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

    1

    草草地吞下了川哥從餐廳裏特意為我帶出的兩枚煮雞蛋,便隨著大家的腳步匆匆地登上了旅行車。靠在車上,總覺得喉嚨裏、腦子裏塞滿了疙疙瘩瘩、渾渾噩噩的東西,它們相互交織著,變成一團無法區分邊緣的惆悵——不知川哥早晨洗手時是否用過了消毒的香皂?我會不會吞下他手上那昨夜的殘留物?雞蛋皮能擋住艾滋病病毒的侵蝕?連川哥這樣愛家如命的人都在效仿食用“嬰兒湯”的港商而違背常規地搞起了同性戀,這個世界還有救嗎?夢中的天鵝和恐龍是“人子將至”的象征嗎?……還有,鑲嵌在心靈上空的月牙兒,此時正在做著什麽?她能否及時感受到我不斷寄去的這份深深的眷戀?

    汽車伴著我飛揚的思緒在緩緩的啟動。吳導慣例地向大家宣布著本日的行程,介紹著世外桃源和龍脊梯田等景點的情況。

    世外桃源?聽到這個名字,我的眼前竟然豁然明快起來,心緒也瞬間輕鬆了許多,一股莫名的興奮湧入了心田。莫非,這些景點能夠成為我心中疑團的最好解藥,讓那數日集結在心中的抑鬱得到些許的釋放?

    看著飛馳的汽車外飄忽的塵煙,我的記憶裏閃現出《桃花源記》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美麗畫麵,聯想起陶淵明“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的田園詩句。雜亂的思緒仿佛在刹那間清晰起來,並以極快的速度提前飛進了桃源,將尚在途中的我化成了那身處世外、悠閑其樂的東晉太元武陵人。

    汽車在寬闊的柏油路上飛馳著,但卻依然無法滿足我內心的“急切”。終於,在經曆了漫長的“煎熬”之後,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遊客們魚貫而出。

    順著導遊的指示,我第一個跳上了小船。這是一艘體積玲瓏的橡皮小艇,隻有八個座位,每兩人一排,縱向地排列著。這是一種溫馨的布局,坐在任何一個位子上都可將周圍360°範圍內的水域盡收眼底,無須擔心人多影雜而遮擋住視線。

    小船在輕悠的晃動中慢慢起航了,船的喇叭裏也同時飛出了一串串柔美的音符:“世外桃源景區是根據晉代陶淵明所著的《桃花源記》中描繪的意境,結合當地的田園山水風光開發建設的首批國家aaaa景區,並通過了iso14001國際環境管理體係認證和iso9001國際質量管理體係的認證,是世界旅遊組織首推旅遊目的地,2004年5月份被評為全國農業旅遊示範點”……

    耳中聆聽著喇叭裏的景點介紹,心中勾勒著武陵人誤入桃花源的奇遇美景,猜想著當小船駛入那遠離塵世喧囂的寧靜世界的一瞬間自己心中的激動,期盼著唐代詩人王維在《桃源行》中“漁舟逐水愛山春,兩岸桃花夾古津,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場景的到來,渴望著用那閑靜極致的和諧氛圍滌蕩掉集結在身心之上的所有疲憊和痛苦!

    遊思間,小船駛進了一片寬闊的水域,散發著淡淡新綠氣息的稀疏柳林陡然出現在岸的兩側,嫩嫩的綠芽朦朧地點綴在長長的柳枝之上,零星的幾所風格古樸的石房掩映其內;四周,桑竹參差,阡陌縱橫,往來種作者,時隱時現。微風吹來,那石房與柳枝婆娑地交映著,儼然舞動起了一湖陶醉的夢。正當激動之時,小船突然鑽入了一處圓拱形的橋洞,穿越了大概數十秒的黑暗之後,眼前忽地豁然開朗,隻見,清澈而幽靜的溪水兩岸,遍布著密集的桃林,粉紅色的桃花欣然地綻放在錯落的枝頭上,與此前那雖春猶寒的蕭條景觀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於是,“緣溪行,忘路之遠近”的感覺不禁頓生於心底。

    飄忽的思緒裏,此時鑽出的竟像是《高山流水》和時空的錯覺。我睜大眼,想捕捉些什麽,諸如一兩片寫有遠古武陵氣息的桃林花瓣,抑或隻是青山雨霧中桃園所特有的綽約風姿之類的東西……可除了能盡情地領略那桃林的廣博和深遠之外,卻不知心中所係,情之所鍾了——心,在無盡的遐思中飄逸起來……斜依在小船之上,望天的眼眸、水的波光,全部思緒和記憶竟然在一瞬間簇擁成密度積聚的“空白”……

    偶爾的擱淺,在船的輕悠悠的顫動中,扯迴了蕩漾的思緒。誰在彈箏,撥動著旅人的心弦,一汪心緒甘願受著河底的羈絆,欲將自己融化於如此神奇的文化氛圍之中,或在這流連的時空中作一次長時間的精神休克……

    然而,我蔓延的思緒卻失控地飛迴了故鄉。它令我想起了家鄉美麗的珍珠湖。

    珍珠湖的靜美,和這裏有著驚人的神似。它是坐落在家鄉小城邊群山峻嶺之中的一處幽靜的淡水小湖,從山頂位置鳥瞰下去,它就像一顆晶瑩璀璨的明珠鑲嵌在墨綠色的蒼鬆翠柏之間。春水蕩漾的季節,駕舟而上,便會采集到一份從未有過的激情,隻是不見堤岸上的桃林和粉紅色的花瓣,但三五相間的幾處玲瓏別致的小木屋零星地散落在湖麵之上,相鄰的木屋之間用木製的水上走廊連接著,漫天繁星的夜晚,站在上麵,你會有一種“何似在人間”的感覺。

    這個地方,我去過兩次。第一次是一個春夏之交,和幾個要好的夥伴結伴而行的,但深刻在我記憶中的,卻是第二次的故地重遊。也許是男人“重色輕友”的本質所決定的吧,總之,那是我和月牙兒單獨出遊的唯一記錄,更是我和月牙兒第一次“親密接觸”綺麗行程。於是,神奇的情感之手便把我的記憶牢牢地鐫刻在了那個如夢如幻的已逝的時空之中。

    記得那是去年十一月初的一天,我們乘坐景點載客的專車,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來到了珍珠湖。可能由於時下已近深秋的緣故,遊人顯得不是很多。我們按照工作人員的介紹,從入口處租用了一艘隻可乘坐兩個人的小木船,擺開了長途跋涉的架勢。我站在船尾,麵向船頭方向,月牙兒在船頭,和我麵對麵地坐著。微涼的秋風舞動著稀疏的落葉在湖麵的上空無規則地飄零著,船下的湖水碧清見底,更為眼前的深秋增加了幾分瑟瑟的味道。我笨拙地操動著船槳,隨著小船彎曲的行徑,經常會有幾點冷冷的湖水從船幫處濺起,打在我們的臉上,頓時寒顫陡起。

    “你是不是很冷?”我問。

    “沒有啊”,她微笑著,一邊兩手抱著膝蓋,一邊歪著頭,故作輕鬆地答道。

    “不會吧,不冷為什麽要把腿抱的那麽緊呢!”

    “我在盡情地體味秋的味道呀!”,她邊說邊抬頭將目光投向湖岸,“給你出道題吧?”

    “好啊”

    “那你說說,‘秋’字為什麽要那麽寫呢?”

    “這……”,我被她突然提出的問題一下給蒙住了。

    “嗬嗬,迴答不出來了吧”,她一邊得意地笑著,一邊用手指著湖岸說,“你看,答案就在那裏”。

    我順著她的手指方向望去,隻見在湖岸的一側是一大片紅紅的高粱地,飽滿的果實簇擁在高高的高粱杆上,微風一過,整片的高粱便輕輕而整齊地蕩漾起來,宛然一片熊熊的火焰在蕭瑟的秋風中霍霍地燃燒著。我頓時恍然大悟,但為了不在月牙兒麵前丟份,便故作矜持地迴答道:“哈哈,這麽簡單的問題,哪能難倒我啊”。

    “那你迴答吧”

    “非要我答不可”?

    “嗯”。

    “那你可要認真聽喲”,我調侃道,“禾者,莊稼也;火者,乃成熟之象也!故秋者,收獲之季節也……怎麽樣?本人的迴答已經超出標準答案的水平了吧?”

    “臭美,我這裏可沒有什麽標準答案!”,她笑著說道,“不過,和我心裏想的差不多,就算勉強過關吧”

    這時,我突然發現,秋風正舒緩地舞動著她秀美的長發,一起一伏,飄飄灑灑,發梢不時地抽打著她清弱靜美的臉頰……

    不知是為她單薄的身體而擔憂,還是她在風中奇特的美麗觸動了我,心中不由得一陣抽搐。我放下了手中的槳,脫下風衣,向她走去。

    “我真的不冷,我沒有撤謊”,她舞動雙臂竭力地拒絕著,“再說,你突然脫掉衣服最容易感冒的”。

    “哈哈,你都快成風標了。你的客氣會讓自己吃盡苦頭的”,我把風衣強行地披在她身上,邊說邊向船尾走去,“劃船不但是個技巧活兒,還是個力氣活兒呢,你看,劃了一會兒我就出汗了!”

    “那就更不能脫衣服了呀”,她顯然有點著急了。

    “沒事的,我從小就這樣,已經習慣了。記得小時候和大孩子們一起在冰天雪地裏打球、摔跤、捉迷藏,經常弄的大汗淋漓,還不是熱了就一脫?然後就繼續投入戰鬥,從來就沒有感冒過的”。

    她沒有再做無謂的掙脫,隻用那靜如止水的眼睛脈脈地看著我,或是在盯著我手中搖動著的楫槳,靜聆著我說的每一句話,那樣子就像是在品味著一曲從來沒有聽到過的特殊曲目。

    風依然吹動著她那烏黑的長發,在肥大灰色風衣的映襯下,越發顯出了她柔弱靜美的身材。

    “你冷嗎?”,她輕緩地問。

    “我?看不見我在出汗嗎,怎麽會冷呢!”,我邊說邊下意識地用手揩拭了一下額頭。

    “別硬撐了。現在風力好像大了許多,要麽,你也來避避吧”她看了我一眼,但卻迅速移開了視線,“如果把你凍壞了,豈不是我的罪過,我可不想當這個惡人!”

    不知為啥,我渾身的熱血此時竟然奇跡般地湧動起來,這種湧動,是瑟瑟的秋風所不能識讀和約束的,也是我平生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盡管我已是結婚十多年的“過來人”。

    於是,我的腳步鬼使神差地移向了她。

    我們坐在同一件衣物下,借助秋風的拂動,我仿佛聞到了她身上所散發的那種特殊而誘人的氣息,難道真如市井傳說的那樣“家花沒有野花香”的緣故嗎?……不是,從她的身上,我宛然清晰的聞到了那種如水一般寧靜、質樸的味道,這種味道讓我感受到的決不是那種低俗的生理欲望,而是一種致靜致純的情感向往和心靈洗滌。

    “我們的船要劃到哪裏去”?

    “杏花村,我們到那裏去吃午飯”。

    “還有多遠?”

    “門口的工作人員說,到杏花村總共是5公裏的路程,現在走了大約有五分之一了吧”。

    “那你一定很累了吧”,她吐氣如蘭,微微的熱流拂動著我被風冷卻的近在咫尺的臉,更撞擊著我驛動難寧的心。

    “……不累,真的!隻是開始時沒找到劃槳技巧,有點力不從心,現在就感覺很輕鬆了,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嗎?”,我側臉看著她,想盡快擺脫這種緊張的氛圍,“看我是不是很有點老水手的味道了?”

    “嗬嗬,我看你像一隻保護隊員的大公雞”,她掩麵而笑,半天才羞澀地說出這句話,“如果遇到外強入侵,明知不敵,它也會讓他的隊員躲在身後,而自己卻撐起翅膀,蓬起渾身的羽毛與之抗爭”。

    “真不知這話是在誇我的勇敢還是在損我的‘不敵’,說話這麽深奧,哈哈”

    “當然是在誇你了”,她顯得好像很認真,“是在說你有‘兩好’啊!”

    “兩好?”

    “是啊!第一,你這個人好像還挺有責任感的,作為朋友,你也許是值得信賴的;第二,你身上好像有一種堅韌不拔的頑強精神,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她一板一眼地說著,那樣子就像是在給學生們講課。

    “那當然!”,我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兩好,兩好…。。總覺得有點美中不足,好像還差‘一好’似的”。

    “你想獲得‘三好學生’的稱號嗎?”,她一邊用手整理著被風舞動後的長發,一邊輕柔地問。

    “是啊,我和這個稱號已經久違多年了,一聽就感覺很親切”,我說。

    “那就好,我期待你早日步入‘三好’的領獎台,要努力喲”,她像一朵盛開的雪蓮,在寒風中綻放著。

    小船在蕩漾的湖麵上自由地漂著,時而有一兩片落葉從高空中緩緩落下。她靜靜地望著遠處的湖麵,看得出來,她的心緒已經從剛才那孩童般的天真和爛漫氛圍中迅速地淡定下來。

    “你怎麽了?”,我低聲地問道。

    她依然靜靜地看著漣漪波動的湖麵,良久才微微地啟開她那極富彈性感、透著自然光澤、輪廓分明的丹唇,喃喃地說:“擁有了‘三好’的稱譽就一定真好嗎”?

    我不解地問:“你好像有話憋在心裏,能說給我聽聽嗎?如果你覺得我真的可以信賴的話”

    她想了想,說道:“他,就是一名‘三好學生’而且是從小學到大學全程包攬,我曾一度認為他是所有異性中德才兼備的不二人選……”

    她欲言又止,眼圈開始紅潤起來。

    我悄悄地從風衣下退出,悄悄地將剩餘的半邊重新裹在她的身上,然後又悄悄地走向船尾,操起擱置的楫槳。她好像對我的這些動作沒有絲毫理會,所有情思都陷入了一種迴憶,一種足以讓她痛苦不堪的迴憶之中。

    我忽然想起她曾在博客裏寫的一篇文章,其中好像有這樣幾段文字:

    “生命於我也許不是一個長篇,可能是一個短篇亦或是一個中篇,我不知道我生命的句號將落筆在哪一段落上,但我依然感謝上帝讓我寫完了09年的這一段。感謝上帝在冥冥中的相助,讓微笑依然在臉上蕩漾,讓憂傷還能在心底流淌,淚水在眼中依然清亮……

    ……

    我的2009年,對老公來說是忙碌的一年,這一年他隻帶我和兒子去了兩次縣城。而每一次都是他和兒子在前麵快步流星,而我在後麵一路小跑,這樣的出行我不再奢望。再找不到十指相扣並肩漫步的浪漫,再找不到一根冰棍兩人一塊咬的感覺,再找不到他騎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馱著我橫衝直撞以至於幾次被警察罰款的畫麵,再也找不到我淚流滿麵時他那溫暖的相擁,再也找不到黑暗中他那脈脈含情的溫馨……我,不再找了,因為我知道,他會迴答:忙!這一年,也是他最忙的一年,末了,他被調動了工作,是下調了!

    ……

    我的2009給了我太多的愛,感謝愛我的人,感謝你給我太多的溫暖,感謝你容忍我太多的任性,感謝你給我無微不至的關照,感謝你對我時時的牽掛,天地蒼蒼,宇宙茫茫,愛是一灣清泉,讓我幹枯的心田不再龜裂;愛是一縷陽光,讓我陰霾的心境不再寒冷。感謝你!我的愛人,還有那——我的母親,我的朋友!

    揮手,2009!帶走無奈背後的苦笑,帶走世事爭鬥中的滿心傷痛,卻帶不走眼角的風霜,帶不走心頭的蒼桑和那份濃濃的情愁”

    ……

    此時,小船上隻剩下單調的劃槳聲,再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響。我們似乎同時在迴憶中駐足。我一邊迴味著這些憂傷的文字,一邊咀嚼著她剛才說出的那句沒有說完的話,倏地,我似乎明白了什麽。隻是不知文中提到的那位“愛我的人”是何許人也。

    為了探究答案,我首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圍:“記得惠特曼的詩中曾有過這樣的句子——‘我是肉體的詩人也是靈魂的詩人,我占有天堂的愉快也占有地獄的苦痛,前者我把它嫁接在自己身上使它增殖,後者我把它翻譯成一種新的語言……啊,我的靈魂,在破曉的寧靜的清涼中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也許人生就是一種辯證法,痛苦和驚喜總是同時到達,因此我們應該學會放棄沒有意義的留戀,同時更要學會追尋具有新的生命力的勇敢開拓,所以,我現在想把這首惠特曼的詩送給你”。

    她靜靜地看著我,憂鬱的眼睛裏突然放射出一種異樣的光芒,“你很博聞強記哦,這首詩我沒有讀過,但你剛才念的句子,我好像曾經聽到過,可從來沒有刻意地領會過”,她兩眼緊盯著我,頭稍稍傾斜著,“不過,你剛才說出的這種理念倒很有一點啟迪作用”。

    於是,我趕緊抓緊機會,迂迴地問道:“常言道:‘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在你的生活中,除了某種無奈,難道就沒有什麽令你感動的事情發生嗎”?

    “有啊”,她笑著答道。

    “那說來聽聽”,我進而追問到。

    “不告訴你,你又不是記者,問這麽詳細幹嗎”,她莞爾一笑,迅即將目光移向了遠方的湖麵。

    “其實,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的”

    “知道什麽”?

    “有一個深愛你的人,在你彷徨的時候及時出現,給了你溫暖和力量,對嗎?”

    “嗬嗬,你一定是看了我的博客”

    “是啊,可否告訴我,是哪位大仙這麽有福氣?他不但獲得了為你服務的權利,還博得了服務對象的認可!”,我以半開玩笑方式繼續問道。

    她沒有迴答,仍是那樣淺淺地笑著,將目光滯留在遠處的湖麵上。

    看著她那不做迴答的笑容,我的心裏迅即掠過一絲莫名的愉悅和幸福,感覺那個沒有道出名字的“愛她的人”就是我,因為,從相識的一個月來,我確實在默默地鬼使神差地關注著她,幫助著她,那個人不是我能是誰呢!

    於是,我不由得想起了十月十八日她過生日的那天。東方微白,我就編寫了一條措辭激揚的祝福短信發給了她,接著,便是抱著一捧由三十二枝玫瑰紮起的花束,等在她上班的路上,當時她看到我時非常激動。當天下午,她便打來電話,神秘地告訴我,他先生晚上要繼續在外邊“忙”,照例不會迴來的,家裏隻有她的母親和孩子,所以邀我去她家赴宴。

    我冠冕堂皇地客氣了幾句,可聽到她的語氣很真切,也就沒再推辭。夜幕尚未降臨,我便按照她事先告知的路線匆匆趕到了她家。不巧的是,飯菜上桌不久,屋裏卻突然斷電了,她和母親急得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我於是匆匆下樓買了蠟燭,給她們臨時點上,又馬不停蹄地從別的地方找來電筆,給她們接通電源。

    當室內的電燈重新亮起來的時候,我已是滿頭大汗,她看著我這副尊容,臉上露出的不是歉意,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關切,她怔怔地看了我一會,便折身從裏屋拿出一條嶄新的白色毛巾,輕輕地為我擦拭臉上的汗水,就像她的母親和孩子都不存在一樣,我的心底掠過一股濃濃的暖流,閃電般傳遍了全身上下的各個毛孔甚至角落。我呆呆的站在那裏,任憑她纖細的手指從我的額頭、臉頰輕輕地拂過,我本能地享受著那種從未有過的溫馨、甜美和幸福。

    可能是為了打破這尷尬的一幕,或是為了給我們的“放肆”鳴鍾示意,她的母親端來一杯溫熱的香茗,賠笑地說道:“今晚真不好意思,飯沒讓您吃好,還辛苦了這麽半天,等我們姑爺迴來了,讓他好好地感謝感謝你!”,她看了一眼窗外的路燈,很“關心”地說,“天也不早了,路上車多,您也早點迴去歇著吧”。

    “媽,你進屋去休息吧,人家還沒有吃飯呢,您就別操心了”,月牙兒搶過了話頭。

    “別聽她的,妻兒老小的,別讓家裏人著急”,母親嚴厲地盯了她一眼。

    “是的,大嬸,忙了一晚上,您也休息吧,我走了”,我下意識地看了月牙兒一眼,就開門退了出去。下了還不到一層樓,就聽到後麵月牙兒的聲音:“等等,我送送你……”。

    我扭過身去,看到月牙兒正伏在樓道的扶手上,用脈脈的眼神看著我。我很喜歡她的這種眼神,清純,寧靜,充滿了無窮的魅力。可我還是想起了她媽媽那番話裏所蘊含的深意,我沒有做聲,隻是向她用力地揮了一下手,示意她馬上迴去,她依然是伏在那排扶手上,脈脈地看著我。在之後的日子裏,這個鏡頭竟成了她在我心底描下的一幅美麗的剪影,時時出現在我的夢中和迴憶中,令我揮之不去。

    ……

    “你在發什麽呆?是不是想家了?”,她的一句話打斷了我的迴憶。

    “不是,我在做夢”,我的目光從湖麵閃動的漣漪中迅速收迴。

    “做夢?那不真的成了白日做夢了嗎?”,她邊說邊咯咯地笑了起來,“做什麽夢了?是美夢還是惡夢?說來聽聽”。

    “哈哈,以後再講給你聽吧”,我邊說邊抬頭向越發接近的湖岸望去,“你看,我們到哪兒了”?

    隻見湖岸離我們的小船隻有幾丈之遠,雖是深秋季節,但依然可以看到在那一片以黃色為主旋的密集的植被中隱約著尚未褪盡的頑強的青綠色成分,湖麵上零星地點綴著幾所外形用樹皮包裝的玲瓏的木屋,相間地散落著,木屋之間用木製的走廊串連著;在渡口的一側書有紅色“杏花村”三字的匾牌高高擎起,在這青黃主宰的世界中顯得格外耀眼。

    這個地方似乎與此前有著很大的不同。兩岸群山高聳的狹長形湖麵已經消失,闖入眼簾的是一圈灌木叢生的山脈,正圓圓地圍攏在湖水的四周,站在接近岸邊的船上放眼望去,珍珠湖就像一麵圓圓的鏡子鑲嵌在這崇山峻嶺之間,隻是不見杏樹的影子,於是也就不見了盛開的杏花。

    我們小心的靠岸,下船,將木船寄存在渡口處,便隨著寥寥的行人沿著金黃枝葉掩映下的青石棧道向樹林深處走去。不知是這裏特殊的地理造型在起著作用,還是自己的心情隨之著陸的原因,我們渾身的寒冷盡已逃之夭夭,風也變得柔和起來,宛然初秋時節的清爽,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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