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淩站在高高的祭壇上,族人都景仰地看著他,雖然父王坐在王座上,但他眼中的崇敬是不容忽視的,我從未見過他用這樣的眼神看一個人。今天就是我受審的日子,母後坐在父王身邊,眼裏有深深地陰翳和悲寂,她絕對想不到,她唯一的親生女兒居然以這樣的姿勢出現在她麵前。沒想到一直躲在宮裏的夢櫻也出來了,看到我在看她,別扭地別過頭。
我聽到卜淩用吟唱的聲音訴說我的罪行,“親愛的落櫻公主啊,你違背神的誓約,身上帶的是不祥之器,你將取消成為北櫻王的資格,你將永遠不得進入神列,願神賜福與你,給予你最輕的刑罰。你,是否服罪?”最後一句,是問我的。
“服。”我看見母後的眼裏已經有了晶瑩的淚水,對不起,母後,女兒讓你失望了。族人們大聲地叫好,仿佛我與他們有什麽深仇大恨,現在終於遭到報應。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是如此可笑,對於他們而言,隻要給他們安定的生活,無論是誰成為北櫻王都沒有意見。
父王緩緩起身,“那麽,現在,我宣布,下一任的王,將會由夢……”
“等一下。”在父王要說出夢櫻兩字的時候,王室中除了我,夢櫻的琴藝就是最好的了,自然會把王位傳給她,可是卜淩卻打斷了他的話,“等一下,王,請讓我說幾句話。落櫻公主的罪不足死,而且我們都明白,落櫻公主的術法比夢櫻公主的術法要好得多,雖然落櫻公主永遠不能進入神列,但還是能繼續當北櫻王,我想,為了北櫻城的穩固,還是選落櫻公主好一點。”
父王猶豫了一下,但看到我又變成紅色的眼睛後,終於說:“好吧。”那聲音更像是一個老人無奈的歎息,才700歲的父王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幾百年,已經到了一千多歲的年齡。妖族的人,到一千多歲還不能進入神列,就隻能等待自然死亡,而進入神列的人,都會前往神殿,也就是通往長生不死之路。
夢櫻的眼睛亮了又暗,使我更加肯定那個在我水晶瓶內加火咒的就是某人。
“來人,把她帶下去吧。”父王大手一揮,馬上就有侍衛將我關進火牢,卜淩用嘴型告訴我,不要害怕,我馬上就會救你出去,忍住。
通紅的鐐銬灼燒著我的皮膚,刻骨銘心的痛楚,但我還是一聲不吭地忍受著一切,如果掙紮,還會有更痛苦的東西等著我,而且,我必須等卜淩,等他告訴我真相。
“公主,你也到這裏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甚至有點不忍心迴頭,果然,是沐雪,她被綁在我對麵,受著比我更嚴重的酷刑,黑色淩亂的發絲幾乎將她整張臉都遮住了,我看不見她一點完好的皮膚。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火咒是不是你放的?在落櫻宮,隻有你有可能接近我,而且,你居然還不走,就是想到你的主子那裏討賞吧,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她真的讓我太失望了,我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宮女看過,我一直以為她是不會傷害我的,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隻有她知道這麽多關於我的底細。
沐雪眼裏有淚,“公主,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那麽做,我也不知道是誰幹的……”由於情緒太激動,她扯到了傷口,昏厥過去。
我應該怎麽相信她,所有的可能性都是指向她的,如果她當初及時逃走,肯定不會落此下場,可是,她為什麽不走,而被抓進火牢呢?我需要休息一下,身體的折磨以及心裏的痛苦讓我快崩潰了。
有冰涼的手指劃過我的臉,他在叫我,“落櫻公主,落櫻公主,請你醒醒。”我睜開眼睛,是卜淩,見我醒來,他繃著的臉有了一絲溫暖。
“卜淩……”我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卻被他製止了。
卜淩微笑著看著我,“噓,你不用說話,你還要在這裏接受七天的磨練,必須保存好體力。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要問我到底是誰想要害你,你要相信你身邊的人,有的人寧願傷害她自己也不願傷害你,有的人傷害你也是有苦衷的。沒錯,不是她,至於是誰,我也不能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真相的,但不是今天。還有,你要成為王並沒有這麽容易,畢竟你觸犯的是王律,雖然王答應讓你接替王位,但事情永遠不會這麽簡單,我雖然是占星師,卻無法改變大局。你出了火牢後,我會帶你去見一個人,她也許會為你解開謎團,如果你願意就點點頭。”
看見我點頭,卜淩向我告別,“千萬要忍住,七天後我會來接你的,我先走了。記住我的話,對你好的人,永遠不舍得傷害你。”我用悲愴的眼神看他轉身,我沒有問,還會有對我好的人麽?想起母後哀傷的臉,我突然覺得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七天後,受盡非人般的折磨,我剛剛被鐵鏈放開,卜淩就來了,他扶著我幾乎無法行走的身子走出火牢,“我帶你去見的那個人,應該能治好你的傷,隻是不要衝撞了她。我們必須穿過凡人與妖族的結界,她現在隱居在凡界,你可以和我一樣叫她為泉柯婆婆。”
“她和你是什麽關係?我以前都沒有聽你提起過這個人。”我饒有興味地問。
他的眼神奇異地閃了一下,“我在凡間的時候受她照顧,很多事情都是她教我的,總之你去了就知道了,有的事情我無法告訴你。還有,沐雪被安排在我家,她也被釋放了,我覺得她是好人,你不用懷疑她。”
聽到他提起沐雪,我沉默下來,本來有許多等待解答的問題都放在心裏。我不知道為什麽卜淩不肯告訴我真相,他說不是沐雪幹的,卻沒有說出做這件事的人的名字,實在讓人難以信服。總有一種直覺告訴我,卜淩和這件事有著莫大的關係。想不清自己最近是怎麽了,老是懷疑身邊的人,正如卜淩所說我應該相信身邊的人,不應該這麽疑神疑鬼的。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有點不可思議,這裏明明還是北櫻城,卻出現了我不熟悉的地方,在北櫻的版圖上也未成出現。咒櫻坡的後麵就是懸崖,凜冽的風吹起長袍,發絲飛舞,竟油然而生一種蒼涼悲壯之感,“這是什麽地方?”我問。
“斷崖,是四國交戰的地方,曾經有無數的英雄在這裏犧牲,鮮血染紅這塊土地,當然,這也是我們出去的通道,隻要從斷崖上跳下去,就能通往凡世,但能通過的人卻寥寥無幾,能通過這裏,說明他已經能進入神列。”
我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可以進入神列?可你為什麽……”
卜淩微笑著看天,天上有四種顏色交織著,藍色、黑色、白色、紅色,有一種不知名的鳥嘶鳴而過。“你知道那種鳥叫什麽名字嗎?它們叫藍剞,在人間它們被稱為鷹,據說是戰士的亡靈幻化的,但北櫻城沒有藍剞,北櫻的詛咒太強烈了,這裏人們都充滿了憤恨。藍剞是一種有靈性的生物,它們雖然是戰士的亡靈,卻無時不在祈禱安寧,它們在天上看著自己要守護的人。”
“可是,我問的好像不是這個問題,大祭司?”北櫻城,我果真沒有見過藍剞,真的是這個原因嗎?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因為心中總有莫名的痛,北櫻城的亡靈,就是這麽無處歇息的吧。
卜淩還是不惱,他對什麽事情都是心平氣和的,“天上四種顏色,代表四個妖族,藍是東靈,黑是南蠱,白是西涼,紅是北櫻,它們象征最高的身份與最強大的冥力,我擁有的,是最純淨的藍色。你明白了的,對嗎?”
我咬住下唇,原來我不知道的事情還有這麽多,“那麽,北櫻的人黑發白眸,都是不純淨的了,而我,在憤怒的時候能有紅色的瞳仁,所以,我是北櫻最強大的人,是嗎?父王他們知道這件事嗎?”
“沒錯,我也沒想到詛咒的力量這麽強大,居然將北櫻的血統都改變了,其他城裏即使不是最純淨的人,顏色還是有些相像的,隻有北櫻……你父王即使不知道這件事,也不可能不知道那個詛咒,不然我說讓你繼續接任也不會答應得如此爽快。沒有戰爭,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地方的秘密,除了一個人。”
“什麽詛咒?知道這個地方的人還有誰?”我現在越來越糊塗了。
隻是卜淩又開始裝神弄鬼,無論我怎麽問也不迴答,“剩下的事情,你有一天一定能明白的,我能告訴你的,也隻有這些了,可能泉柯婆婆會告訴你,可能命運會告訴你。記住,最強大的力量不一定非要進入神列。”
我點點頭,占星師的有些規矩我也是懂的,手指伸開,落櫻琴就在我麵前,我彈了一首衝鋒曲,雖然指法不是很熟,依然有怒氣衝天的氣勢。我的腳踩在跳躍的音符上,它帶著我降落的斷崖之下。不一會兒,卜淩也出現在我麵前。
“走吧,這裏就是凡界了,不過在這種深山老林裏麵,很少會有人看見我們,所以不用偽裝。”他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往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走到一棟紅木製成的小房子麵前,在普通人眼裏,這隻是一棟平常的房子,可是會術數的人都知道,這上麵都布滿了機關,如果不是主人邀請或是術數不夠厲害的人馬上就會死無葬身之地。看來,住在這裏的泉柯婆婆不簡單,小橋流水人家,可是機關卻是如此可怕,怪不得卜淩都要這麽恭恭敬敬,讓自己要忍耐。
卜淩站在門前,虔誠地彎腰,“泉柯婆婆,人已經到了。”我不由皺皺眉,泉柯婆婆到底是什麽身份,卜淩當初無論是見父王還是見自己的時候都沒有用這樣的態度。
有一個蒼老而又冷清的聲音從內部傳來,“進來吧,我來自遠方的客人。”
進門後,就看見一個麵容慈祥而眼神銳利老人坐在椅子上,分不清她到底是哪個種族的,因為她的發色是正常老人那種白,雖然已經年邁,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采,我急忙行禮道,“泉柯婆婆好。”
她也是在打量著我,那雙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個人的心事,身體本是透明的一般。見我對她行禮,淡淡地點了點頭,“你就是落櫻?在我麵前不用假惺惺的,一把老骨頭受不了你這種人大禮。卜淩,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先迴去吧,時候到了,我會叫你的。”卜淩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我沒想到這個泉柯婆婆的嘴巴這麽刻薄,但有卜淩的警告在先,還是不敢頂撞。
泉柯婆婆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人看了不寒而栗,“你知道你為什麽會站在這裏嗎?落櫻,或者是叫創世之神。”仿佛這句話根本不需要我迴答,她繼續說,“哦,對了,你現在還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那我告訴你好了,你有兩種琴音的原因,你的身體裏住著兩個人,一個是前世的創世之神落櫻,而一個就是真正的你自己,北櫻的小公主落櫻。”
我駭然,突如其來的秘密讓我無法接受,“我……”可是我發現我其實一句話也說不出。
“不要緊張,這都是命運的安排,你離開北櫻城的時候,你的母後就已經死了,為你而死,她知道太多的秘密,隱藏了這麽多年,終於得以安息。我最偉大的公主,希望你能夠破除詛咒,否則,命運將會再次輪迴……”
後來她說了什麽,我聽不見了,我隻知道,我很累,身心俱疲,冗長的夢境襲來,我願意一睡不醒……
有一雙柔軟的手在撫摸我,我睜開眼睛,母後正用寵溺的眼神看著我,她在叫我,落櫻,落櫻,我才發現周圍都是濃重的霧靄,我想迴答她,喉嚨卻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唯有淚水能證明我的情緒。
她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珠,不要傷心,不要害怕,你是落櫻公主啊,是母後最疼愛的小公主,即使別人都認為你是不祥的,在母後眼裏你是最優秀的,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要勇敢去麵對。
眼淚更加肆虐,母後以前從來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她隻會坐在父王身旁,眼神憂鬱地看著我,我在她身後一個勁地叫她母後,她隻會身形一頓,然後頭也不迴地離開。我最親愛的母後,原來她一直都在關心我。
落櫻,你原諒北櫻城裏的人吧,救救他們,你已經知道,北櫻城的人變得越來越弱,無論如何,你是他們的落櫻公主,將來的北櫻王,你有責任守護他們,就當是母後求你的,無論你的前世遭遇了什麽,今生你流著的是北櫻的血。命運的轉盤已經轉動,遊戲開始就必須有一個結局,星象不一定能控製一切,你在命運的轉盤之中,能不能脫身是由你自己的。對不起,落櫻,我要走了,無法再在你身邊保護你,但藍剞就是我的亡靈,我會一直在雲層之上看著你,守護你的幸福。你一定沒有聽過母後彈琴吧,就當作是母後給你的賠禮吧。
霧靄將母後的臉包裹起來,我伸手去捉,隻有繚繞在手指之上的霧氣,“母後——”我終於可以發出聲音,可是沒有人迴應我,聲音像是被霧氣吸收了一般,隻能聽見母後樂律的精魂久久不散。曾經很嫉妒夢櫻有一個愛她的母妃,而我的最親愛的母後卻對我不聞不問,但現在我寧願她對我不聞不問,也不要她死。
淚水順著我的眼角滑落,頭又是暈乎乎的,請容我睡一會兒,也許這一切都是可怕的夢靨,醒來後,我依然是落櫻公主,沐雪守在我的身側。
為什麽沐雪還不叫醒我呢?
“孩子,你應該醒了。”我聽到泉柯婆婆的聲音在說,於是我掙紮著起身,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睡去,平時我不會再白天睡覺的。
此時泉柯婆婆褪去犀利的眼神,真如一個婆婆般看著我,“落櫻,你母後說得對,一定要堅強,像你姐姐夢櫻一樣,她來找我的時候就是一臉倔強地神色,盡管她身上發生的許多事情,許多人不會明白。我隻是像告訴你,你身邊還有很多很多愛你的人,你不要讓他們失望。命運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即使我天天守著星象也無法明白。”
麵對太多的變故,我已經學會波瀾不驚,“夢櫻來找過你,可是她怎麽會變得這麽快?我怎麽會突然間睡去?母後到底是怎麽死的?而你,到底是誰?”
泉柯婆婆迅速瞄了我一眼,“現在我不得不說,你和夢櫻真的很像。哎,沒錯,夢櫻的確來找過我,但我不能告訴你她為什麽來找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有的事情我也不能說。你受到了我的催眠,這是南蠱的一種術數,睡去以後能與亡靈交流,但要耗得冥力很多,隻要蠱術極強的人才會使用不然隻能受蠱術的反噬而死,我也是看在你母後是我曾經的好姐妹的份上幫她的,你不用再懷疑我的身份了,我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婆子而已,雖然你母後曾經是我的好姐妹,但我們的人生卻相差如此之大。等你迴北櫻城了,就會知道她為何而死的,現在你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變成什麽樣子了。”她拿起身旁有精致雕花的紅木拐杖,往地上一指,馬上出現了一潭清澈的水。
我走過去,俯身觀察自己到底有何變化,倒影中的女子發色如墨,絕美的臉上有一雙紅色的眼睛。我知道我的冥力將會突飛猛進,我擁有了北櫻人應有的最純淨的顏色。可是,如果代價是這個,我寧願我沒有這最純種的冥力。
上古記載,冥力鏈接是一種很傷人的術法,因為其中一人必須得死,將自己的冥力傳給別人,那個人的冥力會突飛猛進,而且能有更純正的血統。隻是由於這種術法太“邪惡”,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了。
“好了,節哀吧,落櫻公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做。你必須在我這裏修煉50年,等你的繼位大典到了才能迴北櫻城。北櫻城的一切,卜淩會告訴你的,如果他來不及,我也可以告訴你。”等我迴過神來,她早已離開,桌上放著一本老舊的古書,裏麵有我在北櫻從來沒有修煉過的琴譜與其他種族的術數。
仰望天空時,有藍剞飛過,銳利而倔強地在湛藍的天空撕扯出一道傷痕,我想知道,母後是不是在不遠處看著我。低頭時我笑了,以前我從來沒有如此仔細地觀察過天空,甚至不記得北櫻城的天空到底是什麽顏色的。怪不得夢櫻能夠改變得如此之快,我想我可以理解了。
我聽到卜淩用吟唱的聲音訴說我的罪行,“親愛的落櫻公主啊,你違背神的誓約,身上帶的是不祥之器,你將取消成為北櫻王的資格,你將永遠不得進入神列,願神賜福與你,給予你最輕的刑罰。你,是否服罪?”最後一句,是問我的。
“服。”我看見母後的眼裏已經有了晶瑩的淚水,對不起,母後,女兒讓你失望了。族人們大聲地叫好,仿佛我與他們有什麽深仇大恨,現在終於遭到報應。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是如此可笑,對於他們而言,隻要給他們安定的生活,無論是誰成為北櫻王都沒有意見。
父王緩緩起身,“那麽,現在,我宣布,下一任的王,將會由夢……”
“等一下。”在父王要說出夢櫻兩字的時候,王室中除了我,夢櫻的琴藝就是最好的了,自然會把王位傳給她,可是卜淩卻打斷了他的話,“等一下,王,請讓我說幾句話。落櫻公主的罪不足死,而且我們都明白,落櫻公主的術法比夢櫻公主的術法要好得多,雖然落櫻公主永遠不能進入神列,但還是能繼續當北櫻王,我想,為了北櫻城的穩固,還是選落櫻公主好一點。”
父王猶豫了一下,但看到我又變成紅色的眼睛後,終於說:“好吧。”那聲音更像是一個老人無奈的歎息,才700歲的父王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幾百年,已經到了一千多歲的年齡。妖族的人,到一千多歲還不能進入神列,就隻能等待自然死亡,而進入神列的人,都會前往神殿,也就是通往長生不死之路。
夢櫻的眼睛亮了又暗,使我更加肯定那個在我水晶瓶內加火咒的就是某人。
“來人,把她帶下去吧。”父王大手一揮,馬上就有侍衛將我關進火牢,卜淩用嘴型告訴我,不要害怕,我馬上就會救你出去,忍住。
通紅的鐐銬灼燒著我的皮膚,刻骨銘心的痛楚,但我還是一聲不吭地忍受著一切,如果掙紮,還會有更痛苦的東西等著我,而且,我必須等卜淩,等他告訴我真相。
“公主,你也到這裏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甚至有點不忍心迴頭,果然,是沐雪,她被綁在我對麵,受著比我更嚴重的酷刑,黑色淩亂的發絲幾乎將她整張臉都遮住了,我看不見她一點完好的皮膚。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火咒是不是你放的?在落櫻宮,隻有你有可能接近我,而且,你居然還不走,就是想到你的主子那裏討賞吧,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她真的讓我太失望了,我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宮女看過,我一直以為她是不會傷害我的,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隻有她知道這麽多關於我的底細。
沐雪眼裏有淚,“公主,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那麽做,我也不知道是誰幹的……”由於情緒太激動,她扯到了傷口,昏厥過去。
我應該怎麽相信她,所有的可能性都是指向她的,如果她當初及時逃走,肯定不會落此下場,可是,她為什麽不走,而被抓進火牢呢?我需要休息一下,身體的折磨以及心裏的痛苦讓我快崩潰了。
有冰涼的手指劃過我的臉,他在叫我,“落櫻公主,落櫻公主,請你醒醒。”我睜開眼睛,是卜淩,見我醒來,他繃著的臉有了一絲溫暖。
“卜淩……”我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卻被他製止了。
卜淩微笑著看著我,“噓,你不用說話,你還要在這裏接受七天的磨練,必須保存好體力。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要問我到底是誰想要害你,你要相信你身邊的人,有的人寧願傷害她自己也不願傷害你,有的人傷害你也是有苦衷的。沒錯,不是她,至於是誰,我也不能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真相的,但不是今天。還有,你要成為王並沒有這麽容易,畢竟你觸犯的是王律,雖然王答應讓你接替王位,但事情永遠不會這麽簡單,我雖然是占星師,卻無法改變大局。你出了火牢後,我會帶你去見一個人,她也許會為你解開謎團,如果你願意就點點頭。”
看見我點頭,卜淩向我告別,“千萬要忍住,七天後我會來接你的,我先走了。記住我的話,對你好的人,永遠不舍得傷害你。”我用悲愴的眼神看他轉身,我沒有問,還會有對我好的人麽?想起母後哀傷的臉,我突然覺得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七天後,受盡非人般的折磨,我剛剛被鐵鏈放開,卜淩就來了,他扶著我幾乎無法行走的身子走出火牢,“我帶你去見的那個人,應該能治好你的傷,隻是不要衝撞了她。我們必須穿過凡人與妖族的結界,她現在隱居在凡界,你可以和我一樣叫她為泉柯婆婆。”
“她和你是什麽關係?我以前都沒有聽你提起過這個人。”我饒有興味地問。
他的眼神奇異地閃了一下,“我在凡間的時候受她照顧,很多事情都是她教我的,總之你去了就知道了,有的事情我無法告訴你。還有,沐雪被安排在我家,她也被釋放了,我覺得她是好人,你不用懷疑她。”
聽到他提起沐雪,我沉默下來,本來有許多等待解答的問題都放在心裏。我不知道為什麽卜淩不肯告訴我真相,他說不是沐雪幹的,卻沒有說出做這件事的人的名字,實在讓人難以信服。總有一種直覺告訴我,卜淩和這件事有著莫大的關係。想不清自己最近是怎麽了,老是懷疑身邊的人,正如卜淩所說我應該相信身邊的人,不應該這麽疑神疑鬼的。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有點不可思議,這裏明明還是北櫻城,卻出現了我不熟悉的地方,在北櫻的版圖上也未成出現。咒櫻坡的後麵就是懸崖,凜冽的風吹起長袍,發絲飛舞,竟油然而生一種蒼涼悲壯之感,“這是什麽地方?”我問。
“斷崖,是四國交戰的地方,曾經有無數的英雄在這裏犧牲,鮮血染紅這塊土地,當然,這也是我們出去的通道,隻要從斷崖上跳下去,就能通往凡世,但能通過的人卻寥寥無幾,能通過這裏,說明他已經能進入神列。”
我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可以進入神列?可你為什麽……”
卜淩微笑著看天,天上有四種顏色交織著,藍色、黑色、白色、紅色,有一種不知名的鳥嘶鳴而過。“你知道那種鳥叫什麽名字嗎?它們叫藍剞,在人間它們被稱為鷹,據說是戰士的亡靈幻化的,但北櫻城沒有藍剞,北櫻的詛咒太強烈了,這裏人們都充滿了憤恨。藍剞是一種有靈性的生物,它們雖然是戰士的亡靈,卻無時不在祈禱安寧,它們在天上看著自己要守護的人。”
“可是,我問的好像不是這個問題,大祭司?”北櫻城,我果真沒有見過藍剞,真的是這個原因嗎?我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因為心中總有莫名的痛,北櫻城的亡靈,就是這麽無處歇息的吧。
卜淩還是不惱,他對什麽事情都是心平氣和的,“天上四種顏色,代表四個妖族,藍是東靈,黑是南蠱,白是西涼,紅是北櫻,它們象征最高的身份與最強大的冥力,我擁有的,是最純淨的藍色。你明白了的,對嗎?”
我咬住下唇,原來我不知道的事情還有這麽多,“那麽,北櫻的人黑發白眸,都是不純淨的了,而我,在憤怒的時候能有紅色的瞳仁,所以,我是北櫻最強大的人,是嗎?父王他們知道這件事嗎?”
“沒錯,我也沒想到詛咒的力量這麽強大,居然將北櫻的血統都改變了,其他城裏即使不是最純淨的人,顏色還是有些相像的,隻有北櫻……你父王即使不知道這件事,也不可能不知道那個詛咒,不然我說讓你繼續接任也不會答應得如此爽快。沒有戰爭,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地方的秘密,除了一個人。”
“什麽詛咒?知道這個地方的人還有誰?”我現在越來越糊塗了。
隻是卜淩又開始裝神弄鬼,無論我怎麽問也不迴答,“剩下的事情,你有一天一定能明白的,我能告訴你的,也隻有這些了,可能泉柯婆婆會告訴你,可能命運會告訴你。記住,最強大的力量不一定非要進入神列。”
我點點頭,占星師的有些規矩我也是懂的,手指伸開,落櫻琴就在我麵前,我彈了一首衝鋒曲,雖然指法不是很熟,依然有怒氣衝天的氣勢。我的腳踩在跳躍的音符上,它帶著我降落的斷崖之下。不一會兒,卜淩也出現在我麵前。
“走吧,這裏就是凡界了,不過在這種深山老林裏麵,很少會有人看見我們,所以不用偽裝。”他很自然地牽起我的手,往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走到一棟紅木製成的小房子麵前,在普通人眼裏,這隻是一棟平常的房子,可是會術數的人都知道,這上麵都布滿了機關,如果不是主人邀請或是術數不夠厲害的人馬上就會死無葬身之地。看來,住在這裏的泉柯婆婆不簡單,小橋流水人家,可是機關卻是如此可怕,怪不得卜淩都要這麽恭恭敬敬,讓自己要忍耐。
卜淩站在門前,虔誠地彎腰,“泉柯婆婆,人已經到了。”我不由皺皺眉,泉柯婆婆到底是什麽身份,卜淩當初無論是見父王還是見自己的時候都沒有用這樣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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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後,就看見一個麵容慈祥而眼神銳利老人坐在椅子上,分不清她到底是哪個種族的,因為她的發色是正常老人那種白,雖然已經年邁,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采,我急忙行禮道,“泉柯婆婆好。”
她也是在打量著我,那雙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個人的心事,身體本是透明的一般。見我對她行禮,淡淡地點了點頭,“你就是落櫻?在我麵前不用假惺惺的,一把老骨頭受不了你這種人大禮。卜淩,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先迴去吧,時候到了,我會叫你的。”卜淩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我沒想到這個泉柯婆婆的嘴巴這麽刻薄,但有卜淩的警告在先,還是不敢頂撞。
泉柯婆婆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人看了不寒而栗,“你知道你為什麽會站在這裏嗎?落櫻,或者是叫創世之神。”仿佛這句話根本不需要我迴答,她繼續說,“哦,對了,你現在還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那我告訴你好了,你有兩種琴音的原因,你的身體裏住著兩個人,一個是前世的創世之神落櫻,而一個就是真正的你自己,北櫻的小公主落櫻。”
我駭然,突如其來的秘密讓我無法接受,“我……”可是我發現我其實一句話也說不出。
“不要緊張,這都是命運的安排,你離開北櫻城的時候,你的母後就已經死了,為你而死,她知道太多的秘密,隱藏了這麽多年,終於得以安息。我最偉大的公主,希望你能夠破除詛咒,否則,命運將會再次輪迴……”
後來她說了什麽,我聽不見了,我隻知道,我很累,身心俱疲,冗長的夢境襲來,我願意一睡不醒……
有一雙柔軟的手在撫摸我,我睜開眼睛,母後正用寵溺的眼神看著我,她在叫我,落櫻,落櫻,我才發現周圍都是濃重的霧靄,我想迴答她,喉嚨卻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唯有淚水能證明我的情緒。
她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珠,不要傷心,不要害怕,你是落櫻公主啊,是母後最疼愛的小公主,即使別人都認為你是不祥的,在母後眼裏你是最優秀的,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要勇敢去麵對。
眼淚更加肆虐,母後以前從來都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她隻會坐在父王身旁,眼神憂鬱地看著我,我在她身後一個勁地叫她母後,她隻會身形一頓,然後頭也不迴地離開。我最親愛的母後,原來她一直都在關心我。
落櫻,你原諒北櫻城裏的人吧,救救他們,你已經知道,北櫻城的人變得越來越弱,無論如何,你是他們的落櫻公主,將來的北櫻王,你有責任守護他們,就當是母後求你的,無論你的前世遭遇了什麽,今生你流著的是北櫻的血。命運的轉盤已經轉動,遊戲開始就必須有一個結局,星象不一定能控製一切,你在命運的轉盤之中,能不能脫身是由你自己的。對不起,落櫻,我要走了,無法再在你身邊保護你,但藍剞就是我的亡靈,我會一直在雲層之上看著你,守護你的幸福。你一定沒有聽過母後彈琴吧,就當作是母後給你的賠禮吧。
霧靄將母後的臉包裹起來,我伸手去捉,隻有繚繞在手指之上的霧氣,“母後——”我終於可以發出聲音,可是沒有人迴應我,聲音像是被霧氣吸收了一般,隻能聽見母後樂律的精魂久久不散。曾經很嫉妒夢櫻有一個愛她的母妃,而我的最親愛的母後卻對我不聞不問,但現在我寧願她對我不聞不問,也不要她死。
淚水順著我的眼角滑落,頭又是暈乎乎的,請容我睡一會兒,也許這一切都是可怕的夢靨,醒來後,我依然是落櫻公主,沐雪守在我的身側。
為什麽沐雪還不叫醒我呢?
“孩子,你應該醒了。”我聽到泉柯婆婆的聲音在說,於是我掙紮著起身,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睡去,平時我不會再白天睡覺的。
此時泉柯婆婆褪去犀利的眼神,真如一個婆婆般看著我,“落櫻,你母後說得對,一定要堅強,像你姐姐夢櫻一樣,她來找我的時候就是一臉倔強地神色,盡管她身上發生的許多事情,許多人不會明白。我隻是像告訴你,你身邊還有很多很多愛你的人,你不要讓他們失望。命運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即使我天天守著星象也無法明白。”
麵對太多的變故,我已經學會波瀾不驚,“夢櫻來找過你,可是她怎麽會變得這麽快?我怎麽會突然間睡去?母後到底是怎麽死的?而你,到底是誰?”
泉柯婆婆迅速瞄了我一眼,“現在我不得不說,你和夢櫻真的很像。哎,沒錯,夢櫻的確來找過我,但我不能告訴你她為什麽來找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有的事情我也不能說。你受到了我的催眠,這是南蠱的一種術數,睡去以後能與亡靈交流,但要耗得冥力很多,隻要蠱術極強的人才會使用不然隻能受蠱術的反噬而死,我也是看在你母後是我曾經的好姐妹的份上幫她的,你不用再懷疑我的身份了,我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婆子而已,雖然你母後曾經是我的好姐妹,但我們的人生卻相差如此之大。等你迴北櫻城了,就會知道她為何而死的,現在你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變成什麽樣子了。”她拿起身旁有精致雕花的紅木拐杖,往地上一指,馬上出現了一潭清澈的水。
我走過去,俯身觀察自己到底有何變化,倒影中的女子發色如墨,絕美的臉上有一雙紅色的眼睛。我知道我的冥力將會突飛猛進,我擁有了北櫻人應有的最純淨的顏色。可是,如果代價是這個,我寧願我沒有這最純種的冥力。
上古記載,冥力鏈接是一種很傷人的術法,因為其中一人必須得死,將自己的冥力傳給別人,那個人的冥力會突飛猛進,而且能有更純正的血統。隻是由於這種術法太“邪惡”,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了。
“好了,節哀吧,落櫻公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做。你必須在我這裏修煉50年,等你的繼位大典到了才能迴北櫻城。北櫻城的一切,卜淩會告訴你的,如果他來不及,我也可以告訴你。”等我迴過神來,她早已離開,桌上放著一本老舊的古書,裏麵有我在北櫻從來沒有修煉過的琴譜與其他種族的術數。
仰望天空時,有藍剞飛過,銳利而倔強地在湛藍的天空撕扯出一道傷痕,我想知道,母後是不是在不遠處看著我。低頭時我笑了,以前我從來沒有如此仔細地觀察過天空,甚至不記得北櫻城的天空到底是什麽顏色的。怪不得夢櫻能夠改變得如此之快,我想我可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