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院眾人望向容徽,似乎想讓她出手製止李顏迴羞辱人的舉動。


    容徽淡淡道:“本座向來幫親不幫理。”


    青山院弟子無禮在先,李顏迴也不想客氣。


    李顏迴身為東道主出手闊綽,客人們也不能折了主人的麵子,紛紛拿出手中的金裸子,銀裸子扔到青山院的弟子們身上。


    在君子寧折不彎,寧可站著死,不能跪著生的儒家思想教義下長大的青山院弟子眼底發紅,恨不得將李顏迴撕碎!


    王宏宇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對仆人招招手,“把這些人丟出去!”


    容徽睨了小徒弟和王宏宇一眼,王宏宇訕訕一笑。


    “讓開讓開,小公子說了,把這群雜耍的扔出去,還愣著幹什麽。”


    相府的侍從魚貫而出,將青山院弟子扔到大街上,來來往往對其指指點點,眾人又羞又怒。


    容徽淡淡道:“宏宇,隨我來。”


    王宏宇脖子一縮,對李顏迴擠眉弄眼一會兒,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跟在容徽身後。


    不明真相的眾人簇擁李顏迴朝祝壽的花廳走。


    霧林小築霜雪漫天。


    容徽衣衫單薄卻感覺不到半點寒冷,她單薄的身體矗立在一片翠竹林中,氣質清冷,側著身體遺世獨立,仿佛下一刻就會羽化飛升。


    “說說吧,你們在外麵闖了什麽禍事,讓青山院的弟子都追上門來找我討公道了。”


    容徽脾氣不好,來大燕半個月,快樂沒有多少,麻煩事一大堆。


    青山院弟子若是態度好一點,別那麽囂張,容徽也不至於給他們難堪。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不要隨意樹立敵人,這一點很重要。


    王宏宇雙手抱胸靠在一株翠竹上,“這幾日京都附近有妖魔鬼怪危害百姓,我和顏迴身為正道弟子理應除魔衛道,在除妖之時發現那些妖物是青山院弟子故意養的。


    我一時間上頭,就打起來了。


    那群走文道的菜鳥實在是不堪一擊,我一個人輕輕鬆鬆將其全部擒拿,自此結下了梁子。”


    李顏迴和王宏宇都是金丹真人,修為不低。


    青山院弟子走文道,還在吟唱詩詞就被王宏宇暴力破開,根本不是對手。


    “他們為何養妖物?”容徽追問,“青山院在東勝神洲地位與劍靈派相當,文人風骨最忌諱身上沾惹汙垢,他們及其愛惜羽毛,其中有什麽隱情?”


    那些呆頭鵝把名聲看得比生命更重,絕不可能豢養妖物,其中可能有什麽誤會。


    王宏宇不好意思道:“我和顏迴隻顧著斬妖除魔了,沒問那些妖物為何出現在這兒,後來才知那是他們圈養在京都附近的小妖,是準備抓迴去給青山院的同門練手,暫時關起來的。”


    誤會就這麽形成了。


    容徽一愣,不知說什麽好。


    中洲修士抓到小妖的話,一般直接送迴宗門,馴化一段時間再放到下曆練的山上讓弟子們練手。


    東勝神洲好像更喜歡在外麵馴化,再將其帶迴宗門,直接給弟子們練手。


    “後來我和顏迴發現了在京都附近為害一方的大妖,前去除妖之時又碰上這群酸腐之人,他們心裏記著前麵的恩怨,非要與我們扯明白,我們情急之下又動起手來,讓那怪物溜了。”


    幾次三番下來,青山院認定李顏迴和王宏宇針對他們。


    李顏迴和王宏宇也覺得這些人讀書腦子讀傻了,不明辨是非,迂腐至極。


    王宏宇無奈攤手,“青山院的人打不過小的就要找老的告狀,根本不講道理!”


    容徽皺眉,“既然如此,你就在這兒麵壁思過。”


    容徽要他長記性,封印了王宏宇的靈力。


    玄金色靈力在空中轉了一圈,將王宏宇掛在空中不上不下,不論他怎麽掙脫也逃不開。


    王宏宇看著容徽離開的背影,著急道:“五長老,你別走啊,大冷天的,我穿的少,我冷。”


    容徽充耳不聞,如若不給他們一些教訓,往後不知會因為莽撞闖出多少禍事,他們還沒有在中洲橫著走的本事。


    雪花簌簌降落,不多時,王宏宇腦袋堆滿了雪花,凜冽的寒風吹過,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又冷又痛,他冷得哈白氣,骨頭都在打顫。


    嬌生慣養的小公子從未受過這種苦,王宏宇冷得打擺子。


    他在空中掛了半天,直到李顏迴迴來幫他破了結界。


    王宏宇已經凍成了雪人,他牙齒咯咯作響,“好兄弟,快給我一個‘如沐春風’咒,我.......我快凍死了。”


    五長老說懲罰就懲罰,不帶猶豫的,快到王宏宇都來不及反應。


    “你怎麽被師父掛這兒了?”李顏迴從空間玉佩裏拿出一件貂皮大氅給他穿上,“我迴來的時候看到外麵青山院的弟子看你笑話呢。”


    “看我笑話!”王宏宇磨牙道:“他們敢!要是敢笑,我把他們的牙都打碎,骨頭也給拆了,他們也配笑話本宗主?”


    李顏迴很無奈,“靈力都被師父封了還在這裏喊打喊殺呢,說下,你怎麽得罪師父了。”


    “我闡述事實,說青山院那幫隻會是陰招的孫子,他們打不過打不過小的就跑到老的麵前告狀,無恥之徒。”


    王宏宇氣鼓鼓的,他不顧形象的抓起地上的雪,團了團,扔到牆外。


    片刻後,驚起“哇”聲一片。


    李顏迴精準的抓住王宏宇的錯處,“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怎麽得罪師父的。”


    “我哪兒敢得罪五長老啊.......”王宏宇頓了頓,麵色古怪道:“你是說,我說她老?”


    李顏迴幸災樂禍一笑,“正確。”


    王宏宇:“......”


    他隻是做一個比喻,僅此而已。


    李顏迴和王宏宇走到霧林小築,看著沉迷釣魚,沒了‘電魚杆’顆粒無收的容徽,正色道:“師父,我有話說。”


    容徽望魚興歎,“說。”


    這麽多鯉魚,怎麽就沒有一條願者上鉤呢?


    難道是自己的魅力不夠?


    “我和宏宇在京都附近發現的妖物身上有龍氣,它應該跟皇宮裏的人有關。”


    李顏迴想起薑妜女帝身上的護國神獸是一條肮髒的臭長蟲,忍不住道:“那個妖物身上的龍氣很正,比宮裏的那位更純正。”


    純正得讓李顏迴覺得它才是大燕的真龍,薑妜女帝是仿冒品。


    容徽不想摻和凡間恩怨,“危害百姓的真龍沒有存在的必要,殺了。”


    “我和宏宇斬殺過一次,奇怪的是,那妖龍根本殺不死。”李顏迴靠在梅花樹上,狹長的雙眸飛出一絲疑惑,“我覺得,應該是我們沒有找到它的本體,畢竟有些妖物喜歡用化外身出來為非作歹,本體卻在扮演好人,這種最難察覺。”


    李顏迴有一種自己是柯南的感覺。


    容徽興致缺缺,態度很敷衍,“嗯,確實有這種可能。”


    “聽我爹說,大燕朝廷內暗潮湧動,文武百官互看不順眼,一方堅定以武安邦,另一邊堅持以文治國。”


    李顏迴眺望皇宮的方向,若有所思道:“師父,你是那條妖龍到底寄居在誰的身上?你有方法把它抓出來嗎?比如有照妖鏡之類的。”


    大燕畢竟是李顏迴的家鄉,他自然希望家鄉越來越好。


    容徽提著魚竿的手一頓,輪廓柔美的側臉仿佛凝結了一層寒霜,反射出寒芒,“顏迴,我等修道之人最忌諱與凡塵俗世牽扯過深,尤其是涉及國朝命數,凡人的事,凡人來解決,修道者橫插一手改變得了一時,改不安不了一世,既然李相大壽已過,今晚你和父母親朋好好道別,明日啟程迴劍靈派。”


    池塘裏的魚好似成了精,吃了容徽不少魚餌,翩翩不上鉤。


    容徽在很多方麵煩躁,釣魚是為數不多能讓她靜得下心,等魚兒願者上鉤的事。


    她不是垂釣高手。


    卻很有耐心。


    “這麽快?”李顏迴望著聳肩做無辜狀的王宏宇,商量道:“師父,你看咱們好不容易下一次山,您別著急那麽早迴啊。”


    大燕的事情還沒解決,親戚朋友很有可能受到妖龍的威脅,李顏迴不想迴。


    “不想迴你可以生生世世都留在這兒。”容徽冷漠無情道:“隻有一次選擇機會,你想好了再來告訴我。”


    容徽了解小徒弟,這種事情不能給他一星半點機會,否則他能玩出花兒來。


    要麽留在凡間,要麽迴劍靈派。


    隻有兩種選擇。


    李顏迴張了張嘴,口中滔滔不絕的話硬是說不出口。


    “顏迴,五長老都說了,凡塵俗事擾人心智,亂人心緒,你修無情道本就應該斷情絕愛,這些凡人遲早是要死的,修士的生命綿綿無絕期,你能管得了他們一時,管不了一世,難不成你還要子子孫孫的保護下去?還不如斬斷這些念想,好好修煉。”


    王宏宇看得通透,在凡間的這些日子他玩得很開心,但每晚迴霧林小築還要批閱合歡宗的折子,這是他身為宗主的責任。


    李顏迴是縹緲峰唯一的傳承人,他現在手持掌峰令羽,雖無峰主之名卻有峰主之實。


    縹緲峰大大小小的事都從李顏迴手中過,得他首肯才行。


    容徽撒手不管,樂得清閑。


    縹緲峰現在是容徽扛鼎,李顏迴輔佐,他若迷戀凡塵,對其修行百害無一利。


    李顏迴喉結滾動,他定定的看著師父完美的側臉,喉結滾動,半個字也說不出。


    “好,還請師父......”


    “別急著迴答我。”容徽魚幹一抖,她笑盈盈的提起魚線,一條漂亮的鯉魚被脫出水麵,“想好了,再迴答。”


    李顏迴鄭重的點頭。


    修仙他所欲也,保護父母國朝亦是他所欲也。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前者師父是他的明燈。


    後者是他割舍不下的牽掛和羈絆。


    李顏迴沉聲道:“徒兒出去走走。”


    “去吧。”容徽把鯉魚放進魚簍,眉開眼笑道:“明日午時啟程迴劍靈派。”


    凡間的事情,容徽一點都不想管。


    尤其是涉及帝王氣運,國朝命運,這東西就像狗屎,沾上了很難洗掉。


    容徽自然不希望李顏迴深陷其中,所以才讓他做選擇。


    王宏宇湊到容徽身邊一屁股坐到地上,“五長老,顏迴說小孩才做選擇,大人全都要,你覺得他會迴劍靈派嗎?”


    “不知道。”容徽把魚竿扔進池塘,“人心難測,就算我是顏迴的師父,再了解他,也擋不住他在某個時刻做出的衝動選擇,畢竟這東西,所有人都克製不住。”


    很多選擇都是在衝動之下做出的決定。


    李顏迴兩邊都想要,是不可能的。


    王宏宇用靈力堆雪人,“他若選擇了凡間,縹緲峰怎麽辦。”豈不是後繼無人了?


    瓊州炎熱,修仙界一年四季溫暖如春,這是王宏宇第一次見到雪,很興奮。


    容徽笑道:“顏迴若是迴不來了,你就留在縹緲峰當我劍靈派的弟子。”


    “不不不不,你別玩我。”王宏宇一哆嗦,“通靈宗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現在是留學生,遲早要迴去的。”


    留學生這個詞兒是李顏迴跟王宏宇說的,他覺得這詞非常有新意,又好聽,讓他在劍靈派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他在劍靈派弟子們麵前就一直以留學生自居。


    五長老的性格是訓不死的話,就往死裏訓。


    王宏宇自認自己不行。


    劍靈派再好也比不上通靈宗。


    容徽笑而不語。


    顏迴是她唯一的弟子。


    她相信李顏迴不會讓她失望。


    天黑之前,容徽總共抓到了四條魚,交給王宏宇做飯。


    王宏宇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公子,十指不沾陽春水,做不出來隻能悄咪咪的把魚交給相府裏的廚子。


    王宏宇走出廚房之時,迎麵碰上李相。


    李相道:“宏宇,你這是?”


    “五長老要吃魚,我交給廚房做。”王宏宇笑道:“李相來這兒也是找吃的?”


    李相看著魚簍裏活蹦亂跳的魚,心裏咯噔一下,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的想法。


    難不成五長老發現了什麽,她在暗示自己?


    不對。


    五長老分明什麽都不知道。


    李相沉思片刻,忽然緊張起來,“宏宇,顏迴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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