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之示意他不要一驚一乍的,學堂裏正在背書的孩童們紛紛躲在門後露出腦袋來瞧他,李五更被盯得不好意思假意沒看到,尷尬地偏過頭去。

    孩童中有個膽大的走了出來,是隔壁村的。他拉著雲舒之的衣角,饒有興趣地瞧著李五更。門後其他人見雲舒之沒說話,也一窩蜂地衝了出來。李五更被他們圍在裏麵,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做甚。

    村裏幾個認識他的齊齊喊道:“李叔。”

    其他人有樣學樣,紛紛也喊:“李叔!”

    “哎!”李五更打直了背,有些緊張,“咋、咋還不讀書……”

    雲舒之嗤的笑出聲,對他們說道:“你們都先迴去背書,待會兒我過來抽查。”說罷帶著李五更去後院。

    後院不大,稀稀落落種了幾棵梨樹,梨花開得正盛,樹下鋪了一地白。

    兩人在樹下的石凳上坐下,雲舒之倒杯茶放到李五更麵前。

    “你一平民百姓,難不成想去查案?”雲舒之道,骨節分明的手拿著杯蓋輕拂茶麵,端起來啜了一口。

    李五更明顯愣住,望著杯中浮動的兩片茶葉良久不語,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就算想去也沒用。

    “你當這趙夫人又有幾分誠意?”雲舒之又道,一一跟他分析,“她給你信條,向你透露是趙府裏的人殺了趙老爺,卻不直接跟你說是誰,也不去官府指認兇手,明擺著想要你幫她做事。”

    “我連人都救不出來又怎麽幫得了她。”李五更疑惑不解。

    “非也。輿論的作用往往比證據大,隻要你把消息傳出去,多多少少能壓製住官府那邊。”雲舒之搖頭,白皙的細指蘸了些茶水,在石桌上點了三個點。“趙府裏的人應該分為了三派,一正一反一中立。趙老爺死了,當天晚上就報案,可昨天才驗屍,按理說衙門是十分重視這事的,當晚就能把死因驗出來,可為何不驗?”

    李五更也早想過這問題,但也想不出個緣由來。

    “強龍難壓地頭蛇,趙家乃是龍興鎮勢力最大的氏族,官府再如何也不好跟它正麵衝突。如果趙家以保全屍身、死者為大為由不交出屍體,李懷林那糊塗貨也不能說什麽。最開始不交,封鎖消息,後來又配合官府,將事情鬧大,如此看來,趙家是起了內訌。這一正一反鬥得厲害,卻不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雲舒之給其中一點加水,讓它變得更大些。

    “趙夫人就是那漁翁?”李五更

    問,可今日一見趙夫人並不像是這樣的人,倒像是……最無辜的那個。

    雲舒之彈了彈茶杯,清脆一聲響,等他再往下說。

    “可她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怕是……”李五更不相信。

    雲舒之打斷他:“知人知麵難知心。”

    李五更迴道:“這些也隻是你臆測出來的。”人命關天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釀成大錯,他也不敢隨便放走救人的機會。

    “但也不無道理。”雲舒之道。

    李五更被他繞暈,腦子裏一團亂麻。“你的意思是趙家有兩派人在鬥,這兩派勢均力敵,趙夫人便想借我打破平衡?”

    雲舒之頷首。

    “為什麽會是我?”李五更百思不得其解。

    “你跟劉四多年鄰居,隻怕沒有人會比你更盡心盡力了。”雲舒之道,“總之你別插手,劉四不會有事。”劉四隻是官府用來堵住趙家的一個幌子,況且趙家也有人不想他死,他一死大局可就定下了。

    雲舒之又給他加滿茶水:“凡事量力而為。”

    說得倒是簡單,即使他講得再有道理,李五更也不可能坐視不管。雲舒之還得講課,他也不好待太久,隻得先迴去。

    明兒案子開審,大家都像熱鍋上的螞蟻。還沒走迴家四嬸兒就找到李五更。

    “五更,你過來說……”四嬸兒謹慎地向他招手。

    李五更過去,她立馬拉著他進屋裏。

    四嬸兒搓了搓手,似是不知道怎麽開口,為難了半晌才問:“官府有消息沒?”

    “暫時沒有,隻有等明天升堂才知道。”李五更隱約覺得她有些不對勁,似乎想要說甚。

    “我……”四嬸兒為難得很,一咬牙繼續,“我跟你說個事!”

    李五更隻聽著,看她要說什麽。四嬸兒著急得手心淌汗,語無倫次道:“那玉扳指不是我們的……也不是,怎麽說……不是我們從田裏挖出來的!”

    又抬頭看了看李五更的臉色,見他沒甚反應才全盤托出:“嬸兒跟你說,這是你叔花了半兩銀子跟阿文買的,我今天去找阿文,本想讓他出來作證,可他不在家,問其他人他們也說不知道哪兒去了。我這也急啊,你說阿文怎麽這樣害人!”

    李五更驚得說不出話來,昨天他就覺得哪裏不對,現在忽地反應過來。阿文就是他們這兒的地痞無賴,整日遊手好閑不做正事,四嬸兒

    他們竟然會跟他打交道,他們也不想想若真的是好東西他怎麽會賣!

    “四嬸兒你先別急,明天再去衙門看看。”李五更寬慰她。

    可四嬸兒顯然急了,怕得直抖,擔心劉四會不會出不來了。李五更更不敢跟她說其它的,隻往好的說。

    等把四嬸兒安穩下來,何寶雲已經散學了。他看李五更臉色不太好,便扯了扯雲舒之的衣角。雲舒之拍拍他的手,讓他先迴屋。

    “想什麽想的魂兒都沒了?”雲舒之一拍李五更的肩膀,李五更頓時迴過神來。

    李五更囁嚅不知從何說起,默了半晌才道:“玉扳指不是四嬸兒他們撿的。”

    雲舒之絲毫不意外,好似早就知道了一樣。

    “你先別想這麽多,船到橋頭自然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衙門。”

    眼下正是關鍵時候,越是急躁就越是亂,僅憑著急也不能扭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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