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飛快點開了聯係人界麵,準備給張繼打個電話。在指尖按向通話鍵的前一秒,她的手機響了。伴隨著嗡嗡地震動聲,屏幕上出現了深藍色的界麵,屏幕中間,小小的電話圖標不停閃爍,向右滑接聽,向左滑掛斷。而連接著電話另一端的來電者,是梁天。“是梁……梁梁梁梁……”方巧巧一激動,結巴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莫雲澤空出一隻手,從那顫抖的手裏接電話,二話不說就滑向了接聽鍵。電話的那頭一片寂靜,似乎也在等待他開口,兩人僵持了幾秒,嘈雜響聲後,傳來的是梁天疲憊而沙啞的聲音:“五樓,上來。”僅僅四個字,通話便結束了,隻留下掛斷電話那一瞬傳出的“嘟”聲。四人沉默了一會,兩個孩子此時是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而季晨從剛才開始就沒做出過任何的決定,毫無疑問的,何雲起成為了目光的焦點。他思忖一會,拍板做了決定:“上去吧。走樓梯,不要探索了,三樓剛才的事恐怕也跟他有關係,既然他能打電話來……”何雲起停頓兩秒:“那麽張繼應該已經在他的身邊了。”說出最後一句時,何雲起猶豫片刻,以重新整理措辭。他不想用“被他帶走”或者是“在他手上”之類的充滿威脅性的詞語,他始終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那麽內向謙和的好孩子,會為了傷害自己的同班同學而布下這麽一個局。從三樓到五樓,明明隻有兩層樓梯,四次轉角,一行人卻走得格外艱難,兩個孩子的心情如何,何雲起沒法揣測,通過手電微弱的光,他能看見他們臉上的擔憂和恐懼。朝夕相處的同學走到了這一步,實在是讓人唏噓。五樓到了,這是醫院的最後一層,也是最少有人能走到的一層,再往上就是醫院的天台了。季晨仍舊叼著他的棒棒糖,剛才那根木杖已經被他重新拆卸,放入了背包裏。他雙手捧著平板,定定的看著他搜集來的醫院平麵圖,纖長的手指按住一滑,將局部放大展示,他指了指遠處散發著微光的房間:“那裏,五樓會議室。你們要找的人應該就在裏麵了。”兩個孩子頂著膽怯向前緩步走去,何雲起怕他們再有個三長兩短,便跟在了他們後麵,而此時,他卻注意到了季晨的不對勁走廊的兩邊都是病房,病房的門有好有壞,好的看起來還算是個正常的木門,而已經損壞的則是露出各式各樣的窟窿,更有甚者直接碎得隻剩一半,這要是進門,都不知道是要跨過去,還是鑽過去。而有一扇門,在五樓一眾殘破不堪的病房門之中顯得格外紮眼。醫院的建築和裝潢大多是白色,即使廢棄多年,這些沾滿了灰的破舊木門,還是能看出些許白色的痕跡來,可偏偏在一眾灰白色的門中,藏著一扇稍稍靠裏的深紅色的門,它看起來並不像病房的門,也不太像是衛生間,更像是雜物間之類的地方。而季晨在路過那扇深紅木門時,將視線移向了它,並且讓視線停留了至少三秒。何雲起這才想起來,季晨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陪著他們尋找梁天的。他不認識梁天,也不認識這三個半路殺出的孩子,硬要攀學長和後輩的關係也說不通,畢竟季晨畢業後他們才入學,是根本打不著照麵的。何雲起雖然自來熟,但他絕對沒自戀到這個地步,季晨與他不過兩次照麵,是不可能為了他而留下來忙前忙後到這個時間點的。一天之中陰氣最重的子時很快就要到了,而渡靈者要完成工作,絕對不會找一個一年之中鬼氣最盛的日子,再從這個日子裏找一個陰氣最強的時辰。人為增加難度,嫌命長嗎?季晨拿起手機,大大的二十三出現在了屏幕上,他的眉不著痕跡地皺起,又飛快地平複,盡管如此,何雲起還是能從這細微的表情變化中察覺出,他有些焦急了。走廊盡頭的會議室,虛掩的門緩緩打開。伏在莫雲澤背上的姑娘發出了驚懼的抽氣聲,沒等少年托住她的手鬆開,她就連著掙了幾下,一瘸一拐地跳了下來。一旁的男生趕緊攬住她的肩膀,怕她站立不穩摔了,更是為了攔著她,不讓她往屋子裏前進一步。兩人無法掩飾地顫抖,本就負傷在身的方巧巧更是如同篩糠。何雲起往前走了兩步,將會議室的門打了個大開。梁天正坐在一旁的桌子上,那桌子怎麽說也有十年沒有清理過了,上麵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夾雜著蜘蛛網,和其它叫不出名堂的垃圾碎屑。他歪過頭,麵無表情地看向門口。除了身旁一盞還算明亮的應急燈,他手裏還拿著一個強光電筒,強烈的白光,照在屋子正中間的人身上。那人跪得筆直,連腰都不敢彎一下,而他的周圍,是密密麻麻排成一圈的利刃,每一把都閃著森森的寒光。那些刀子就直直的插在那人的周圍,將他包圍在中間,構成了一個用刀刃搭建的囚籠。被困在囚籠中的,正是突然失蹤的張繼。這個三人中膽子最小的少年,已經被嚇得一身冷汗、眼淚鼻涕滿臉糊了。他的眼鏡花了一片,看起來倒是沒什麽外傷,他臉上蒼白,黑白分明的眼珠不斷顫動著,分明是在向上看著什麽。何雲起順著他的視線抬起頭,卻發覺那上方竟懸著好幾把銳利的刀子,那些刀被固定在一盞破舊的燈架上,已經鏽跡斑斑的燈架不時向下落著碎屑,而固定住燈架的,是一根細小的、脆弱的、看起來就不結實的沾灰麻繩。以刀架頸,如履薄冰。這八個字,就是張繼此時的寫照。※※※※※※※※※※※※※※※※※※※※你們不要對我有什麽誤會!我是不可能永遠日更九千的!第14章 城南(7)“梁……梁天!你別……你別這樣!是我們不好……”方巧巧實在是控製不住了,她雙膝一軟,完全顧不得自己腿上被磨出的大麵積擦傷,直直地跪在了門口,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你們哪兒不好?”梁天歪了歪頭,看向方巧巧的眼神卻依舊冷漠,完全不像何雲起熟悉的那個他,“說呀?”“我……我們,我們作弊,我們進了重點班,我們搶了她的位置,是我們的錯,都是我們的錯!”方巧巧想要嚎啕大哭,又不敢哭得太過放肆。眼眶早就承載不住恐懼的淚水,她卻依舊瞪著眼睛看著梁天,試圖讓自己的道歉和懺悔看起來更真誠,她在恐懼和克製之間來迴擺動,極力尋求著達到穩定的平衡點,“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她……她……”“哈哈……哈哈哈!”方巧巧的道歉被梁天悲涼的笑聲打斷了,梁天冷漠的眼睛下,是一張帶著苦笑弧度的嘴,再加上他極其悲戚的眉宇,整張臉在白冷光的映照下更加陰森恐怖,“沒想到什麽?是沒想到她會被你們三個擠出去,還是沒想到她會就這麽沒了?”“是我不好,我沒勸住巧巧……”莫雲澤打算將責任轉移到自己身上,從而削減梁天對女孩的敵意,可他的話也沒能說完,就再一次被梁天的歇斯底裏打斷。“沒勸住什麽?嗯?”瘋狂的少年從桌台上跳了下來,那破舊的桌台晃得厲害,連帶著桌上的應急燈一起顫動起來,牆壁上頓時映出了一連串搖晃的影子。“你是沒勸住,你沒勸住你自己,曖昧不明,讓陳瀟喜歡你!”梁天的第一指,指向了試圖將方巧巧拉起來的莫雲澤,僅僅一瞬,他完全沒留給後者任何辯白的時間,一甩手指向了跪坐在地的女孩,咆哮道:“你呢!你他媽跑去學校論壇發帖,說陳瀟休學兩個月是懷了孩子要打胎!你當我瞎?!”“我……”方巧巧和莫雲澤握著的手突然就鬆開了,兩人麵麵相覷,眼神裏露出的難以置信倒是極其統一。“你……你當初跟我說是陳瀟纏著你不放的!”“不是,巧巧,你聽我說……”梁天顯然沒空搭理他們的糾葛和矛盾,將目光刺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張繼,衝著他的臉就是狠狠一耳光,怒道:“你呢?你喜歡陳瀟,就天天跟著騷擾,得不到,你就幫著方巧巧添油加醋的散播謠言,你是不是以為你拿左手寫大字報,就沒人看得出來那字是出自你這狗爪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