聞溪正提著一個食盒, 徑直朝夏景生走來。 “你怎麽來了?”夏景生微愕道。 “來給你送吃的。”孫聞溪打開食盒, 裏頭裝著賣相精致的小菜。 夏景生訝異道:“這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