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明月高懸,梨樹枝影打在牆頭,橫斜錯雜。

    李五更翻來覆去難以入睡,怕把何寶雲弄醒又不敢動得太厲害,心裏不踏實得很。

    另一床的雲舒之眼微微開了一條縫,瞥了一眼又眯上。

    一夜無眠,李五更早上起來精神還算好,可到了鎮上以後腦袋就昏沉沉的。街上行人較多,衙門門口更是擁擠如潮,李五更他們也顧不得眾人罵,硬是憋住一口氣擠到最裏麵去。

    門裏有好幾個官兵把守,看熱鬧的人不敢造次,自覺留出一條線。李五更好不容易進來卻突然被人從背後一推,穩不住就要向下倒去,雲舒之眼疾手快將他攬住,護著他到自己前麵,柔聲道:“站這兒。”

    “多謝。”李五更道,卻有些不自在,感覺手腳都被束縛住了一般。

    四嬸兒站在旁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衙門內李懷林身著大紅官服上堂,袍子一撩坐下去,深沉地清了清嗓子,手執驚堂木重重拍下,嚴肅吼道:“肅靜!”

    竊竊私語的眾人頓時鴉雀無聲,都伸直了脖子往裏探。劉四也在這時被兩個官兵押上來,神色淒淒地跪在地上,整個人都沒精打采的,臉灰白得如同將死之人。

    李懷林頗為得意地摸了摸下巴,小眼一瞪,粗眉倒豎,從肺腑裏發出話:“升堂!”

    堂下頓時莊重肅穆起來,趙家大公子趙天奉步到堂中,身子微微彎下一點以示行禮,絲毫沒有要跪的意思。他抬了抬袖子,恭敬地喊道:“大人。”雖行了一禮,但卻未跪下,趙天奉無一官半職,身份與平民無異,他這樣做顯然讓李懷林臉上有些掛不住。

    李懷林隱忍著不發作,問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草民趙府趙天奉,狀告東風村劉四見財起意謀害家父趙金明。”又給身後的小廝使眼色,小廝領會,趕緊把狀詞呈上去。師爺忙接過,將狀詞鋪在桌案上,李懷林已知道事情的大概,但還是裝模作樣地看了兩眼。

    他假意斟酌一番,開口說道:“你說劉四蓄意謀殺,可有證據?”

    趙天奉慢悠悠踱到劉四麵前,似笑非笑地審視著他,劉四如坐針氈,手腳並用地向後退,豆大的汗珠順著太陽穴啪嗒落地。

    “趙天奉想幹什麽?”李五更偏過頭低聲問。雲舒之緊鎖眉頭,道:“他怕是想把人嚇住。”劉四怕成這樣,恐怕不用李懷林審問就會全部如實說了,隻

    是這前後口供不一會令人生疑。

    果不其然,劉四跪伏在地上,用力地磕了幾個響頭,大唿道:“大人,小民冤枉啊!那玉扳指是阿文給我的,我什麽也不知道啊!”身子不受控製地打擺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直起腰來,“對!阿文!大人你可以把阿文找來,他可以跟小民作證!”

    李懷林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一句話也沒說,任由劉四在底下喊。趙天奉趁機站出來:“大人,草民也有人證!”

    內外刹時俱靜,李懷林臉上的肉跳了兩下,逼不得已發話:“傳證人上堂。”

    他話音剛落,一瘦小猥瑣的男子被帶了上來。劉四看到那人瞬時麵如土色,癱軟在地上。那男子正是阿文,他消失了兩天竟是被趙府的人帶去了。

    “小民孫文拜見大人。”阿文規規矩矩地跪下。

    李懷林一言不發。阿文又道:“小民前來是為趙公子作證的。前天小民正在街上閑逛,卻看見劉四鬼鬼祟祟地進了當鋪,我便悄悄跟了上去。這一跟不要緊,正好讓我遇見他拿著一個玉扳指去典當。當時我還奇怪他哪來這麽貴重的東西,原來是做了這般勾當!”

    “玉扳指明明就是你賣給我的!”劉四掙起來大吼,抬腳就要踹下去。“你他娘的狗東西竟敢陷害我!”

    阿文當即護住腦袋就躲,兩旁的官兵立馬上前把劉四製住。

    趙天奉睥睨劉四,繼續說道:“當鋪老板也可為草民作證,不知可否讓他上來?”

    任誰都沒有想到這些,李懷林冷著臉不說話,趙天奉這是要明著栽贓陷害。趙家窩裏鬥,卻讓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若是判了這案子,趙二公子更不會讓他好過,那個人可比這嫡長子有手段多了。

    在場的人都等著李懷林發話,趙天奉也不急,他可是有備而來,不信這案子判不了。案子一旦定下,身為嫡長子的他自然就成了趙家的下任家主,今天他親自出馬也是免得夜長夢多。

    四嬸兒急紅了眼,哭喊著衝出去:“大人冤枉啊!”

    李懷林小眼一亮,把趙天奉他們擱一邊,驚堂木一拍,所有人嚇得慢了一拍,四嬸兒已進到衙門內。

    “何人喊冤?”

    四嬸兒忙跪下:“民婦劉秦氏,為我相公劉四喊冤。”

    李懷林頷首:“有甚冤情?”

    “民婦要替相公劉四作證,玉扳指確實是孫文賣給他的。相公被抓走以後

    ,民婦曾去找過孫文,但是他已經不見了。沒想到他今天會在公堂上出現,還出口汙蔑我相公。”四嬸兒憤恨地瞪著阿文,阿文躲躲閃閃不敢與她對視。

    “我怎麽覺得李大人故意在幫四嬸兒他們……”李五更大惑不解,壓低聲音問雲舒之。

    雲舒之挑眉,折扇在手中打了打,細長的眼微彎,薄唇輕揚:“放寬心看戲。”

    因著他湊在耳邊說話,溫熱的氣息唿到耳廓上,李五更感到一陣酥麻,不動聲色地前移了些。雲舒之卻將他拉住:“再進去一點可就要挨板子了。”李五更踏出去的腳又收了迴來。

    堂上李懷林悠哉遊哉地看著底下,抬高下巴用鼻孔看人,慢慢地質問道:“孫文,劉秦氏說的可屬實?”

    阿文立馬狡辯:“大人她撒謊,我這幾天就沒迴過村,怎麽會賣東西給他們!”

    “沒迴村?你捫心自問,是不是你晚上來找的我們!”四嬸兒胸口發悶,火冒三丈。

    阿文早料到她會怎麽說,裝作無辜道:“你們兩夫妻莫要血口噴人,誰知道是不是你倆聯合起來陷害我。”又轉向李懷林解釋,“大人可以去村裏問問其他人,我要是迴去了肯定不止他們夫妻倆看見。”

    “你……”四嬸兒被他氣得喘不過氣來,當時阿文是半夜來找他們的,他們哪知道會被擺了一道。

    李五更在外頭看著也著急,這阿文還真是壞到了骨子裏,平日裏欺負人也就罷了,如今還滿口胡話害人性命。

    “大人,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還請盡快判決,也好給我趙家一個公道。”趙天奉出來施壓,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李懷林在故意拖延時間,隻是大局已定,再怎麽拖也不管用。

    李懷林正要說話,聞人西從內堂出來,對他耳語幾句。李懷林頓時喜出望外,一拍桌案,倨傲道:“確實該判決……”對著左右兩邊吩咐,“來人,將趙天奉抓起來!”

    趙天奉心感不妙,邊退邊問:“李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李懷林冷笑:“自是抓捕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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