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用宗族的力量壓服住趙老爺子之後,趙正義再接再厲,隨即要求趙老爺子在最短的時日內讓趙永孝和李翠萍完婚。


    這原就是趙老爺子應當履行的承諾,可以說如今在場之人個個都是這一承諾的見證人。這事兒不提就罷了,一提更讓人覺得趙老爺子就是個出爾反爾的小人。於是,趙老爺子哪敢多言,忙不迭的答應了。


    然而,趙正義接下來的要求就有些“越界”了——他竟要求趙老爺子代他的長子寫下放妻書,同意讓守節十八年的宋氏離開老趙家。


    放在平時,趙老爺子完全可以義正言辭地拒絕,畢竟此事純粹是他的家事,即便是族長也無權幹涉。然而今日,在全村人的一致要求下,迫於無奈的他隻得乖乖答應。


    其實,村裏絕大部分的人並不覺得宋氏徹底脫離老趙家是一個明智的主意:反正都守了十八年了,堅持下去豈不是更好,指不定哪天朝廷就給塊貞潔碑,那可多長臉呢!其實,留在老趙家唯一不好的就是有個惡婆婆,不過都已經分家了不是?趙喬氏想使壞也使壞不了了,那麽就這麽湊合著過下去唄!和離?何苦來呢?


    不過,村裏人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受了趙四娘家太多恩惠,甚至於不少人覺得有愧於他家——原來大夥兒都或多或少聽說了趙四娘家發跡的消息,前兩天更是傳來了因他家而富起來的薑家灘居然要大修村道了,於是有些人心裏就開始泛酸,不免生出了些想法。


    可到今兒,他們方才知道趙四娘家走到哪兒都沒忘記他們的族人,之前是自個兒想岔了。再一想。當初人家幾乎是被淨身攆出趙家村的時候,自家可沒想著去搭把手,反倒時時惦記著要沾人家的光。唉,這、這也太不厚道了。


    於是,盡管鄉親們心裏並不看好這一做法,可他們知道這肯定也是趙四娘家的意思,於是心存感激的鄉裏人都來聲援趙正義。迫使趙老爺子答應。以此來表達心中的謝意。


    宋氏終於能夠徹底從老趙家解脫了,可老趙家的長孫女趙元娘又該何去何從呢?


    盡管趙正義同意讓宋氏帶著趙元娘一起過日子,並且當眾保證族內絕不幹涉趙元娘的婚配。但趙元娘還是做出了出人意料的決斷——自請出族。


    如此決絕。讓所有人都深感不解,就連事先通過氣的趙正義和宋氏他們也覺得難以接受,唯一的例外就屬趙四娘了。


    別人多是替趙元娘擔憂,而趙四娘則是打心底裏羨慕。


    珍惜生命。遠離極品。


    趙四娘一直認為,在有限的生命裏應該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去和極品們鬥來鬥去。即使次次鬥贏又如何?不過是在虛耗光陰罷了。


    其實,趙四娘不是沒有想過帶著全家人一起脫離宗族,從而和老趙家一刀兩斷。事實上,憑她現在對家人的影響。再借助她私下裏和趙正義達成的協議,她完全可以做得到。


    隻是,幾番試探後趙四娘發現。何止是趙永忠,就連年幼無知的趙四郎都對宗族懷有極深的感情。可以說這裏的人。除去趙元娘那種被逼無奈的,絕沒有人會選擇自請出族。


    且不談出族後可能生出的種種弊端,光是由此而來的罪惡感,就可能讓深受宗族思想影響的家人一生背負。這絕對是趙四娘不願意看到的,她不能這麽自私,為了一時的快意,就讓愛她的家人陷入“道德”的深淵。


    因而在看到趙正義開祠堂將趙元娘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時,趙四娘隻是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雖可惜,但無悔。


    這一日老趙家發生了好多事情,對其他人來說很是出乎意料,但對趙四娘來講卻是意料之中。


    唯一讓趙四娘驚訝的是,在趙老爺子寫下放妻書後,還沒等她給趙永孝使眼色,趙永孝就主動向趙老爺子提出分家。


    被一樁又一樁晦氣事打擊得近乎暴走的趙老爺子當然不肯答應,可在當時的情形下卻也容不得他斷然拒絕,隻得擺出一張“慈父臉”,好聲好氣地勸說趙永孝在完婚之後再商量分家。


    不過,平日和他的三哥一樣順從的趙永孝今日卻異常堅持,硬是頂著壓力堅決要求分家。


    萬般無奈之下,趙老爺子隻得應下,但他終是咽不下這口氣。


    趙老爺子合計著,反正經過今兒一鬧,老趙家已沒啥名聲可言,那索性就徹底豁出去得了。


    於是,趙老爺子無視別人異樣的眼光,按照三房的先例給趙永孝分了家。


    也就是說,趙永孝僅僅得了四畝地和五串錢安家費。房子?那是沒有的。至於該給李家的聘禮以及籌備喜宴的錢?對不住,家裏困難得很,那也是沒有的。


    得知是這種分法後,趙永孝也不爭辯,硬氣的他拿到文書後,當即就收拾出一個扁扁的包袱,背上就走出了老趙家門,搭著趙四娘家的車漸漸遠離了這塊他生長的地方。


    看到兄弟也從家裏分了出來,趙永忠內心深處隱隱感到一絲不可名狀的酸痛。


    其實,感覺心酸難言的並不止趙永忠一人,迴去的路上,一家人沉默了一路。


    原本大家是抱著同老趙家據理力爭的決心去為李家人爭取婚事的,而預想中千難萬難的事情居然在裏正的幾句話下就得以順利解決了,此時此刻大家原應當歡唿雀躍才是。


    然而,大家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關於宋氏的求去,家人們曾經無法理解,甚至宋氏本人也無法理解為何閨女執意如此,但在趙元娘和趙四娘的耐心解釋後,大家覺得斷個幹淨倒也罷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趙元娘的自請出族,這件事除開趙四娘外。趙元娘就隻對宋氏漏過一些口風。大家與其說是不能理解,更多的是感到心痛——到底是經曆了怎樣的磨難,元娘才做出了這樣決絕的選擇呀?


    一時間,騾車上的氣氛極為低沉。甚至於迴到趙家鋪後,薑家人聽聞了趙元娘的選擇後,也都默默地為她難過。


    不過這樣的狀態並沒能持續很久,很快趙四娘的一席話就打破了沉默。


    “這是怎麽說的?四娘。住得好好的。為啥要搬去縣城呢?”薑老爺子急急問道。


    “是呀,四娘你要喜歡熱鬧,咱就搬去鎮上唄!縣城?那也太遠了!”事事依著小閨女的趙永忠也反對道。


    就在方才。趙四娘把家人都召集到了一起,甚至把原應在鎮上下車的宋氏母女和趙永孝也一起請迴了薑家灘。看人都到齊了,趙四娘當眾宣布了舉家遷往靜海縣城的決定。


    如趙四娘所料,幾乎所有人都表示反對。站在她這一邊的惟有趙元娘。


    “去縣城其實是我師父的意思。”趙四娘此話一出,反對之辭登時沒了聲兒。


    “大夥兒可能不知道。我師父他老人家雖說上了年紀,但身子骨向來硬朗。喜歡四處遊覽的他常年在外奔波,多少山路都走得。可誰知自打上迴他舊病複發後,身體竟一日不如一日了。原說好三月的時候要來看我的,可他那身子骨……唉,再也受不得鄉間小路的顛簸了。就沒來得成。如今老人家困居在城裏心中好生煩悶,越發惦記起我這徒兒來了。因而他老人家就來信讓我搬去縣城。好方便他時不時來看看我。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命不可違。不過,要是外公、外婆、爹爹、娘親你們都反對,那我還是拒了吧……”


    這迴不等趙四娘說完,剛剛一疊聲反對的人全都轉而表示讚成了——畢竟大夥兒都認為能過上今天的好日子全是拜這位老人所賜,如今老人有求,如何能夠推拒呢?


    見此情景,趙元娘隻想偷笑。其實她同其他人一樣,之前也不曾懷疑趙四娘拜了個好師父,甚至還暗暗忖度這個師父極有可能是他特地安排的。隻是搬家這件事是她和趙四娘再三商議後的結果,卻同這位傳說中的師父沒有任何關係。如今見趙四娘拿師父說事兒,還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怎能不讓她好笑?


    不過,話說這位師父真的存在嗎?趙元娘心存疑惑。


    在趙四娘的糊弄之下,搬家的事情就這麽順利地定了下來。之所以把宋氏也請了過來,是因為趙元娘打算帶著她娘一起搬走,但她擔心她娘對這兒還有所留戀,就想讓趙四娘家幫忙勸說一二。


    其實,在今日前,恪守三從四德的宋氏雖早對老趙家寒了心,但仍期望著丈夫能夠迴來,殷殷盼望著有朝一日一家三口能夠團聚。直到今天,她才驀然發現自己對於丈夫的眷戀遠沒有她所想象的那般深刻,收到放妻書的那一刻,她竟沒有感到一絲難受,充斥在她內心的全是解脫——原來在內心深處,她一直在期待著離去。


    再深的感情也敵不過歲月的蹉跎,更何況宋氏奉父母之命成婚,不過是在婚後同趙永業相處了短短幾個月,哪有什麽割不斷的夫妻之情呢?


    斷就斷了吧!


    如今宋氏既無娘家也無婆家,此生唯一的牽掛就是閨女了。她曉得閨女雖沒像堅決要求她和離那樣,堅決要求她遠離趙家村,可閨女心中定然是不願意留在這個所謂的“故鄉”的。因而,盡管從未出過遠門的宋氏對外麵的世界有著本能的抗拒,可她還是決定遵循閨女的意願。


    於是,不等趙四娘開始忽悠,宋氏就爽快地點頭答應了。


    趙元娘母女搬家,這很好辦,因為她們倆人的家私加在一起也沒多少,隨時能夠走路。而趙四娘家卻不一樣,他們家已不再是幾個月前那個全部家當都裝不滿一板車的貧門敝戶,如今的趙四娘家既有旺鋪,又有田產,稱得上是有家有業,要把這些東西理清,實非易事。


    總的來說,趙四娘不會變賣薑家灘的產業。趙家鋪當然是全權交給薑家人打理,至於村裏的作坊和養鴨場趙四娘則會讓她選出的人負責日常管理,往後讓趙三郎時不時來巡視一番。


    然而,鎮上的那間鋪子就不得不賣出去了,而且必須賣給梁記,以六百兩的價格。


    這個價格算是合理,但出售旺鋪絕非是趙四娘的本意——這是和趙正義進行協商時,對方提出的要求。


    不要以為趙正義是因為趙四娘家給族裏捐了祭田,才處處為他們說話,事實並非如此。


    祭田一事是趙永忠見薑家灘在村辦作坊賺錢後為族裏添置祭田,於是他就和趙四娘商量出錢買些田地捐給趙氏一族,趙四娘當時就點頭同意了。不過趙永忠的原意是購置五畝,可四處打聽合適的田地時,恰逢劉老財家拋售田產,於是趙四娘抓住機會以低價全部買下,之後難得大方一迴的她將臨河的那塊地全部送給了趙氏一族。


    趙四娘出手如此豪爽,的確是存著些收買人心的意思,但這也確實是趙四娘家對族裏的一番心意。


    事實上,不管捐不捐祭田,趙正義都會替他們家出頭——買田之前,雙方就以鋪子為籌碼談妥了條件。


    至於梁記明明在北街已有個光鮮的門麵,還抽什麽風要再賣個鋪麵,還非得賣自家的鋪麵,趙四娘自覺無法理解,也沒空去理解。


    趙四娘認為,當務之急是趕緊再找個新鋪麵,糕點坊倒還罷了,豆腐坊坐擁無人競爭的絕對優勢,就此歇業可有多可惜!至於找到鋪麵後,豆腐坊該交給誰打理?那還用問,直接交給趙永孝和李家唄!


    不過,盡管今日趙四娘大獲全勝,可她還是被老趙家膈應到了,再想到即將歸來的趙永業一家可不是盞省油的燈,對了,還有搭上溫家的趙成青那也是個隱患……趙四娘開始擔心起以趙永孝的戰鬥力能否獨自應對諸多極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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