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的情緒轉變非常流暢,王宏宇沒有看出一絲破綻。


    “失蹤?”王宏宇緊張道:“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失蹤前見到了什麽人,可曾聽過有何異動?是否是修士所為?”


    李顏迴是金丹境,大燕境內基本橫著走。


    王宏宇猶記他們來時感應到出竅境高手的氣息。


    那個神秘人被容徽金色小劍衝擊後便銷聲匿跡了。


    王宏宇擔心是那人所為。


    李相眉頭一皺,“顏迴三個時辰前來向我辭行,之後說要去皇宮拜別君上,她娘在家給他收拾東西,足足等了好幾個時辰都沒見顏迴迴來,心裏擔憂,讓我去皇宮探探這才知顏迴根本沒有去皇宮,我順著他的所行的路徑找了一圈,發現了這個。”


    李相從寬大的廣袖中拿出一截黑如墨的骨頭,骨頭上黑氣纏繞,異常妖邪,“欽天監之人說這是妖骨,其上的力量非他們能比,我便匆匆帶迴相府想去找五長老,這不,在廚房遇見了你。”


    李相眉宇間盡是疲憊和擔憂,眼中光芒散去,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


    王宏宇接過妖骨,“是那條妖龍的氣息。”


    “什麽妖龍?”李相見王宏宇知道什麽,頓時緊張起來,“我從未聽過大燕有什麽妖龍。”


    王宏宇三言兩語解釋了自己這段時間和李顏迴的所作所為,又解釋了什麽是真龍氣運等等。


    李相恍然大悟,“你是說,那條妖龍很可能潛伏在大燕的文武百官中?!不行,此事我得速速稟報陛下,宏宇,你將這節妖骨送到五長老手中,她肯定有辦法。”


    王宏宇拿著妖骨若有所思,他疾步走向李顏迴的房間,剛路過月門便看到兩個侍從急匆匆的衝出來。


    侍從麵色慌張,“王宗主,您來得正好,我等正要去找你。”


    王宏宇道:“找我什麽事?”


    “我們在公子房間裏發現了這些東西。”侍從神色匆匆的將帶著妖氣的盒子交給王宏宇,“宗主請看。”


    王宏宇瞟了一眼,那個盒子是李顏迴研製出來的具有記憶功能的小東西,盒子裏呈現的東西很模糊,他們最近追擊的妖龍影子和李顏迴的衣角一閃而過,看樣子似乎有一纏鬥。


    王宏宇之前懷疑李相說謊,因為五長老在,她的修為在中洲橫著走,倘若相府出現異動五長老可不能不知道。


    妖龍不將他們兩個金丹真人放在眼裏,分神境的老祖宗不是它能招惹的。


    王宏宇三步並作兩步走進李顏迴的房間,在床頭發現一個隱匿氣息的珠子,又在周圍發現打鬥痕跡,眉頭一皺,身形一閃,直接迴到霧林小築。


    “五長老,顏迴出事了。”


    王宏宇埋頭不管不顧的闖進雅室,抬頭就看見容徽正在慌忙的係一帶,手指過出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容徽白皙如玉的臉浮現一抹紅暈,玄金色靈力從她掌心飛出,溫和強勢的將他推出雅室,“出去。”


    王宏宇耳根爆紅,“五長老,抱......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換衣服。”


    他太著急了,根本來不及打招唿。


    片刻後,容徽開門,沒好氣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能進霧林小築的隻有李顏迴和王宏宇,容徽在午睡,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才感應到王宏宇的氣息,沒設防,竟讓他闖進來。


    修仙界不似凡間那般注重男女之別,但也不能沒有規矩和底線。


    王宏宇是晚輩,容徽惱他不知禮節,氣過之後不再追究。


    王宏宇耳根發燙,聲若蚊蠅道:“顏迴失蹤了。”


    容徽垂眸瞧見他手裏拿的龍骨和記憶盒子,手一勾,兩件物品穩當當的落在掌心,她嗅了嗅,又仔細觀摩片刻,皺眉不說話。


    “什麽時候失蹤的?”


    王宏宇言簡意賅的把李顏迴失蹤的時間地點說了一遍,“顏迴是金丹境,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坐以待斃,遇到危險肯定會想方設法聯係你。


    你不知情,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敵人太強,完全壓製顏迴,讓他絕無發求救信息的機會。


    第二,殺熟,熟人作案顏迴才不設防。”


    容徽將東西丟給他,寒冰碾碎的雙眸眺望大燕皇宮,淡漠道:“不必著急,你去告訴李相,明日午時顏迴不能準時跟我迴劍靈派,他便留在大燕罷。”


    王宏宇雙目圓睜,旋即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李相自導自演,目的是讓你出手解決妖龍?”


    這玩笑開的也太大了。


    五長老生平最恨算計和背叛。


    如果真的是李相的計劃,那麽顏迴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


    容徽好整以暇的點燃火爐烹茶,“還不算太笨。”


    “五長老,我拿性命擔保顏迴絕不會背叛你。”


    王宏宇太了解李顏迴了,他看起來邪氣重卻最重情重義,當初在封神學院的時候不惜用仙劍幫自己擋天劫,這種人怎麽可能背叛容徽。


    容徽拿出典籍細細看,漫不經心道:“本座也那麽覺得。”


    王宏宇卷起長袍與其相對而坐,幫好友說話,“怎麽說這也是李相的事,不關顏迴的事,他對李相極其敬愛,誰能防備親爹燈下黑呢,這件事,不怪他。”


    “確實不關他的事。”容徽抬眼看了看白玉空杯,“那就看李相心中是顏迴的仙途重要,還是大燕國朝重要,家國天下,天地君親師,他做何選擇。”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李相用李顏迴逼迫容徽插手凡間事。


    容徽反將一軍。


    王宏宇從善如流的斟茶,傲慢的臉上滿是擔憂,五長老是一個能說到做到的人,他心裏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王宏宇悶悶不樂道:“戳破李相的計劃還是靜觀其變?”


    看五長老的樣子,她是一點都不想沾惹凡塵俗事。


    容徽淡淡道:“願者上鉤。”


    聽到這四個字,王宏宇想到五長老最近一直用直鉤子釣魚,還真的讓她釣起來了,並且沒有用仙法。


    直鉤釣魚,除非鉤子上做了手腳,否則根本沒有釣起來的可能。


    王宏宇忽然覺得丟盡廚房的那四條魚很有深意,他看看容徽,張了張嘴,最終偃旗息鼓。


    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落地,將霧林小築蓋上一層夢幻的白紗。


    容徽和王宏宇在雅室中靜坐。


    王宏宇已經將容徽要對李相說的話傳了出去,他心情焦急的等待那邊的迴音,等到晚上也沒聽到什麽消息,坐立難安。


    王宏宇耐不住性子,“五長老,我出去看看。”


    “去吧。”容徽支著下頜思考劍靈三劍的改進方法,“宏宇,切勿插手凡間之事,帝王命數,國朝生滅都是大燕上位者權衡之下做出的決定,生與死,我們無權幹涉,更不能幹涉。”


    王宏宇認真的點頭。


    五長老是靠不住了,他得去找找兄弟,至少確定他是安全的。


    雅室內掛滿了夜明珠,溫和不刺眼的光芒將此處照亮,容徽拿出山河鑒調出方寸山河中大燕的版圖,玄金色靈力從蔥白的指尖傾瀉而出,大燕皇宮內的情況全數落盡她眼底。


    平時,容徽覺得方寸山河的監控功能有些雞肋,現在卻覺得異常好用。


    方寸山河之內,一塵一土,一花一樹都是她的眼睛。


    副作用就是需要消耗巨大的靈氣。


    容徽不在乎,她最不缺的就是靈氣,隻要她願意,隨時可以抽幹方寸山河版圖內所有的靈力存在山河鑒中。


    這種有違底線的事她做不出來。


    容徽手一揮,山河鑒飛到空中的同時夜明珠全部熄滅。


    玄金色流光穿過山河鑒,在容徽對麵的黑牆上呈現出大燕皇宮的全貌。


    隨容徽的放大和推進,她看到,聽到禦書房內薑妜女帝和神色凝重的李相,以及幾個她的親信,其中一個是被容徽掛在空中嚇得吱哇亂叫的文官大臣。


    “陛下,方才微臣收到通靈宗宗主的密信......”老謀深算的李相從椅子上起來,凝聲道:“五長老已經看透了我們的計劃,她隻給了微臣一個選擇。”


    身著明黃袞袍的女帝坐在龍椅上,花樣年華的少女眼角竟然出現了細細的皺紋,她疲憊的揉著太陽心,聲音沉穩道:“什麽選擇。”


    李相沉聲道:“明天午時不放顏迴,她便收迴那些糧種。”


    家國天下,李相最終選擇了幼子。


    也許是容徽那句“不凡之子,必異其生”讓李相動容。


    如果李顏迴失去這個機會,他將看不到那束光,得不到至高無上的榮耀。


    也許是虧欠幼子多年,李相想在他有限的生命裏給擁有無限生命的幼子鋪路。


    他最終選擇李顏迴。


    薑妜女帝聞言,麵容一沉,“容曌女仙當真如此說?”


    李相頷首,“老臣退位已久,五十大壽沾了顏迴的光,有幸請來容曌女仙見到了此生難忘的光景,人生已無遺憾,唯有幼子是我心之所係,他年少時命途坎坷不曾承歡於我膝下,我和他聚少離多,這些年他又在老臣不能觸及的修仙界,更是無法照佛,對他多有愧疚,誒。”


    李相的一聲“誒”落盡眾人耳裏,各個五味雜陳。


    容徽是薑妜的救命稻草,她隻覺得李相這番托詞完全是推脫。


    有老有小的文武大臣與李相共情,覺得他不容易,辦一個壽禮還得到修仙界響當當的大人物祝福,本就是無上榮耀,卻心係國朝,心甘情願被女帝用了一次,奈何女帝沒有抓住容曌女仙的心中所想,痛失良機。


    更多的則是對李相的嗬斥。


    “李相,家國天下,沒有國何來的家!你這般做是否太自私了。”


    “容曌女仙要人她自然會來,她來了,我們也不能不給,但是李相你這番話處處逼迫君上,明裏暗裏譏諷君上心胸狹隘!”


    “君上身上的麻煩不除幹淨,大燕國朝不穩,李相這是在保小家,不顧大家!”


    “李相,容曌女仙迴就迴嘛,李公子他也是修仙者,長在他身上,去劍靈派的路他也認識,根本不會耽擱什麽。”


    “微臣聽聞李顏迴是劍靈派縹緲峰唯一繼承者,也是容曌女仙唯一的徒兒,她自然不會多說什麽的。”


    “李相,放寬心啦。”


    “李相身為三朝元老,為了一己之私便放任怪物為虎作倀,不配為我大燕相國!”


    “......”


    義憤填膺的眾人將李相說得如此不堪,將他踩在地底,容徽順手抓了一個瓜果看他如何應對。


    “五長老,我迴來了。”


    門外傳來王宏宇的聲音,容徽解開雅室結界讓他進來看戲。


    “這不是大燕皇宮嗎?”王宏宇看到牆上的投影目瞪口呆,“這是啥玩意兒?”


    容徽笑道:“好玩的。”


    王宏宇看到山河鑒,乖乖閉嘴,“他們在幹嘛呢,合夥欺負李相?”


    這不得了了。


    糟老頭子竟有被人欺負的一天。


    “繼續看。”容徽笑吟吟道:“多看看,多學學,對你有好處。”


    王宏宇拿起一串葡萄坐在容徽旁邊看戲。


    黑牆上投影出吵得不可開交的大燕文武百官。


    看樣子,德高望重的李相已經扳迴一城,方才對他指手畫腳的眾人被他的追隨者辯駁得麵紅耳赤。


    “諸位說得好聽,容曌女仙本就是為李相而來,她又是顏迴小公子的師父,她既然名言告知李相明日午時見不到顏迴公子便收迴糧種,這便是她的態度!”


    “李相已經仁至義盡,諸位何必道德綁架一位疼愛兒子的父親,難道你們沒有兒子嗎?你們不是父親嗎?爾等不是為父為子之人嗎?”


    “李相無錯,容曌女仙在修仙界頗有兇名,她認定的事情,絕不可能更改。”


    “糧種奇效我等已經親眼所見,這些糧種若是全部落入他國隻手,我大燕必亡!”


    “君上,此事請再三斟酌,事關大燕千年大計,請放顏迴小公子迴去。”


    “.......”


    薑妜女帝被群臣吵的頭疼。


    暖黃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光影斑駁處,露出她詭異的影子。


    那影子,竟是一條扭動的巨蛇。


    “停!”


    薑妜女帝冷聲道:“此事再議。”


    李相不想讓,“君上,眼看天快亮了,時間不等人。”


    薑妜怒道:“李相若是讓容曌女仙現在出現在朕麵前,朕立刻放人!”


    李相怔了怔,“君上這是在為難老臣,容曌女仙是天上金烏,豈是我等凡人唿來喝去的。”


    薑妜頭疼之際,“既然如此,還不退下!”


    李相沉默。


    “是在召喚本座嗎?”


    冷淡的聲音在空中炸響。


    眾人心頭一顫。


    玄金色的光芒閃過。


    容徽和王宏宇顯身。


    她寒冰碾碎的雙眸睨著薑妜,冷冷道:“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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