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

    2

    我和月牙兒背著各自的行囊,經過大約二十多分鍾的跋涉來到了林中的一家名曰“醉賢閣”的餐館。說是餐館,其實是一家兼餐館與住宿於一體的綜合性經營服務單位。聽這裏的工作人員說,這個地方最初的名字叫“珍珠湖天然公園杏花村食宿管理處”,後來為了迎合顧客的心理需求才改稱醉賢閣的。

    “為什麽取名‘杏花村’呢?好像這裏並沒有杏樹的影子啊!”,席間,我們一邊咀嚼著用苦蔓兒、蕨菜、楊樹蘑等山珍加工而成的當地特色拚盤兒,一邊向服務員尋問著心中的不解。

    “誰說沒有杏樹?灌木林的外圍全是杏樹,一到春天的時候,這裏到處都是雪白的杏花,晚上躺在床上,都可以聞到濃濃的花香”,服務員看了一眼我們的餐桌繼續說道,“喏,你們現在吃的大杏板兒就是從湖邊的杏樹上摘的呀!”

    聽著她的介紹,我的眼前立即浮現出一幅溫馨美麗的春日湖景,清澈見底的湖水,四周擁簇著潔白而密集的杏花,一絲絲飄散的清香隨著柔柔的春風在湖麵上輕輕地徜徉著,彌漫著,時遠時近,時淡時濃……

    “二位是不是打算今晚住在這裏?”

    “哦……給我們安排兩間相鄰的住處”,我和月牙兒彼此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說。

    “對不起,今天是周末,這裏隻剩下一間客房了,而且是水上的木屋”,服務員歉意十足地說,“因為,岸上的客房早就被先來的客人住上了。”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要是在春夏季節,你想住水上還恐怕輪不到呢,遊人們都爭著搶著要住進水上的木屋。再說,就你們小兩口,幹嘛非要占那麽多房間啊!不會是電視上說的那種有錢人時興的‘耍酷’吧?嗬嗬”

    我和月牙兒同時張了張嘴,想解釋些什麽,但不知為啥,當時卻隻相互尷尬地對視了一眼,生生地把憋在嘴邊的話咽了迴去,無奈之下,隻能被動地接受這沒有選擇的選擇了。

    “放心吧,不會凍著你們的,我給你們多加一床被子,保管你們又舒服又暖和”。

    也許是我劃船技巧生疏的原因而導致了上岸時間的延誤吧,吃完飯竟已是下午五點多鍾,於是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我們穿過密集的林間小徑,通過一條長長的水上走廊,來到了一間架在湖麵上的別致的小木屋中。

    服務員放下手裏的棉被和暖瓶,先是一陣寒暄,接著便憾意十足地說道:“有件事情要事先告訴你們一下的。前些日子,附近山體滑坡,高壓線被破壞,所以我們這裏隻能采用臨時發電的方法,以維持必要的電力供應。因此景區規定,每晚10點鍾景區統一停電,請您們多多諒解……”

    服務員的這席話,就像夏日裏的幾絲不經意的弱風,拂耳便逝,此時我們更多的精力卻是集中在對這個小“家”的審視上。

    但見,小屋全部是木質結構,屋子的主體淩架在四根立在水上的粗粗的鬆木之上,鬆木大概是深鑲在河床之中的。屋內有兩張單人床,分設在屋子的左右兩側,潔白的床單在淡黃色實木牆壁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整潔;兩床之間被一張棗紅色的寫字台隔開;地上,是由一條條大小、厚度一致的厚厚的木板做成的地板。與平時不同的是,這裏的木板並不是相互粘結起來的,每一條木板都與相鄰的木板之間有大約一公分的縫隙,通過這道縫隙可以看到木屋下靜默的湖水。在寫字台一側的牆壁上是一塊底邊與寫字台高度近平的玻璃窗,通過這扇窗子,可以清晰地看到湖麵的全景。

    “你確定用哪個床?你先挑吧”,我手裏拎著重重的行囊,向月牙兒問道。

    “這麽美的地方,哪有時間睡覺啊”,她一動不動的背著自己的行囊,出神地環顧著木屋內的一切。

    “一會兒有的是時間欣賞景色,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劃分勢力範圍,我的胳膊快撐不住了。”

    “好吧,我就定位在上遊方向吧,這裏可以看到更廣闊的下遊水域和山脈、梯田什麽的,能夠讓我淋漓盡致地體會珍珠湖的夜景,你沒有意見吧?”

    “女士優先嘛,即使有意見,我也隻有保留的份呀!”

    ……

    這時,晚霞早已收拾起豔妝,越發濃密的暮靄,漸漸吞沒了湖麵的明豔,仿佛一切都囚禁在一種濃濃的寧靜之中,隻有水上的那幾所零散的木屋發射著幾束柔和的光;岸上,看不到一點光亮,大概所有的光亮都已被周圍呈黃色的樹葉盡收其內。

    人的情緒,大抵總是被大自然的景物所左右,範仲淹筆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人恐怕少之又少,山水的寧靜也在悄悄地影響著我們的心情。我和月牙兒安頓了各自的行李,便不約而同地走出了木屋,來到了“甲板”之上,“甲板”寬度大約兩米左右,邊緣被一圈齊胸高的欄杆圍住,臨湖一側靠近屋牆的地方擺放著一條長椅,可同時坐下三個人。坐在這個位置,可以看到杏花村的全景。我和月牙兒分坐在長椅的兩端,不知那時我們都在想著些什麽,也許是我們彼此的感知都已被不可抗拒的大自然所同化,其靜默的狀態和周圍的寧靜是那樣的和諧和同步。我們都不曾說一句話,眼睛望著靜靜的湖水和那幾點柔和的光亮癡癡地發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呢?是淒涼?還是寧靜?是陶醉於這裏的靜美?還是束手無策地承受著大自然所賜予的甚於安寧的孤獨?無法去給當時的感覺下一個確切的定義。

    仰頭,是一幅隻有在文學作品中才能看到了景色:天空真的是藍藍的,星星就像在清水中洗過一般晶瑩明亮,彎彎的月牙兒,像一鉤窄而鋒利的玉鐮懸掛在明淨的天際,又像是一葉輕盈的小舟,在茫茫的九霄中靜靜地停泊著。星月之下,偶爾有一兩群夜鳥盤旋而過,不時地留下幾聲稀疏的鳴叫;"潑刺,潑刺",沉淵緘默的魚兒,在萬籟俱寂的時刻竟然躍出水麵,給這平靜的湖色添加了幾絲生機,抑或是續添著另一種風格的寂靜。於是,我們輕輕地唿吸,就像唯恐驚嚇了自己或是怕暴露了自己似的。

    時間,從來沒有靜止的一瞬。因為時間的不斷更迭,世間的萬物也便同步地變化著,包括人類的感知。

    這時的天色已經完全歸於暗淡。微涼的晚風,輕攜著草尖兒“刷刷”的風嘯聲,使原本極致的寂靜無形中增添了幾分淒涼的味道。

    “我有點想家了”,月牙兒終於抵擋不住這種寂靜的折磨,喃喃地開了腔,與此前那個激動顧盼、躍躍欲試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為了“穩定軍心”,作為這裏唯一的一個男子漢,我轉身看了一眼表情抑鬱的她,故作輕鬆地說:“聽說過‘壯誌未酬身先死’這句話沒?大概說的就是你吧,哈哈”。

    她側臉看著我,但並沒有說話。

    “忘了從什麽書裏看到過一種說法,叫做‘美之極便是淒涼’。我想,眼下的境況就是這種所謂的“美之極”吧。”,看她沒有反駁,我繼續問道,“你是不是感覺這裏太寂靜了,甚至有點淒涼的味道了?”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但依然沒有作聲。

    “其實,這份寧靜在鬧市中是永遠不會遇到的。也許,當我們離開這裏之後,你的這種所謂的淒涼,經過時間的演繹之後,很可能會變成一種十足的惋惜,你信嗎?”

    “惋惜?我惋惜什麽?”,月牙兒不解地望著我。

    “當然是惋惜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好好體會這種近乎極致的大自然之美啦!”

    我這樣說著,其實內心深處也有著一種莫名的濃濃的甚於寧靜的寂寞,我確乎十足地領略了人類在大自然麵前的被動和無奈。

    月牙兒聽了我的一番話,憂鬱地情緒似乎有了些好轉:“好吧,暫且先聽你的,免得留下遺憾”,我們邊說邊不自覺地沿著那水上木製的走廊向湖麵深處走去。越發清涼的晚風從湖麵的盡頭吹來,把浸泡在湖中的如靜影沉璧的那一勾彎月瞬間拆解成一大片細碎而閃動的漣漪,漫灑在蕩漾的湖麵上。月牙兒手扶著走廊上的木柵欄,清風撩動著秀長的烏發,時而遮住那被漣漪閃爍著的朦朧而秀美的臉頰。也許是周圍的景色過於黯淡和壓抑了吧,總之,看到此時的她,儼然在即將絕望的時刻突然看到了希望、注入了動力一樣,我的心掠過一絲微妙的激動。

    “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狼狽?”,她一邊用手梳理著揮灑的頭發,一邊靦腆地問。

    “沒有啊……”,我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一邊倉惶地移動著呆滯的目光,一邊下意識地敷衍著。

    “不會吧,那你為什麽這麽盯著我看呢?”

    我沉吟片刻之後,望著遠方黑漆漆的湖麵,像是在自語地道:“太美了……”

    “可前麵什麽也看不見啊,你所說的美在哪裏呀!”,她順著我的視線不解的問。

    我沒有迴答她的疑問,依然靜靜地望著遠方的湖麵。忽然,我像想到了什麽,折身對她說道:“你的網名改稱‘沙漠綠洲’怎麽樣?”

    “我為什麽要改稱這個名字?”

    見她滿臉疑惑,我笑了笑說:“如果把今晚淒冷的景觀看成沙漠,那你不正是這單調而枯燥的沙漠中僅有的一塊美麗綠洲嗎?”

    她突然“咯咯”地笑起來,深沉的夜色也無法淹沒她目光中的晶瑩和清澈。她把臉轉向我,頭微微地傾斜著,莞爾地說道:“你真是這樣看我的嗎?”

    “當然”,我脫口而出,然而此時的心卻在劇烈的跳蕩著。

    “我好像聽明白了,你是在對我明褒暗貶”,她依然微笑著說道,“其實你的言外之意是說,我隻有在沙漠麵前,才可勉強稱為綠洲;如果周圍都是綠洲,那我就慘了,對吧?”

    在她一通擲地有聲的質問下,我竟不知如何對答了。看著她清澈而微笑的眼神,我隻能結結巴巴地反駁道:“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這個意思,是你太敏感了!”

    “難道不是嗎?”,她繼續笑著說道,“你選擇沙漠作為我的參照物,於是我變成了綠洲;如果你選擇恐龍作為我的參照物,那我也許還會成為超級美人呢!嗬嗬嗬……”

    “對不起,是我語誤,不過,我的確沒有這麽想過的!”,一時之間,我竟然理屈詞窮,額頭上滲出了汗水,盡管是蕭瑟淒冷的深秋季節。

    看著我這個樣子,她好像突然來了精氣神,此前的傷感瞬間蕩然無存,就像那傳說中的紂王正在津津有味地欣賞飽受炮烙之煎的梅伯一樣,全神貫注地品讀著我爬上汗珠的臉頰,半天才笑嘻嘻地說道:“你剛才著急的樣子,好有幾分童趣的可愛”

    “好哇,你竟然拿我打趣,都快趕上整蠱專家了”,潛意識中,我似乎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把歡笑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呢?”

    “隨你怎麽想,反正我現在挺高興的!”,她看了我一眼說道。

    “好,隻要你能從剛才的失落中走出來,那我就不算白受這個罪!”,我也笑著答道。

    她用默認般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後雙臂交叉在胸前,抱住肩頭,輕輕地問道:“你冷嗎?”

    “有點兒,要麽我們迴去吧?”,我順著她的話題迴答道。

    於是,我們迴到了木屋。不知怎的,當看到明晃晃的日光燈將室內的一切都暴露在眼前時,我們卻多了幾分拘束甚至尷尬。進門前的話題已失去了續接的茬口,想另選新的話題,一時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方向。我們彼此逃避著對方的視線。

    月牙兒從行囊中取出mp4,頭也不抬地擺弄起來,借此掩蓋著內心中的忸怩和不安。而我,卻一時找不到當作幌子的替代物,隻好故作鎮定地斜倚在疊起的被褥上,極力地摁捺著那些雜亂而飛揚的情緒。然而,眼睛卻不自覺地緊盯著月牙兒的一舉一動,似乎在感受著一種平生絕無僅有的美的震撼或洗禮。

    室內凝重的空氣和我飛揚的思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於是掏出了手機,把存在裏麵的一篇事先寫好但卻沒有出世的散文打開,就像在品味一項巨大戰果一樣,又一次自我陶醉地欣賞起來……這是在幾天前的一個深夜裏,再次失眠的我看到天上的月牙兒,突然閃出的一股意識流,於是,我將它迅速地記錄下來,也便出了這篇所謂的散文,現在看來,就像專為眼前的月牙兒寫的似的。

    文章的內容是這樣的:

    我獨愛月

    葵花向陽,獨愛日也;江河奔海,心係洋也。問其何故,愛使之從、命使之然也。

    吾生獨愛月者,何哉?

    雖晝有耀日,普照山河,萬物叢生,無一避之;夜有繁星,燦若銀海,映寰如畫,美不勝哉。然與我誌相悖,未敢從也。朝暮之間,獨月思之,賞陰陽之圓缺,品剛柔之寒暖;感宇宙之造化,沐上蒼天之垂愛。

    問:何故愛月至甚?

    答曰:無奪目之芒鋒,蘊沁神之華彩;無強勁之力道,攜柔美之溫情;月光之下,山河益美;暗夜無存,白晝遜逃;陰晴圓缺,紅日遠遁;周律交替,務農相濟。

    我欲因之,獨愛美月。謳其壯哉,千裏輝煌;譽其美哉,幻影無際。晝亦盼之,夜亦仰之,以致飲食而無味,坐立而不寧,起居而失常,晝夜而無韁,用心專矣!

    然天地運轉,亦有暗時,月隱無蹤,柔光難尋,暮下寂然,囹圄心魂。

    月雖隱跡,然難損吾誌之秋毫,憶月盈之美妙,銀盤照水,浮光閃耀;思月虧之妖嬈,鐮弓如舟,遨遊九霄;懷月色之清柔,映荷影於薄霧,夢罩川流;待月出之情陶,喚遊魂之歸竅,神安堯堯。

    故晝益盼之,夜益仰之,甚則飲食益無味,坐立益不寧,起居益失常,晝夜益無韁。思之,盼之,用心焦也!

    吾心如葵,逐日而行;吾心如河,情係海洋;吾心已癡,獨向月也!愛月之變幻,造陰陽之長消;愛月之多彩,舞柔美之逍遙。誓作獨人於月下,雖隱而不複悔者,並喜樂之與共,同悲愁之遙應。

    月食我憂,月隱我待,月缺我歌,月盈我樂。與月之為友,此生豈有憾焉?

    故捫心而自言:世間萬物,我獨其愛戀者,惟心中之美月耳!

    ……

    一番自我欣賞之後,我悄悄地將其作為短信內容發給了月芽兒。

    隨著一聲清脆的短信提示音,月牙兒從衣袋裏掏出了手機,打開了機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每一個細節動作,心不自覺地怦怦跳蕩起來。

    月牙兒抬起頭,投來一束溫柔的目光:“你寫的?”

    “嗯……”,我還想說點什麽,但終因不知再補充些什麽,所以隻能緘口不言了。

    月牙兒從耳朵上取下mp4,捧起手機認真地看了起來。

    大約過了一刻鍾左右,月牙兒終於抬起了頭,她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我:“月亮真的有這麽美嗎?”

    “是的,起碼我是這樣認為。”

    “我怎麽沒有這種感覺?難道,你是在借景喻人?”

    此時,我和她的眼睛對視著。我慢慢地點點頭,笑著說道:“也許是你對自己還不夠了解吧!”

    “我?你是在寫我?”,她用驚異的目光看著我。

    “是的!在我心裏,你就是那勾高懸在心靈上空的美麗彎月,時而晶瑩透徹,時而朦朧隱約,我的心,已無法阻擋與你那陰陽圓缺的同步跌宕!聽到你的消息時,我會欣喜振奮,歡唿雀躍;而沒有你的消息時,我就會坐臥不寧,茶飯不思……”,我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一股腦地將抑在心底的話毫無保留地倒了出來。

    不知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感宣泄給擊暈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她怔怔地凝視著我,許久……

    不知為啥,此時,我隻覺得有一種巨大的能量正從我身體的各個部位源源不斷地湧向心底,瞬間即將爆發一樣。我不知所措地癡癡地看著她,我們的視線交匯在一起。

    “哦,現在幾點了?”,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匆匆避開了我的視線。

    “九點半了”,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表情茫然地答道。

    “真沒想到,天黑的這麽快”,她的目光有點閃爍,略作遲疑後繼續說道,“我好像有點累了,明天一早,咱們還要趕路,要麽我們都早點休息吧?”

    月牙兒邊說邊頭也不抬地收拾起散落在床上的手包、電話和書籍等物件,然後迅即倒在床上,用那幅潔白的棉被遮住身體,並將頭深深地埋在被窩裏,然後便一動不動地睡了起來。

    她的這套動作,連貫而高效,從頭到尾總共不到一兩分鍾,然後便是難捱的沉默。而這種沉默,對於此時的我,卻是那樣的尷尬。這突然出現的一幕,讓我目瞪口呆,我愣愣地站在了床頭的一側,不知道接下來該做的事情應該是什麽。

    ……

    我漫無目的地清理完自己的床位,然後躡手躡腳地躺在床上。為了打破這沉重的氛圍,我鼓足勇氣地問道:“是不是我的那篇文章得罪了你?”,見她沒搭腔,我又繼續說道,“我很想聽聽你對它的評述”。

    “我已經睡著了,如果說出來,還不都是夢話呀!”,月牙兒的迴答從被子的縫隙間鑽了出來。

    ……

    屋內,除了那盞明晃晃的白熾燈泡在肆意的揮灑著它耀眼的光芒外,一切都已歸於了寧靜。然而,我雜亂的思緒卻像幾片薄薄的蟬翼,在迷失方向的時空中沒有目的地徜徉著。忽想起本次旅行的起因,其實僅源於一首發表在論壇上的詩歌,名字叫做《細雨珍珠湖》,作者是誰,現在已無從記起。我和月牙兒通過電話品味著詩的意境,憧憬著詩歌所營造出的奇麗的湖中美景,說到激動之時,月牙兒提出了實地一遊的想法,立即得到了我的響應,遂約定了今天的行程。可眼下的境況,卻與我們最初簡單而快樂的想法有了天壤之別。於是,一股強烈的自責感襲上心頭,悔不該如此冒失,竟然讓她產生了誤會、警覺,甚至還可能是恐懼的心理。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啪”的一下,高懸在屋頂上的那盞明晃晃的燈泡突然失去了光明,屋裏的一切迅即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你為什麽滅燈!你想幹嗎!”,正當我為突然斷電感到驚訝的時候,耳邊傳來了月牙兒那驚恐的質問聲,接著便聽到她匆忙而慌亂的起床聲。

    “我?……我沒有滅燈啊!”,我著實有點驚慌了,為了打消她的疑慮,我隻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真的不是我拉的,你看,我可是在被窩裏連動都沒敢動啊!”。

    真沒想到,誤會不但沒有解除,倒是越發加重了。為了證明自己的無辜,我脫口說道:“別著急,我們來檢查一下”。說著,我便摸到了床邊的打火機,借著它微薄的光亮,我迅速穿鞋,拉燈。然而,無論我怎麽拉,燈泡依然沒有重新亮起的跡象。

    “難道老天也在捉弄我?”,我隻覺得有一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感覺重重地壓在心裏。

    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耳畔傳來了月牙兒的聲音:“別著急了,我知道是怎麽一迴事了”,她的語氣平緩了許多,“下午服務員送咱們時好像曾說過10點停電的事”。

    “哦……”經她一提醒,我也約略地記起了當時的情況,隻是沒有留心罷了。

    因為有了前番教訓,於是我沒有再說出任何別的話來,就悄悄地鑽入了餘溫尚有的被窩。借著小窗隱約的光線,我看到月牙兒也已經恢複了原來的狀態,依然是從頭到腳都嚴嚴地包裹在被子之下。

    夜色越發濃密了,窗外的一切仿佛也耐不住這沉重的寂寞,竟然在不知不覺間開始肆意起來。寒風“嗚嗚”地嗥叫著,像無數隻惡魔的利爪,時而瘋狂地抓撓著木屋外壁的樹皮,時而使勁地搖撼著靠近月牙兒一側的玻璃窗戶,發出“嘭嘭”的聲響;屋下的湖水也趁機叫囂起來,原來平靜的湖水開始漲潮了,湍急的水流衝擊著撐在木屋下的四根圓木支柱,小屋儼然一所在寒秋中瑟縮的共鳴箱體,湖水低沉的吼聲與木屋劇烈的振顫相互交織著;一勾彎月也從黑雲中現出身來,將朦朧的光和色通過湖麵的反射擠入小屋地板寬大的縫隙,並在木質的屋頂上投映出不停變幻的隱約的光影……我躺在床上,靜靜地感受著這令人心跳的秋湖夜色。

    “啊!……”隨著小屋的一陣劇烈振顫,玻璃窗被寒風拍打的砰砰直響。月牙兒終於抵禦不住這種氛圍所帶來的越發濃鬱的恐懼,隨著一聲驚恐的尖叫,她連滾帶爬地落下床來,她顧不得穿鞋,下意識地撲到了我的床邊。

    我知道她是被這突然變化的自然環境嚇到了,於是迅速坐起。

    “是不是害怕了?”,我問。

    “嗯”,她蹲在我的床邊,將頭埋在我的被子上,氣喘籲籲地迴答著。

    “那……要麽,要麽我們倆換一下床位吧?”,我邊說邊起身下床。

    “你別走!”,月牙兒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纖細而柔弱的小手,此時竟然顯得格外有力,那種緊緊的、暖暖的感覺,在這狂風怒號、庭宇欲墜的深夜,是一種別致的溫馨,一種旖旎的生命……然而,她的手卻在微微地、不停地顫抖。

    “好吧,你上床,我到床下,來做你的衛士”,說完,我便挪動身體。然而,她的手卻依然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陡然,我終於無法抵禦體內狂風巨瀾般的情感衝擊,我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纖細而柔弱的玉手上,輕輕地撫摸著,借著這微薄的月光,看著她遮住臉龐的如瀑布般舒展的烏黑秀發,一種濃濃的愛憐和重重的責任感迅速湧上心頭,我慢慢地捧起她那如畫一般美麗的臉蛋兒——那是一張寧靜而聖潔的臉蛋兒,柔軟而富有彈性,白皙而沒有任何瑕疵,晶瑩閃爍的眼睛就像一潭寧靜而純潔的湖水,昭示著人間美麗的極致。這次她沒有做任何掙脫,體現出的卻是一種溫柔的默契。我們久久的凝望著,一種難以克製的衝動,頻頻地撞擊著我情感的閘門。

    我慢慢地把手插入她的兩腋之下,像一部吊車一樣將她“吊”上了床,又擎起她輕盈的身體,小心地放在靠裏的一側。她輕輕地撩動起狼藉的被子,遮蓋住我們腰肢以下的部位,上半身卻斜倚在床頭。我下意識地跟隨她的作法,也將身體的上半部同步地倚向了床頭。

    我們的目光相互對視著,下肢在同一條被子下緊緊地貼在一起,心幾乎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似的,全身的血液瘋狂地聚集著,男性荷爾蒙的特殊作用,使我全身火辣辣的,幾欲燃燒,敏感的生殖係統迅即啟動了一級響應,直挺挺的,幾乎要衝破衣物的束縛。

    我不顧一切地將月牙兒攬入懷裏,滾燙的雙唇瘋狂而無序地親吻著她那性感而富有彈性的臉頰和嘴唇,此時的月牙兒,也一反此前的常態,兩臂環過我的脖子,用她那有著優美曲線的酥胸緊緊地貼近我熾熱的胸膛,我再也無法克製自己的欲望,任憑那燃燒的激情隨意的蔓延,我的手不自覺地沿著她微微開啟的衣扣的縫隙伸向了那夢幻中的富士山。月牙兒一邊劇烈地喘息著,一邊用一種雌性情緒激動時所特有的眼神注視著我,我的手指在她兩座火熱的豐乳間胡亂地撫摸著……壩堤,一旦決口,必將導致不計後果的泛濫,並將展現出其浩浩蕩蕩的氣勢。

    像幹柴烈火一樣,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們的身體已經改變了斜倚的睡姿,平躺著劇烈地廝扭在一起。月牙猛然間變得瘋狂起來,她用舌尖舔噬著我的頸項、耳窪,用手使勁兒地揉搓著我直挺挺隆起的襠間。於是,我慢慢地解開她的腰帶,拉開她順暢的拉鏈,一條優美而赤裸的人體曲線展現在我的眼前……於是,我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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