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脊梯田1

    從桃源出來,我們便直奔下一個遊覽目標——龍脊梯田。汽車在筆者的柏油路上瘋狂地奔馳著,那起伏顛簸的振幅和頻率似乎與隊員們疲憊的身體形成了高度的吻合,車上竟沒有人再組織什麽牌局,一個個都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幾欲入睡。

    我也學著大家的樣子,閉上眼睛,將遮陽帽前舌低低地壓在額頭之上,而思緒卻重新迴到了那纏綿的記憶中。

    ……

    從珍珠湖迴到家裏,那種幸福和甜蜜的迴憶便無時無刻不從我身體所有的毛孔中向外鑽著、溢著。於是,我無心在去理會那個所謂的“家”,全部的心緒幾乎都寄存在了月牙兒那裏。我們通過手機的音頻和短信相互交流著,然而,這種同形式的交流卻與前者有著本質的不同,因為這是一種沉醉在愛的漩渦裏的濃濃的纏綿和心的依賴。但我們隻是通過電話聯係,沒再見麵,因為她說,這些天她的一個遼寧同學來北京了,據說現在當了一個什麽大公司在京辦事處的領導,在曾幾何時的學生時代,無論從物質上還是精神上她都曾竭力地幫助過她,現在人家到京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她打電話,她能不盡一下地主之誼嗎?

    我在電話的另一端認真傾聽著她的敘述,一種理解和讚許的心裏漸漸地升華為一種欽佩和景仰。是啊,人貴在真誠和感恩,這種為人之道不正是自己苦苦追尋的嗎!於是,在之後的幾天裏,我沒有去打擾她,希望她全身心地完成自己的意願。

    就這樣,我在無眠的思念中苦苦地煎熬著,二十多天過去了,月牙兒的消息也在漸漸的遠去,一種不祥的預兆越發重重地壓上心頭。於是,我破例地撥出了她的手機號碼。

    “嘟——嘟——嘟……”一陣長時間的鈴聲響後,月牙兒終於接聽了。

    “喂,您好……請問,您是哪位?”

    我被對方的問話弄暈了,遂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是汪洋……你在家嗎?”

    “哦……是汪洋大哥呀”,她繼續說道,“我沒有在家,我和同學在一起,有事嗎?”

    “沒有啥事,隻是想問候一下……”

    “哦,謝謝,迴頭我再打給你吧”

    我正要說些什麽,可是月牙兒的電話卻嘎然掛斷了。

    我攥著電話,不知所措地楞在了那裏,電話裏月牙兒那簡短的對話和同時傳來的強勁的現代音樂的背景聲在我耳畔久久地迴旋著。毋庸置疑,月牙兒一定是在歌廳裏,過著燈紅酒綠的生活,她哪裏知道“路有凍死骨”的悲慘現實故事!

    “也許,她的確是不便和我多聊吧;也許,她在和眾多的同學們一起聚會,恐他人洞悉到我們的關係而故意這樣做,以此來欲蓋彌彰?她不是說迴頭打給我嗎,好吧,那就耐心地等待吧!以前,曾不止一次地聽別人說過,男人都是小心眼,但願是吧……不,肯定是的——我寧願相信自己的一切想法都是荒謬的”

    有了她最後的一句話,我竟不好意思再次將電話打給她了,因為,所謂的“迴頭打給你”,也許是想含蓄地告訴我,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希望我不要貿然打給她,隻能靜靜地等待她方便時打過來呢!

    就這樣,我又度過了難熬的半個月。那天,我終於忍不住了,鼓足勇氣,撥出了那一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這次,她很快地接聽了。

    “汪洋,是你嗎?你可真是心有靈犀,我正準備給你打過去呢,不想,你就打來了”

    “對不起,是我違約,本想靜靜地等待你不忙時給我打過來的,可是,我實在無法忍受了!你知道,對於我來說,每分每秒都是殘酷的煎熬,何況是一個多月漫長的折磨呢!”

    “對不起,汪洋。是我的過錯。我沒有把當時的情況告訴你,讓你受罪了”,她有些哽咽的繼續說道,“那天,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聚餐,之後就去了一家歌廳,你打電話時恰恰他們都在我身邊,我實在不知該怎麽和你說話,所以就匆匆掛斷了。之後,又趕上是我的工作最多最忙的時候,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和你聯係……你還好嗎?”

    聽了月牙兒的這番話,我癡癡地愣在了那裏,滿肚子的委屈,竟然瞬間雨過天晴,煙消雲散了。於是,我們相約周五晚上6點在第一次見麵的天仙配酒店共餐。

    ……

    漫長的一周終於到來了。於是,不到五點半我就來到了酒店,想搶先一步完成訂餐的事宜。然而,當我走進酒店的大門,卻驚訝地看到月牙兒正端端地坐在一張餐桌旁,這張餐桌位於酒店大廳最顯著的位置,而且倚擺在臨街的落地玻璃窗戶旁。

    見我進來,月牙兒微笑著站起身來。我遲疑地坐在她對麵的座位上,滿臉的不解:“你幹嘛這麽早就來了?本想先你一步來點菜的,可你……”

    “嗬嗬,我已經付了押金在前台,今天我做東,你來點菜吧”她笑著說道,一副瀟灑坦然的樣子。

    “你這是啥意思啊?是怕我還象第一次那樣險些吃了霸王餐還是你這些日子掙了大錢了?”

    “都不是,我隻是想當一迴東家而已,怎麽樣,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隻是有點意外”,我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這樣坐享其成的好事,但願天天發生,嗬嗬”。

    我像是在自我解嘲,又像是為了打破這莫名的局促感,重新看到月牙兒臉上那燦爛的笑容。然而,月牙兒的臉上依然是那副平靜的表情。我們麵對麵地坐著,一時竟然不知所雲起來,一種淡淡的陌生感淺淺地在心底擴散開來。

    “嚐嚐這個,這道菜叫做‘孤雁南行’,是這裏新加的一道菜”,還是月牙兒第一個開腔打開了這種莫名的沉默。我順著她指示的方向移動著視線,隻見在一張潔白的餐碟中,鋪著一層由青菜搭配的圖案,圖案以餐盤的一條直徑為界線,將盤內分成顏色分明的黃綠兩種,一隻用蘿卜雕成的大雁,正從那黃色的陸地上雙腿彈起、舞動著翅膀,做出幾欲飛翔的姿態。

    我怔怔地看著這道菜,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喜?是憂?是悲?是驚?好像都不是……腦子亂成了一團麻。

    良久,我終於憋不住了,於是不再考慮對方的感受,隻管自顧自地傾訴起這漫長時日裏自己的思念和苦悶。

    月牙兒一邊用筷子夾著菜,一邊平靜地聽著我那措辭激烈的叨絮,那樣子就像在聽學生在課堂上的迴答。聽完我的這番訴苦,她並沒有多餘的解釋什麽,隻是微笑著說:“你這麽辛苦,多吃點吧,就當是彌補一下這段時間的遺憾,嗬嗬……”

    聽了她的這席話,我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其實,我隻是想把自己的心聲毫無保留地告訴給你,看到你,我就充實多了!”

    “嘀嘀嘀,嘀嘀嘀……”月牙兒的手機裏傳出了短信提示的聲音。月牙兒從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便迅速地放迴了原處。

    她還是那樣,一邊用筷子夾著菜,一邊平靜地等待我的叨絮。突然,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煞是認真地對我說道:“有件事情,你幫我參謀一下,我的那個在京辦事處的同學,想讓我辭掉現在的工作,和他一起去新加坡發展,你說可取嗎?”

    “那要看發展什麽了”,我遲疑了一會兒迴答道。

    “當然是去做生意了”

    “你自己是怎麽想的呢?”我反問道。

    “他在那邊關係很多,可以幫我的。如果不出萬一,三年就可以掙幾千萬,到時候就可以衣錦還鄉嘍!”,她的眼睛裏霎時閃爍出異樣的光芒。

    “你覺得有把握嗎?”,我繼續問道。

    “差不多吧”,她表情嚴肅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既然你那麽有誌於去做這番事業,又那麽有把握,為何還征求別人的意見?”

    月牙兒莞爾一笑,沒做迴答。

    “嘀嘀嘀,嘀嘀嘀……”月牙兒的手機裏又一次傳出了短信提示的聲音。這次月牙兒沒有從衣袋裏掏出手機,而是繼續談論著去新加坡的事情。

    “你的手機來短信了吧?”,我提示道。

    “哦,是天氣預報,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的……”

    餐桌上的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

    “在夢裏,在夢裏我見過你,你的笑容是那樣熟悉……”月牙兒的手機裏傳出了鄧麗君《甜蜜蜜》的旋律,月牙兒掏出手機看了看,然後迅速掛斷,重新放迴原處。

    數秒未及,《甜蜜蜜》的旋律再次響起。這次月牙兒沒有掛斷,而是一邊將手機緊緊地貼在耳朵上,一邊站起身來,向著門外走去……

    頻繁的短信聲已經令我恐慌焦慮,而這次的電話以及月牙兒接電話時的舉動更加令我疑心大起甚至情緒低落。

    於是,我從前台隨意地買了一包香煙,故作平靜地坐在座位上,破例地抽了起來。煙霧升騰著,迴旋著,由一個密度較大的煙團迅即變成一條條分散的霧絲,在我的眼前擴散開來。

    大約有四五分鍾的工夫,月牙兒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站在桌前,驚訝地看著我:“你什麽時候學會吸煙的?”

    “這很稀奇嗎?人不是都在不停的變化中度過的嗎?”,我側目看著她答道。

    “人的確都在變化,但都應向好的方向變化,哪有你這樣的,明知吸煙是惡習,還偏偏要學,你這是害人害己,你知道嗎?”

    “是嗎?”,我一邊重重地吐出一大口濃濃的煙霧,一邊仰天大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位了不起的聖女呀,哈哈哈……”

    “你陰陽怪氣地,到底是啥意思?”

    “哈哈,別再裝了”,我突然站起身來,將手中的煙蒂重重地扔在地上,用鞋底使勁的搓爛,“你是不是覺得我的智商很成問題?或者自己過於聰明了?你不覺得你這是滑天下之大稽也嗎!別在我麵前擺弄那套掩耳盜鈴的伎倆,實在是太幼稚了,別忘了,站在你麵前的,不是一個單純的小學生,而是一本曆盡滄桑的‘百科全書’啊!”

    “你是不是在為我剛才的電話而生氣?”,她的話音顯然有點顫抖,“其實,那些短信和電話都是我老公發來和打來的,我怕掃了我們的興致才這樣處理的”。

    她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我向你解釋這些,並不是想博得你的理解,隻是想告訴你事情的真相。既然你這樣看我,那我倒覺得坦然了,因為,與此同時我也明白了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聽了月牙兒的這番話,我的腦子一下炸開了。毋庸置疑,一定是我的粗魯而冤枉了她。

    我一把扯住了月牙兒的衣袖,喃喃地說道:“對不起,是我錯了!我還以為是你的那個所謂的同學……”

    月牙兒輕蔑地看了我一眼,便甩開我的胳膊,迅速去前台結了賬,接著便大步流星、頭也不迴地闖出了門外。

    也許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以致我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隻是癡癡地站在原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我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樣粗魯、那樣無理、那樣的心胸狹窄,竟然將那個短信和電話的發源人錯誤地安在了她的那個所謂的同學身上。於是,一種強烈的自責、悔恨、懊惱,充斥在我的全身,讓我欲哭無淚……

    這次的分手,竟然成了我們情感斷裂的界碑。從那以後,無論我怎麽發短信向她解釋和認錯,她都沒有迴過一條,至於電話,就更不肯接了,後來便幹脆將電話設成了“拒接”。於是,我心底的那份歉意和思念便成了兩俱無法著陸的遊魂,不分晝夜地折磨著我的身心。

    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晚上,我總是獨自仰望著星空,尋找那月牙兒的影子,然而,自己所能看到的隻有那厚厚的雲層和寥落的寒星。

    為了能夠重新沐浴到月牙兒的光芒,四十天多天後,我終於下定決心醞釀出一個強行實踐的計劃——守株待兔,也就是在她下班的必經之路上等她!

    為了能夠表達自己誠意和深深的懺悔,我事先準備了一份自認為精彩絕倫的腹稿,爛熟於心,隻待見到她時坦誠地告訴給她。然而,事實卻並不像想象的那樣簡單。當我經曆了長時間的等待見到她時,她卻冷若冰霜,隻是用平靜的外表裝飾於外而已。

    看著在寒風中戰栗的我,她並沒有我預想中的那份吃驚和感動。她平靜地站在我的麵前,語言緩慢但很有頓挫地對我說:“汪洋,我真誠地謝謝你對我的賞識,但我們不是同路人,性格和觀念其實有著很大的差別。如果說,我們在人生的征程中曾經有過一段美麗的相遇,那麽我們的緣分隻在其中吧,我們不可能走的很遠,就像兩條相交直線,隻不過在某處有一個共同的交點而已,走過這個交點,我們會發現我們的差距越來越大……你是個聰明人,希望你能夠明白我的話,再見吧!”話音剛落,她便折身向著迴家的路毅然決然地走去,隻在我即將空白的腦際間留下了一串漸漸遠去的高跟鞋的哢哢聲……

    “各位狗肉,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養精蓄銳,想必大家的身體也已經得到了休整,現在我們的汽車已經駛入了龍脊黃洛紅瑤長發村。現在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個民族的特點”,導遊的突然講話把我從迴憶中勒迴,“龍脊黃洛長發村居住的都是紅瑤族人,這是一個奇特的民族,一個奇異的村寨。它的奇特之處在於,這個村裏的每一位婦女都有著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不管是還未成年的少女,還是年過七旬的老太太。她們都將閃耀著飽滿光澤的長發高高盤在頭上,驕傲地昂著頭,向世人展示著她們的美麗。她們也因此每天吸引著成千上萬的遊客從世界各地紛至遝來,一睹她們的長發梳妝,學習她們的養發秘訣”……

    下車之後,我們便走上了長長的步行路徑。穿著大紅大綠的紅瑤族中年婦女時常會出現在路的兩旁。我驚奇地發現,他們每個人不單是有著一頭黑黑的頭發,而且麵色如泥,最令人震驚的是他們的耳垂竟然被沉重的耳墜拉的足有六七寸長,一般都超過了兩腮。也許是審美觀的差別所導致的吧,我很難理解導遊所說的美源於何處!

    “汪洋,我們和紅瑤族的長發老人一起留個影吧”,川哥一邊擺弄著手裏的相機,一邊對我說。

    “噫……好吧”,我答應著。雖然,心裏對這種所謂的美不甚讚同,但也沒有顯露出來,於是,我和川哥分別站在兩位紅瑤族大嬸的兩邊,這兩位紅瑤族大嬸配合的非常默契,各自擺出了一副像是刻意練就過的姿勢。

    “哢嚓”,隨著一聲按動快門的聲音,兩位大嬸笑眯眯地走到了我們麵前,伸著手向我索要陪照的報酬。

    我於是掏出錢包,從裏麵取出兩張十元的鈔票,分別放在了他們的手中,可是他們竟然將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

    “請問兩位大嬸,您們什麽意思啊?”

    他們不約而同地伸出了三個手指頭。

    “三十?每人三十?”,我們驚訝地問道。

    兩位紅瑤族大嬸點點頭。

    無奈,我們隻好乖乖地掏出了所欠的錢數。我們似乎這才明白,原來這裏的“美”是有代價的。

    這樣走了大約二十多分鍾,我們便走到了龍脊梯田的山腳之下,餘下的路便是僅遜於攀岩的艱難爬行了。

    為緩解爬行的勞累,我和川哥一路上用留影的方式打發著時間,經過大約兩個小時的攀爬,我們竟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巔峰之所。站在這個角度鳥瞰腳下,方才知道龍脊梯田的真正含義。原來腳下的一脈脈蜿蜒的山勢,果真像傳說中巨龍一樣,扭動著婆娑的姿態,在山下狂舞著,而這些巨龍的脊背之上,則是那被人工紋過身的層層梯田,遠處看去,就像斑馬身上的條紋一樣。

    於是,我的心裏霎時有了一種異樣的衝動。

    “來,川哥,給我照幾張”,我時而獨立於山頂的至高處,時而扶在亭廊的柱子旁,以龍脊梯田的不同角度為背景,擺弄著各種姿勢,隨著連續的“哢嚓”聲,我和這美麗的龍脊梯田一起儲存在了那小小相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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