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下次可沒這麽好說話了!”

    掌櫃連連應是,親自送了他們出門,還贈了兩壇子女兒紅當做賠禮。

    陸瑾怡聽到爭吵聲,走出房門,“那邊怎麽了?”

    她問樓裏的小廝,小廝給她作了個揖,笑得十分討喜:“是兩個大漢在樓裏喝醉了酒鬧事,我們掌櫃過去把人勸走了,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醉湘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客人來自四麵八方,魚龍混雜,有人鬧事也實屬正常……陸瑾怡並沒太放在心上,玉茗卻有些奇怪地說:“雖是有人鬧事,但今兒樓裏未免也太冷清了些,怎都見不到幾個客人?”

    玉茗並不知道陸瑾怡來這兒是等人的,還以為她單純地過來用膳……陸瑾怡卻知道,樓裏這麽冷清,估摸著是杜元特意安排的,轉頭與玉茗說:“進去吧。”

    玉茗察覺到小姐語氣有些冷淡,暗想小姐怕是怪她多嘴了,不敢再問,默默跟著陸瑾怡進去了。

    杜元隔著一條長廊,看著天字一號房門口穿著丁香色襖裙,打扮素淡的姑娘,她正凝望著樓下,並沒有往他這邊看過來,從他的方向望過去,正好能看清她的側臉。

    五官精致,眉目清秀,皮膚白皙到不像話,微風吹起她鬢角的碎發,她抬手理了一下,不一會兒就跟丫鬟進了廂房裏。

    郭融從廂房出來,看到杜元在看她,就問道:“杜公子認識那位姑娘?”

    杜元笑了笑道:“興許吧。”

    忠叔這時走了過來,附耳到杜元耳邊說:“陸尚書派來的人已經被打發走了,不過我看他已經對陸大小姐起了疑心,公子這時候過去見她,怕是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知道杜元要辦的事不簡單,容不得有半分疏忽,他怕杜元這時候跟陸瑾怡接觸,會惹來陸澹的猜忌,到時候辦起事來不方便。

    杜元想到不久前秦書雅跟他說,這姑娘神態與他有幾分相似,他才送了她梅花令,這會兒看著,秦書雅確實沒有說假話,剛剛有那麽一瞬,他好像看到了當年的杜姣……她也是那樣嬌嬌小小的,愛做一身含梅的裝扮,看人的時候,那眼睛亮得不像話,安靜的時候,喜歡一個人趴在窗前發呆,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能惹得別人心生憐意……剛剛那姑娘撥弄碎發時小指輕翹,眉心間微擰的模樣,就像極了她。

    但杜元知道,就算再像,也終究不是她。

    他閉了閉眼,輕聲說:“讓她迴去吧。”轉身

    進了房裏。

    陸瑾怡叫來小廝,問了好幾遍時辰,也不見杜元前來,陸老太太派來的仆從進來告訴她,東西都裝上馬車了,問她還有沒有別的物件要買,沒有的話就該打道迴府了。

    時辰也確實不早了,陸瑾怡捏了捏藏在袖中的信箋,有些不甘心。

    她隻要一想到那個可能,就迫不及待想找杜元確認一下,可照今日這情形,他怕是不會來醉湘樓了。

    她身上還帶著他給的那枚玉牌,興許她可以去金穀園碰一碰運氣!

    她起了身,開門出去的時候,掌櫃走了過來。

    掌櫃朝她揖了一下,道:“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樓裏被貴客包了場,今日怕是不能再招待姑娘了。”

    陸瑾怡聽到這話,眼眸閃了一下,“敢問包場的那位客人,可是金穀園來的?”

    掌櫃笑眯眯地搖頭:“不是,是朝中的一位大人。多餘的還請原諒小人不能多說,小人送小姐出去吧……”

    陸瑾怡有些失落地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

    杜元站在樓台上,目送陸瑾怡主仆出了醉湘樓,郭融實在好奇,拍了拍忠叔的肩膀,小聲問他:“那姑娘是何人?杜公子怎麽這麽看著她?”

    忠叔用餘光瞄了杜元一眼,才說:“是戶部尚書陸澹的侄女,陸家的大小姐。”

    郭融聽了就問:“是那個楊閣老的門生?”

    忠叔還沒答話,旁邊就有人說:“京城除了他,哪還有幾家姓陸。”

    “難怪那位小姐看起來氣度不凡,原來是陸澹的侄女。”郭融笑眯眯地看向杜元,“杜公子要是看上了她,倒是不妨借著這個好時機,向陸澹提親將她娶迴家來。算著你那金穀園裏也確實缺個女主人。”

    剛剛杜元跟他們說了皇帝想要讓他拿出錢財來充實國庫的事兒……郭融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他感覺到杜元看他的眼神忽然有些冷,他不自覺打了個哆,忠叔這時站出來說:“公子倒還不想成家。金穀園有秦姑娘幫著打理,也出不了什麽亂子。”

    郭融明顯感覺到杜元好像有些生氣了,又哪裏還敢說什麽,等迴去的時候,就跟旁邊的人嘀咕:“我剛剛說錯什麽了嗎?怎麽瞧著杜元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一位姓周的商賈說:“我看多半是杜公子對陸家小姐沒那個意思,你硬是要把人家湊一對,他當然不高興了。”

    郭融想

    想好像也有道理,依照杜元現在的身份,多少官家小姐巴著想嫁給他,他卻讓他去娶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還要拿皇帝做人情,當然不高興了。

    他不再提這事,問起他那侄兒來。

    陸瑾怡剛想上馬車,就有個穿仆從服侍的男子走了過來,“我家大人想請小姐喝杯茶。”

    他指了指對麵的茶樓,陸瑾怡覺得他有些眼熟,很像在哪裏見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看到傅紹堂坐在茶樓上,遠遠地朝她舉了舉青瓷茶杯。

    第060章交談

    “小姐?”玉茗有些緊張地抓住了陸瑾怡的手。

    她知道茶樓上坐的是吏部尚書傅紹堂,而他跟陸五爺向來是政敵,她是怕傅紹堂來者不善,會趁著陸五爺不在對小姐不利。

    淮安好似篤定了陸瑾怡不會拒絕,不慌不忙地在馬車旁等候。

    陸瑾怡靜靜地凝望著茶樓上的那個人,他穿著棕褐色的常服,青絲用白玉發簪冠著,清朗的五官在刺目的陽光下,顯得格外俊逸,悠閑自在坐著喝茶的樣子,倒有幾分當年他在杜府當門生時的模樣。

    可惜到底身居高位了這麽多年,即便麵色柔和,看起來也是有幾分冷峻的。

    “小姐?”玉茗見陸瑾怡半天沒動靜,又喚了一聲,“天色不早了,老夫人估摸著還等著小姐迴去用膳。”她小聲提醒道。

    她並不希望陸瑾怡去見傅紹堂,萬一小姐在他手裏出了什麽事,她迴去沒法跟老夫人交代。

    “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來。”陸瑾怡輕聲跟旁邊的一眾仆從說,而後投給玉茗一個安心的眼神,“隻是去喝杯茶,不會有事的。”

    她不是不知道玉茗的擔憂,但傅紹堂如果真的想對她怎麽樣,也沒必要等到今日了。

    更何況,她潛意識裏還是相信傅紹堂的……淮安領著陸瑾怡上了樓,玉茗急得在原地跺腳,想了想,還是不顧陸瑾怡的反對,追了上去……萬一那傅大人真想對小姐下手,她在旁邊也好幫襯著點。

    這座茶樓跟醉湘樓就隔著一條街,坐在傅紹堂的位子,恰好能看到對麵的天子一號房……而此時那裏窗欞大開,能清楚地看到裏麵有幾個小廝在打掃。

    陸瑾怡心下大驚,她方才在醉湘樓的一舉一動豈不是都被傅紹堂看見了?

    幸好那杜元沒有守約前來,她也隻是見了醉湘樓裏的小廝,要不然她都不知道會鬧出什麽事來。

    “傅大人經常來這裏喝茶?”陸瑾怡故作鎮定地端了茶來喝。

    傅紹堂不可置否,旁邊的淮安站出來說:“我家大人喜歡清靜,特地讓店家在此處設了桌,平時沒事就會上這裏來喝茶。”

    也就是說這裏還算得上是傅紹堂專屬的位子了!

    外邊都傳傅紹堂心機深沉,非一般人可比,開始陸瑾怡還有些不相信,但現在看來,她信了。

    表麵是上這裏來喝茶,實際是為了監視醉湘樓的一舉一動……但凡有點身份的人去了醉湘樓,坐的都會是那天子一號間。

    這樣不動聲色地把別人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難怪不到而立就坐到了吏部尚書的位子上。

    陸瑾怡隻覺恍如隔世,以前的傅紹堂心思單純,為人忠厚老實,是決計做不出這種事來的……到底是不一樣了啊。

    “你先下去吧。”傅紹堂似乎有些不滿淮安的多嘴,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看向陸瑾怡身邊站著的玉茗,態度不言而喻。

    玉茗低頭盯著繡花鞋,嫁妝沒看到傅紹堂的暗示,她可不要放小姐一個人跟傅大人獨處,萬一出什麽事怎麽辦!

    陸瑾怡抬頭跟玉茗說:“你去外麵等我,我跟傅大人有些事要談。”

    玉茗有些不情願,淮安過來直接把人拉走了。

    “這茶不錯,你嚐嚐。”傅紹堂也不急著問她想談什麽事,而是給她倒了杯茶。

    陸瑾怡其實已經喝過了,不過是如牛飲水般喝,嚐不出什麽味道。

    她接過來,輕輕抿了一口,甘甜清香,確實不錯,可惜,她不愛喝茶。

    她喝了一口就把茶盞放下了,“傅大人找我來,應當不是單純地想請我喝茶吧?”

    這姑娘的防備心真重啊,傅紹堂默默地想,不過也是應該的,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貿然跟家族的死對頭見麵,不防備就不是正常人了。

    “你覺得我找你來是為了什麽?”傅紹堂沒有明著迴答她的話,而是麵帶微笑地反問道。

    陸瑾怡一噎,她大抵能猜到他是為了梅花令而來,但她還想借這個令牌去見杜元一麵,不想那麽快給他。

    她下意識地捏緊了衣袖,深深地吸了口氣,道:“瑾怡一介女子,怎麽猜得透大人的想法。”

    傅紹堂不是沒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卻隻是轉了轉手中的茶杯,“方才看你步伐急促,可是急著

    要去哪裏?”

    陸瑾怡咬了咬唇,並不想告訴他,她是打算去見杜元。

    傅紹堂眼中笑意一閃而過,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麽,“在醉湘樓等的人沒來,急著去見他?”

    陸瑾怡抬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看來被我猜對了。”傅紹堂心情似乎很好,“你哥哥的任職文書過幾日就會下來,你可以迴去讓你祖母先準備著了。”

    他突然說道,陸瑾怡明顯一愣,她是沒想到傅紹堂動作會這麽快,這才過了一天的功夫,就把事情辦好了。

    傅紹堂看她一臉奇怪的樣子,就失笑:“怎麽?你就這麽不相信本官?”

    陸瑾怡連忙搖頭,“我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還以為他至少要迴去考慮幾日,權衡利弊了,才能做決定。

    但她卻不知道,傅紹堂其實在答應她的那一刻,就已經把什麽情況都計算在內了。

    陸瑾怡想了想,還是把梅花令拿了出來,“這是答應大人的。”

    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傅紹堂都這麽誠懇地把事情辦好了,她再拖著,就顯得她沒誠意了。

    傅紹堂眯眼看著桌上的玉牌,他能感覺到她拿出來的時候,有些依依不舍……照理說不應該啊,她一個小姑娘要這梅花令有什麽用?

    要銀子吧,陸府並不缺;去金穀園吧,她好像也沒去的理由……莫非她剛剛等的人是杜元?

    她見杜元做什麽?

    傅紹堂不動聲色地將梅花令收進了懷裏,看她的眼神有些隱晦不明,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從陸府出來,可有察覺到什麽?”

    陸瑾怡覺得他問的有些莫名其妙,“大人指的是……”

    “沒什麽。”他本是想告訴她,她這一路都有人跟蹤的,但看她的神情,應該還什麽都不知道,“天色不早了,迴去吧。”

    第061章見過

    陸瑾怡起身離開,走了兩步又迴過頭,凝望著傅紹堂,有些欲言又止。

    “還有事?”傅紹堂看她一臉的猶豫,疑惑地開口。

    “大人認不認得金穀園的主人?”陸瑾怡忍了許久,終是問了出口,“或者說,您有沒有見過他……”

    那日他與陸澹一道去金穀園,外界都傳杜元見了陸澹卻沒見傅紹堂,但她看傅紹堂一臉的氣定神怡,興許他在私底下見過杜元也說不

    定。

    傅家和杜家是世交,她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就很喜歡傅紹堂,不但將他收為門生,還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對天資聰慧的陸澹反倒沒這麽上心。

    陸澹當年會轉投楊錚門下,有一部分原因很可能是因為看不慣父親偏袒傅紹堂……傅紹堂常在杜府往來,對杜府的人事十分熟悉,也見過自舞勺就在外遊曆的三哥幾麵。

    如果杜元真的是她的三哥,傅紹堂見了就一定能認出來。

    “嗯?”傅紹堂麵露不解,“為何這麽問?”

    陸瑾怡抿了抿唇,沉思了片刻說:“……我父親告訴我,皇上讓你和五叔設法拉攏他。但你跟陸五叔又是……”死對頭。

    傅紹堂皺了皺眉,“你這是在替你五叔打探消息?”

    這是他和陸澹之間的事,他並不想牽扯到別人。

    陸瑾怡沒想到他會這麽想,忙搖頭說:“不是。”

    她就算幫誰也沒有幫陸澹的道理。

    “算了,大人就當我沒問吧。”

    陸瑾怡略感失落地轉身離開。

    “等等。”傅紹堂走到了她麵前。

    他身形高大,陸瑾怡僅僅齊到他的肩膀,看他的時候,隻能仰著頭。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望著別人的時候,就像夜裏擱在案桌上的夜明珠,閃閃發光。

    隻是好似經曆過世間滄桑一般,總帶著幾分蒼涼。

    才十三四歲的姑娘,就擁有一雙這樣哀傷的眼睛,看著就讓人心疼。

    傅紹堂不自覺地抬起手,想摸一摸她的發髻,告訴她,姑娘家不該想那麽多,以後找個好人嫁了,開開心心地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但想到男女有別,手終究沒落下去。

    “我跟你五叔之間的事,你還是不要問的好。”傅紹堂輕輕地說道,而後背過了身去,“你知道的越多,對你越沒有好處。”

    他能感覺到這姑娘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明知道他是陸澹的死對頭,還敢三番兩次單獨來見他……但陸澹終究是她的五叔。

    她知道太多,反倒會為難……此時的傅紹堂,自己都沒察覺,他不經意間已經把陸瑾怡歸到了他那邊。

    傅紹堂說的這個道理陸瑾怡也懂,朝堂之事瞬息萬變,誰也不能保證能永遠坐在高位上,萬一哪天陸澹失勢,或者是傅紹堂準備對付陸澹了,她作為一個知道那麽多秘密的人,勢必會受

    到牽連。

    陸瑾怡也沒想過要插手他跟陸澹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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