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秋惟心裏一陣陣發涼,涼得結了冰。


    他腦袋猛的一脹,聲音發了緊:“你,你這話是,是什麽意思?”


    餘秋紅微揚下巴,冷漠的像在說著最無關緊要的故事。


    “從前有個愛慕虛榮的小護士,畢業後被分配到高幹病房,釣了個有錢的富二代,兩人發生了關係後,小護士很有心機的懷孕了,想先上車,後買票。”


    “誰知那個富二代也是個情場高老手,拔屌無情,根本不承認,小護士隻好找了個老實的接盤俠結婚。”


    “接盤俠又窮,臉上又有疤,小護士忍了幾年後,離婚跟別的男人走了,親生兒子也沒要。”


    “你知道小護士為什麽連兒子都沒帶走嗎?


    因為她跟的男人,是個當官的,比她大三十歲,家裏已經有兩個兒子。”


    餘秋紅冷笑一聲,“最可憐的就是那個接盤俠,替別人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


    孫秋惟猛的打了個寒顫,就像被瞬間封印了一樣,靈魂都被抽走了。


    這事連他親妹妹孫秋怡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怎麽會知道?


    “你一定好奇我怎麽會知道。


    當官的人,沒有一個不精明的,把人娶進門,自然是要把這人的祖宗八代都查查清楚。


    有次在酒桌上喝多了,說漏了嘴。”


    餘秋紅頓了頓,“我一想,帝都臉上有疤,又有個護士前妻,獨自一個人養個兒子的人,應該就是你吧!”


    孫秋惟垂著頭,心髒哐哐亂跳,每一下都像要砸出胸腔。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掌心悄悄在胸口按了按,極力調整已經紊亂的唿吸。


    “你,你到底想怎麽樣?”


    餘秋紅端起茶杯,揭了蓋,從從容容的品了品,是上好的鐵觀音。


    “我說過了,很簡單,由你出麵反對這門親事。”


    “如果我不同意呢?”


    “小宇是個好孩子,十二月底馬上就要參加考研考試了吧,你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個這麽不要臉的媽吧?”


    孫秋惟顫顫威威道:“你怎麽能這麽做?”


    餘秋紅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撕破了臉,露出猙獰的表情。


    “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從小就被你外甥女捏在手心裏,你們要他方,他就方,要他圓,他就圓,憑什麽?”


    “他一個幹幹淨淨的人,娶個被人強暴過的破鞋,還殺過人,哼哼哼,你做接盤俠沒人攔著,可你們一個個的,別想讓我兒子做接盤俠,門都沒有。”


    孫秋惟臉色一刹那灰白,身體一瞬發顫,也就在這個時刻,他的情緒終於崩斷那根弦。


    他強撐著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餘紅英,整個人虛浮的像是沒有焦點。


    然而,話卻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了出來。


    “石頭媽媽,本來我是同意這門親事的,但現在,你放一百個心,我死都不會讓一寧嫁到你們石家的。”


    “不是怕你把孫宇的事情說出來,而是……”孫秋惟深吸口氣:“我不允許許一寧有你這樣一個婆婆。”


    說著,他掏出皮夾子,拿出兩百塊錢,放在桌上,挺直了脊背離開。


    權勢和金錢,把人與人之間分割成三六九等。


    他沒權沒錢,有的,隻有這一根脊梁骨!走出茶室,天空竟然飄起了雪。


    馬路上車來車往,熱鬧無比。


    孫秋惟枯枝一般的麵容染上憔悴,與四周的霓虹燈格格不入,愈發顯得蒼老。


    是的!他就是那個可憐的接盤俠,也想過把孩子一扔了之,但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他舍不得啊!這操蛋的人生,從來沒有對他公平過。


    父母沒了,妹妹,妹夫死了,他活得萬念俱灰,也想跟著一道走,可一看到兩個孩子……他連死都不敢死了,家不成家,落葉無根。


    他要死了,兩個孩子該怎麽辦呢!孫秋惟想到這裏,老淚縱橫,拖著無比沉重的腳步,穿過馬路。


    突然,一股強大的血液直往腦子裏麵衝。


    他渾身一僵,僵了幾秒鍾,出奇不意地一頭栽倒在地上。


    緊接著,一聲急促的刹車聲響起。


    四周的人,聽得頭皮一麻!……電影院裏。


    石潤新的手機屏幕亮了,是條消息:“你媽今天高興壞了,血壓又飆升,這會喊心口不舒服,你趕緊迴來。”


    石潤新把消息給許一寧看。


    許一寧忙道:“那你趕緊迴去吧,有小宇陪著我呢!”


    石潤新伸出手,把她往懷裏帶,唇在她臉頰落下一吻,又輕輕的蹭了蹭,“一一,明天晚上我們再來看。”


    “嗯!”


    “一一?”


    他突然很舍不得。


    “別膩歪了,快去吧,到家我給你電話。”


    “我等你電話!”


    石潤新弓著腰走出座位,快要拐出內場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衝許一寧揮揮手。


    許一寧也衝他揮了揮。


    石潤新綻出一記溫柔的笑,轉身走出了許一寧的視線。


    幾分鍾後,許一寧的手機亮了起來。


    ……手術室的燈,亮著。


    姐弟倆急匆匆跑過來,馮思遠從椅子上站起來。


    許一寧:“到底怎麽迴事?”


    馮思遠手一攤。


    他正在蘇蘇茶室喝茶,控訴顧哥兒那個王八蛋對他的種種惡行,突然外頭傳來救護車的聲音。


    他沒忍住,跑出去看了下熱鬧。


    這一看不要緊,發現倒在地上的竟然是許一寧的舅舅。


    “是顧哥兒簽的字,噢,你舅舅是腦梗,好像有血塊堵住了血液,要開腦。”


    “什麽?”


    許一寧臉色煞白。


    “別害怕,顧哥兒找了帝都最好的腦科專家。”


    馮思遠手一指:“他來了,具體的你問他。”


    顧湛大步走過來,目光掃過許一寧的臉,“和專家溝通過了,開腦把血塊取出來就行,沒有什麽生命危險。”


    許一寧身子晃了晃,兩隻手同時扶住了他。


    孫宇見顧湛一額頭的汗,訕訕的縮迴了手,真誠的道了聲:“謝謝!”


    許一寧緩過那股眩暈,“交了多少錢,我給你!”


    “先別說錢的事情!”


    顧湛扶她坐下,“馮思遠,你送小宇迴去;小宇,你迴家收拾收拾你爸的東西,他要住院,時間不會短。”


    孫宇破天荒的沒有反駁,“姐,你盯著,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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