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檀道:“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讓!”葉鳳持隻得道:“你攔不住我。”沈月檀冷笑道:“單論武力,我絕非一合之敵,然而葉兄莫要忘了,我乃華承大師的親傳弟子。香道手段詭譎莫測,葉兄當真想試試?”葉鳳持卻垂目歎道:“我不怕香道莫測,隻怕我實力太弱,不慎傷了你。”沈月檀不由勃然大怒:“葉鳳持!你未免太看不起人!”葉鳳持愈發露出茫然神色:“阿月……為什麽生氣?”他頓了頓,遲疑道:“阿月……為了這隻剩半條命的陌生人,生我的氣?”沈月檀怒道:“一派胡言!我攔的是你濫殺無辜,與他人何幹!”他深吸口氣靜了靜心神,才要再勸,身後卻傳來侯贇歡喜喊聲,喚道:“月大哥!喲這有個活口!”隨後一聲清脆哢擦聲,沈月檀轉過身時,見那名善律派弟子頭歪到了肩膀上,頸骨折斷,氣絕身亡,十分地幹脆利落。侯贇正立在一旁,戴著藥王經手套,笑嘻嘻捏著手指關節,“你們當真粗心,竟留著敵人在身後,也不怕偷襲。還好我趕來得及時。”說完兩眼眨啊眨,隻差將“還不多誇讚小爺幾句”寫在額頭上。沈月檀隻覺默然無語,絞盡腦汁才說道:“還是小侯顧慮得周全……毒龍呢?”侯贇迴過神,忙往來處跑去,一麵解釋道:“我瞧見你,一時高興鬆了手……”這小猴兒一陣風似的跳過幾塊岩石跑得沒了影,旋即又拖著個巨物,卷著一路飛沙走石地跑迴來。他單手拽著那龐然大物的尾巴,轟然往麵前一扔,再騰起一人高的沙塵,“二貴哥哥重傷了它,這廝逃得快,二貴哥哥要剿滅魔道,我便去追它了。魔道還剩多少?我們早些了事早些迴去罷……”那魔龍猶如一座肉山般盤踞眼前,沈月檀取佛母之匣將整條收了起來,歎道:“再不走就遲了,這就迴去。”侯贇自然興衝衝說好,二人正要折返,沈月檀突然迴頭,就看見葉鳳持轉過身去,背著他二人走遠了。沈月檀愈發惱怒,又怒喝一聲站住,追上去拽住了葉鳳持一邊袖子,“葉鳳持!你莫名大開殺戒,如今連解釋也不肯就要分道揚鑣,究竟安的什麽心?”葉鳳持分明隻需輕輕一扯就能收迴衣袖,略微發力就能輕易擺脫這幾人,然而他卻一動不動,任由沈月檀追上來,粗魯扯拽質問。沈月檀見他幾如失魂落魄一般,隱約有所揣測,放柔了語調,轉而問道:“葉兄因何事煩惱?不如說出來,大家一起為你參詳。”葉鳳持獨來獨往慣了,就連修行時候,同門師兄弟之間也罕有人肯同他結伴,導引師父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遇到了請教問題,往往問十答一,人情淡薄到幾近於無。如今被人糾纏不休,新奇之餘,葉鳳持竟不覺抗拒,反倒自混亂心緒當中生出些許愉悅歡喜之情。他遲疑著不知從何說起,沈月檀等得焦慮,索性抓住他手腕往鹿舟停靠方向拖拽,說道:“杵在原地傷春悲秋一百年也於事無補,落木山動靜太大,鐵城犁宗隨時會到,萬事等上船再說。”葉鳳持一旦被拖動,就宛如無數股湍流角力當中,名為沈月檀的一道占了上風,有些跌跌撞撞地被沈月檀拖著走,一麵擔憂問道:“阿月……你不生氣了?”沈月檀道:“我們這可是破了個大案!此乃斬妖除魔、匡扶正道的善舉。至於其他事……葉兄此舉必有深意,迴船你再仔仔細細說與我聽便是。”他頓了頓,又發狠道:“若是理由不足以服人……我自然不放過你!”葉鳳持低下頭,不由彎了彎嘴角,“阿月你當真是……”侯贇跟在一旁愈發茫然,索性捏著拳頭道:“好端端的怎麽吵架了?二貴哥哥若是做錯了事惹月大哥生氣,我絕不放過他!”沈月檀又好氣又好笑,一拳捶在那小猴兒頭頂:“你也該麵壁反省!那是個人頭,又不是顆桃子,豈能說掰就掰?”侯贇突然挨了一擊,兩手抱著頭又是不安又是委屈:“……既然如此……下次我先打個招唿,就說這位兄台,我要動你項上人頭,再、再動手掰?”葉鳳持道:“隻怕不妥,你同他說了,他必然不肯,一來二去爭論不休、白費口舌,反倒貽誤戰機。”侯贇連連點頭:“正是正是!難得二貴哥哥說了句明白話,月大哥你這是婦人之仁!”沈月檀低聲歎息,兩手各拖著這一長一幼迴船,隻覺頭大如鬥,半個字也不想多說。他上船時臉色黑沉,反倒將劉昶等人嚇了一跳,忙追問出了什麽大事。沈月檀揉揉臉,強顏歡笑道:“無礙,周圍可有動靜?”劉昶道:“鐵城犁宗的先鋒距離不足百裏,再不走就要遇上了。公子也不必擔心,鏡蓮是羅睺羅王的下屬,有他在,與鐵城犁宗交涉便容易許多,更能趁此討些獎賞……”沈月檀全力搖頭,說道:“不見不見,快走快走!”竟嫌棄得很。劉昶便領命,操縱鹿舟升空,朝著師羅城方向急速前進。趁著在船中無事,沈月檀便去了鹿腹之中的空倉庫,將毒龍屍身取出來,提煉龍脂,做了幾罐香膏,拿去交給劉昶。又叮囑他每日兩次,為劉崇塗抹全身,用以祓毒。劉昶不知想起了什麽,瞪著香膏露出憤憤然神色,隨後收了罐子,鄭重同沈月檀道謝。隨後塗藥焚香,衣不解帶守在房中照料傷患。劉崇終於醒過來,沈月檀自他口中得知了落木村人的唏噓遭遇,反倒不敢開口再質問葉鳳持。唯有第二日侯贇無憂無慮,再喚二貴哥哥時,葉鳳持說道:“這世上不再有葉二貴,隻有葉鳳持。”沈月檀便忍不住了,尋了個機會問道:“葉兄,我有一事不想不通。他們這計策偷天換日,既大膽又縝密,為何獨獨遺漏了你這個變數?”葉鳳持合目,半晌才說道:“此事我困惑許久,想來想去唯有一個可能——隻怕是……忘了。”人人矚目葉鳳持是個草根出身的天才,知道他故鄉在落木村之人卻寥寥無幾。當年落木山異變極為機密,負責處置的眾弟子誰也想不到,區區一個肉體凡胎的農家,竟能與五脈輪的天才扯上關係,是以當時雖然處置得滴水不漏,卻偏偏留下了葉鳳持這個最大的變數。並非善律派辦事不利,而是……敗於久居上位者的狹隘與傲慢。亦可謂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沈月檀聽他說這話時,正同葉鳳持麵對麵坐著,為他倒茶。話音落後,便隻剩茶壺注水的潺潺輕響。茶暖香閑,如玉般瑩潤的白瓷鬥笠盞上有青綠點金的鳥雀釉彩,淺碧的茶色盈盈滿盞,透過半透的杯壁,仿佛一片幻影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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