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仿畫的高手呢?造假鈔的團夥裏就有仿畫師,能把鈔票的花紋一模一樣複刻下來還不被機器檢驗出來。”季看著肖卓銘的眼睛,“技藝高超的紋身師也會這項技能。還有,那個簽名那麽小,墨水會擴散,即使有誤差,也分辨不出來吧?”“所以現在的結論是,一、這幅畫很大可能是描的。二、描畫的時候氛圍很緊張。三、這幅畫在之後到過另一個人手裏。四、這個人假冒肖先生的筆跡在畫上簽了名,目的不知。”林城說。“如果是描的,原圖在哪裏?原圖是誰畫的?為什麽要描下來?”季正在電子屏幕前調查一些檔案,頃刻之後他放下手,抄迴衣兜裏。屏幕上跳出偵察兵發來的照片,山中一座黑塔,高聳入雲。“說不定是在這裏呢?”季說。第152章 萬物生長“哦,指揮官。”林城撐在桌子旁邊,抬手撩了下自己的頭發,“你為什麽覺得原畫會在那裏呢?我知道我們明天即將前往那座塔,我們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麽。”季點了點腳尖,靠在後麵的擋板上,說:“你不覺得兩座塔很巧合嗎?誰修建了它?修來幹什麽?誰又會在西藏的無人區修這麽一座建築?我們得想想,得要思考。”“那裏還有一座望遠鏡,射電望遠鏡,口徑比現實世界最大的望遠鏡還要大。但是廢棄不用了,裏頭的設備都還是完好如新的。”符衷說,他給眾人倒去溫水,“為什麽突然廢棄了呢?他們用望遠鏡觀察什麽呢?他們究竟在收集到的來自宇宙的信號中,發現了什麽呢?我們找不到真相,也許會思考很多年。”肖卓銘把硫酸紙按原樣疊好,夾進書頁中。林城喝了一口水,瞥到肖卓銘在翻看日記本,隨口問道:“日記上麵寫了什麽內容?有沒有有關這座塔的記載?看看。好吧,這可能不太道德。”“這是岡仁波齊考古工作記錄,寫的都是一些考古見聞,比如今天又挖到了什麽化石,發現了什麽反常的地質現象。這都很正常。”肖卓銘淡淡地說,她很快地瀏覽完一頁翻過去,似乎其中沒有什麽值得細看的內容,“這裏提到了一句,巨鷹,‘山穀間有巨鷹出沒,狀似鯤鵬,藏於雲霧背後,不辨虛實。’就這麽一句,接著就寫另外的事情了。”季站在肖卓銘旁邊,看她指著日記本上的某一句話,他的目光在那句話上停留了許久,然後轉向楊奇華工作的的實驗室:“在西藏也有巨鷹,這是怎麽迴事?我弄不明白。後麵還寫了什麽?”“後麵什麽都沒有,亂七八糟寫了點看不懂的東西,還有幾頁紙被撕掉了。”季矮下身仔細看完紙上的字,那些字看起來有些扭曲,像暴躁的獅子在發怒,又像是恐慌的人在發泄什麽情緒,語句不太通順,顛三倒四。“他情緒到這裏就不太正常了,你覺得呢?林專家。”季壓著眉毛喊了一聲林城,“撕掉的那幾頁寫了什麽?我猜肯定是了不得的東西,說不定真相就在那幾頁紙上。”“不,我們得想想,那幾頁紙是誰撕掉的。既然肖爾槐這三個字都不是本人親筆簽名,那也有可能是別人撕掉了紙。你說是不是,肖醫生?”“當然,我想得到。”“這本日記你是怎麽得來的?我記得你說過,你是被國家養大的,應該是一個人生活,那是誰給了你這本日記?”符衷滑動兩下星河屏幕,放大了照片檢查細節。肖卓銘扣扣手指甲,伸手按掉換氣扇,嗡嗡的聲音讓她感到煩躁:“2010年,上頭專門送來的一個包裹。我也不知道來自於誰,隻知道來自上麵,軍政高層,其他的我不知道。”“嗯。”符衷點點頭,撐著手忖度了一陣,麵色冷淡地走到一邊去,“軍方和政府總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既然是上麵送來的,那說明你父親身份不簡單,日記本的內容肯定被他們處理過了,因為可能涉及到機密。那簽名呢?也是上麵故意仿照著簽上去的嗎?”“他們這麽做,意義何在?”季問,“毫無意義。”眾人皆沉默,空氣忽然變得粘稠起來。符衷從另一邊的櫃子裏取出一個方盒,裏麵是糖塊,前幾天過來時留在這裏的,一直沒有取走。他揀了兩塊糖放進季的杯子裏,說:“現在我們得要思考的問題是,為什麽兩地如此相像。巨鷹、長著人臉的怪物、黑塔、無人區,你們仔細地想一想,這像什麽?就像一個原文件和一個複製好的備份。”“就算是按照平行世界理論,首長們,這也說不通。”肖卓銘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坐累了,想站起來走一走,“根據單體唯一定律,平行世界不會出現兩種完全相同的事物。”林城抬手示意,起身走開了一些,給肖卓銘讓路:“我不是首長,我隻是一個側寫專家,求你以後也不要叫我林首長,承受不起。另外,肖醫生,很高興認識你。”肖卓銘與林城握手,符衷攪著玻璃杯中慢慢融化的糖塊,低頭看實驗報告上的字。季半晌之後抽出手,搓了搓,捂住尚且溫熱的杯子,說:“還有一個假說,認為如果一個人不小心落入平行世界,那麽他迴家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平行世界與他的現實世界的共同點,然後通過異界橋梁效應,就可以實現兩個世界互通。”“奎安艾比爾教授和齊明利教授在《科學》期刊上發表的‘同源互通’假說?”符衷皺起眉,他把手裏的東西放下,讓電子秘書調出那一篇論文,“至今仍在學術界存在爭議。”屏幕上顯示出論文的全部內容,還有奎安艾比爾教授、齊明利教授的照片。林城抱著手臂看了一會兒,說:“艾比爾教授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他計算出了空洞的膨脹係數和爆炸臨界點,而他的名字也很榮幸地用來命名這一數值。”季微微地笑,他把論文移動到自己的平板上,看著方便一些。肖卓銘不太了解這方麵的機製,林城在給她做解釋。季側過身子在符衷耳邊低語:“你覺得那座黑塔會是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梁嗎?齊明利教授說的很清楚,異界橋梁效應,相似的東西總是互相吸引的,粒子也是這樣。”“人也是這樣。”符衷迴過頭輕聲答應了一句,他垂著眼睛,嘴角總是溫柔的,就像淋過雨的木蘭花,“相似的人總是互相吸引。”“我跟你說正事呢,你又胡謅什麽話。”季拿著平板點點符衷的胸口,耳朵始終泛紅,嬌嬌的,讓實驗室的空氣彌漫起一股櫻桃的甜香,“哪有你這樣不正經的。”符衷溫溫地笑,他笑起來不會發出聲音,隻是靜靜的,就像坐在昆明春天的屋簷下,看爬在架子上的木香花。密匝匝的葉子遮蓋了半開的白花和飽脹的花骨朵,都被雨水淋濕透了。實驗室的門突然從裏麵打開,楊奇華教授穿著防護服從裏頭走出來,關上門後摘掉頭上的防護頭罩,去打了一杯熱水。他看起來很累了,摘掉眼鏡按按眼球,坐下來休息。“幾位首長在實驗室裏做什麽?找我的學生有什麽事?”楊奇華問,他把防護服脫下來,露出裏麵的薄毛衣和白褂子,“明天你們要出任務,注意休息。”季看了眼實驗室內部,燈亮著,儀器都在工作中,一麵屏幕上顯示著一隻爬龍的透視影像:“教授的工作進行得怎麽樣了?有沒有確定是什麽生物?”楊奇華閉著眼睛,斜斜地靠著椅背,手指按壓自己的太陽穴,說:“爬行動物原始類型,近似於林蜥hylonomus,最原始的無孔類。但是也不對,無孔類體型較小,而這種爬龍卻這麽大,這不正常。按說,能長到這麽大的,是下孔類,但下孔類出現得很晚,時間對不上。”“那看來又要添一個新類型了,說不定這是我們從沒發現的原始物種。”季說,他淺薄地笑著,看不出多少溫度,“不過教授,你曾說你來過這裏,那你當時難道沒有遇見這種生物嗎?”楊奇華聞言睜開眼睛,但他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他像是在迴想什麽事情,過了一會兒才迴答:“沒有,我來的時候這裏什麽都沒有。爬龍是後來被創造出來的。”符衷把手裏的工作放下,伸著一雙長腿,問教授:“創造出來的?什麽意思?”“就是本來沒有的,後來被憑空創造出來了。就這個意思,就像做科學發明一樣。”楊奇華攤手比了個手勢,“這是很簡單的道理。”符衷還想問什麽,季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季換上輕鬆的表情,他輕巧地笑一笑,就像是老友敘舊一般,語氣淡然:“那後來呢?被創造出來之後。”楊奇華看著天花板,很長時間才眨一次眼:“後來?後來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提前返迴,後麵的事情我全都不知道。挺遺憾的,我錯過了多少精彩的事情啊。”季抬了抬長眉,輕聲笑了句:“精彩嗎?我看不是。”“您當年又是因為什麽而提前返迴呢?”林城問。“一些技術性的原因。通道突然出了點問題,容不下全部人員一次性迴返,就分批運送。第一批主要是些學者專家和文職人員,第二批是武裝部隊和執行員。我是第一批返迴的,第二批留在這裏等候。”楊奇華頓了頓,“第二批迴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年後了。他們死了很多人。”他說到後來語氣低落下去,似是在緬懷,長長地停滯在空氣中,就像炊煙,拉著長長的帶子,就是不肯散開。陳年的舊事很少提起,一提起就是漫天灰塵迷住了眼睛。肖卓銘一邊聽著林城講訴,一邊往紙上記錄下重點內容,條理清晰,工整有致。她總是對一切知識都照學不誤,認真、端正,從小都是如此。不僅一隻耳朵在聽林城講話,另一隻耳朵還在聽著旁邊的人談話,她一心可以好幾用,林城每次都覺得她心不在焉,問她問題卻能對答如流。“日記本裏還多次提到了‘龍’這種東西,但都不確定其是否存在。”肖卓銘很快地寫下最後一行字,把紙頭翻過去,“你們可以想一想,這是怎麽迴事。還有,老師,我記得您曾經說過,如果您沒有提前返迴,您將會捕獲世界上第一條活龍標本。請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您見過真龍嗎?”楊奇華搭著手,沒什麽多餘的動作,他靠在椅子裏,目光卻放得長遠。半晌之後他微微眯上眼睛,反問迴去:“我說過這種話嗎?我不記得了。先生們,我有點累了,需要休息。”季兜著風衣,踩了踩鞋跟。他不怒不惱,絲毫沒有情緒。楊奇華說完他要休息後就閉上了眼睛,蓋著實驗服開始打盹。季看他睡著,關掉了實驗室中的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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