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五脈輪的功力,區區巨岩當輕易碎為齏粉,豈料劍刃尚未觸碰到岩石表麵,就被重重反彈開來。難以辨別的細密金紋如龜甲般浮現,將大半巨岩籠罩其中,邊緣向半空延展了半丈有餘方才隱沒,遠看去仿佛平地立起了一麵兩人高的巨大圓盾。更自陣心深處傳來刺耳的示警蜂鳴。劉崇這倒是首次見識到葉鳳持動武,當真是說動就動半點不拖泥帶水,隻得放下旁的事,手忙腳亂在儲物袋裏取東西:“月公子說了,破陣先設香陣可事半功……”不等他說完,葉鳳持取了一粒血紅色硨磲念珠,順著長劍一抹,念珠消融成濃厚道力,將長劍通體包裹住。原本青白的劍鋒如同浸透了鮮血,散發出妖異紅光。葉鳳持眸色、發色本就淺淡得幾近透明,被這紅光一照,宛若化為赤發血眸,配著他寧靜如雕像的神色,一時間非人非鬼、非神非魔。劉崇不由後退了半步。他雖然看不出葉鳳持這修行是什麽路數,卻也隱約察覺,葉鳳持所選擇的道,雖非邪道,卻也絕非修羅眾理所應當該走的正統大道。仿佛立於善惡交匯的巔峰之處,一步能登大光明雲上,功德圓滿得證菩提;一步則墮閻浮提海中,罪業深重求出無期。端看他要走哪一步。電光火石轉念間,葉鳳持又斬下一劍,紅光驟然暴漲,有如將三尺劍鋒放大百倍,轟然撞擊之下,那巨岩支撐不住率先破裂。正所謂千裏之堤,潰於蟻穴,這一處細微裂痕再度被葉鳳持悍然斬裂,終於破開一個足以闖入的缺口。也不過花了兩息的功夫。他簡短說一聲“走”,深青衣衫化為幽幽魅影,劉崇緊跟而上,闖入後山禁地之中。迎麵而來的修羅眾俱是一身黑白相間的服色,外袍玄地雪紋,三人慌慌張張,顯是從未有過臨敵經驗。一路跑了來,連各自武器法寶都未曾拿到手,就被葉鳳持一劍腰斬。鮮血淋漓,屍身六段。不過是三個僅僅一脈輪的低階弟子罷了。劉崇張了張口,想起那傷痕累累的婦人斬釘截鐵的一句“一個不留”,又咬緊後槽牙,未置一詞,同葉鳳持協同往濃厚魔力傳來之處衝去。又在心中暗暗做了決意,搗毀魔巢後,不去搜索漏網之魚便是。山道蜿蜒狹窄,二人根本不走平路,隻在嶙峋巨石上兔起鶻落,善律派弟子前赴後繼蜂擁而來,劉崇也漸漸分辨不清,隻剩幾近本能的廝殺:鋒刃襲來時或避讓或對抗,若有破綻即刻趁虛而入,或予以重傷或斬殺劍下。境界低些的弟子自然生了怯意,畏縮不前,然而二人阻力卻愈發大了。雜魚都退去,再來圍攻的對手便換成了五重天之上的精銳弟子與兇惡魔獸,前進速度頓時減緩。葉鳳持再摘了一粒赤紅念珠,融入劍刃,斬殺了一頭砂色的六足軟蟲後,圍攻的隊伍突然潮水般退去。二人得了喘息之機,卻半點不敢放鬆警惕,果然有無數石塊自山頂滾滾落下,隨後一聲驚天動地的魔物嘶吼隆隆震響。隨後一個中年男子的嗓音陰沉響起來:“哪裏來的蟲子,不自量力。阿寶,去吧,就當今日多賞你兩塊點心。”頓時前方煙塵滾滾,疾馳靠近,自煙塵裏冒出顆碩大的猙獰龍頭,頭角崢嶸、漆黑如墨,僅僅頭顱就有成人合圍粗細,張口朝著二人噴出一團灰霧。葉鳳持與劉崇一左一右往斜後方撤離,避開了灰霧。那灰霧沉沉下墜,將地上的岩石、泥土,連同樹木一道腐蝕至發黑、酥鬆,最終化為碎屑坍塌地上。難怪善律派弟子退得如此快,隻怕躲的不僅是入侵的敵人,還有這頭毒龍。劉崇堪堪避開灰霧,一陣勁風襲來,這次躲閃不及,後背腰身被鐵鑄般的龍爪橫掃而過,爪尖劃破後背層層防禦,刺穿後腰皮肉,湧出的鮮血眼見著就變成青黑色,自傷口往血肉深處彌漫。劉崇落地時膝頭一軟,忙抓住一旁岩壁垂下的藤蔓,這才穩住了身形。劇毒如活物般密密麻麻滲透肌理血脈,一路侵略,麻木冰冷感步步擴張,眨眼便令後背失去知覺。他一麵運轉道力與那毒素對抗,一麵取出青瓷瓶,倒出半瓶藥丸吞入腹中。那被喚作阿寶的魔龍見獵物中招,立馬就追了上去,誰知前衝的力道突然被狠狠拽住,眼見著可口點心就在嘴邊偏偏夠不著,登時勃然大怒,用力一甩尾巴,不料竟甩不動。原來葉鳳持以念珠纏住了龍尾,禁錮得紋絲不動。隻是他捉了魔龍,自己也隻得停留原地,有幾名膽大的善律派弟子便趁機突襲,葉鳳持一手握著纏繞龍尾的念珠,單手持劍才要抵擋,突然變生肘腋。那魔龍連尾巴也甩不動,登時怒而迴頭噴出灰霧,那幾名弟子閃避不及,乍看倒如同主動衝進灰霧中一般。刹那間慘唿聲此起彼伏,待那數名弟子穿過灰霧時,暴露在衣衫之外的肌膚盡數潰爛。一張臉更是血肉消融,猶如半個頭骨貼著些許血肉,森森白齒沾著血絲,眼瞼盡數融化,隻剩一對猙獰眼珠子尚在微微顫動。幾如惡鬼狀朝著葉鳳持撲來。葉鳳持仍然拽著龍尾,足下猛然發力,往後側方連退十餘步,竟生生把那毒龍也往後拖動了一大截。中毒弟子一個接一個撞在龍身上,卻仍有一口氣在,竭力嘶吼已不似人聲。那魔龍初被拖曳時竟在發愣,它出生至今橫行慣了,何曾遇到過這等事態,難免一時呆住。迴過神時又聽見點心叫嚷,便顧不上同那拽它尾巴的活物計較,隻扭頭將點心一個個吃了。這場變故嚇住了善律派弟子,一時間再無人膽敢上前。葉鳳持趁機鬆開念珠,繞過那貪嘴魔龍,衝到山崖邊緣,一把扶住劉崇的手臂,問道:“如何?”隔著衣衫,也察覺肌膚冰冷如霜凍。劉崇麵目透著青黑,隻吃力搖了搖頭,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先前尚在意外葉鳳持竟來救他,如今卻隻剩了唯恐被拋下的擔憂。葉鳳持要的是能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友,而他身中劇毒,隨時可能殞命,純然是個拖累。修羅眾視死如歸,他該當說一句“葉師兄快走,不必管我”,再跟眼前的敵人同歸於盡,也不枉修行一場,悟道多年。然而模糊視線裏浮起兄長麵容時,劉崇突然舍不得死了。葉鳳持自然也有些猶豫,此人固然是個拖累,卻是沈月檀的人。他難得有個朋友,若劉崇出了差池,他隻怕難同沈月檀交代。好在不等二人各懷心思多猶豫,天頂突然傳來一道奪目白光,隨即地動山搖,護山大陣竟被轟開了。第80章 奇襲一頭青鹿披著粼粼星光, 在天際現身, 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迫近了山頭。原本緊貼腹部的四蹄鬆開, 兩隻前蹄微微屈起,兩道白色光柱從蹄子周圍傾瀉而下, 正正轟在了落木山後山頂,連綿的建築上。純正道力組成的符紋彈成串爆炸, 一波轟炸未停,第二波轟炸又起, 符紋彈密集如雨點, 將方圓百裏的山峰整個犁了一遍。山頂建築, 無論棚屋樓閣、巢穴居所,盡被炸得牆傾柱折,泥土飛濺數丈高, 洞窟塌陷、樹木燒毀,數不清的幼崽成獸死於崩塌。這震動從山頂傳到山腰, 宛若末世降臨、天地摧折, 令善律派人心惶惶, 再顧不上那兩個闖陣的蟲子。青燈鹿舟轟炸魔巢時,劉昶已經確認了葉劉二人的所在,鹿舟遂變換位置, 一隻後蹄輕輕踩在山腰上。除了劉昶要留守外, 其餘人都順著後蹄落在山上, 見到劉崇青黑麵孔, 就先大吃一驚。葉鳳持原本坐在一旁看護劉崇,見了沈月檀就道:“是毒龍所傷,那毒龍受驚逃走了,不可置之不理,我去追它。”侯贇自告奮勇,鏡蓮稍一猶豫,也上前要同去。葉鳳持卻搖頭道:“你們去了也是拖累,我一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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