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坑村到外邊混的那些人,頂數十裏香財運最旺。她憑著一張小嘴兩條大腿,交下了不少當官的管事的,把她自己開的那個“真過癮”娛樂中心整得相當紅火,天天大把大把進票子。那些走社會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真是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經常到她這裏來“深入群眾”——雖然沒達到心貼心,但確實是身貼身了;雖然沒有血相連,但確實是肉相連了,而且做到了“親密無間”。“深入”以後,覺得味道好極了,從此好吃不撂筷兒,時常不短就到這兒來瀟灑走一迴,許多是專門撲奔她來的。有些上邊的官聽說了十裏香的芳名,專門借著檢查什麽的名義來長河城。縣頭頭為了讓領導恢複工作疲勞,促進身心健康,自然要安排休閑娛樂,領導就點十裏香的將。十裏香也真不含糊,每次都以優質服務讓這些幹勁十足的人民公仆高興而來滿意而去。以後十裏香有啥事求到他們頭上,他們都顧念前情,頭拱地的去辦。十裏香成了手眼通天的人物,在城裏打一條龍的響腰,不但公安、稅務那些管事的處處給她開綠燈,就是黑道上那些人也不敢到她這兒刮旋風。

    幾年來,十裏香究竟陪過多少人睡覺,她自個都記不清準數了。可惜都是為了掙錢為了辦事,真正喜歡的很少。俗話說:錢大要啥有啥,吃活人腦子管砸。這話一點不假。十裏香財大氣粗了,更樂意往那事兒上用勁,專門養了兩個帥小夥,一個當業務經理,一個當貼身保鏢。那些革命幹部斷檔的時候,這兩個小夥就成了合格的共產主義接班人,保證她的牙床上總有男的陪她過夜。

    一個莊稼院娘兒們,能混到這個程度也該知足了。可是十裏香得高盼高,非要開開洋葷,沒想到惹來了大麻煩,最後搭上了小命兒。

    那時候正講招商引資,誰能把有錢的請來辦廠子開買賣,就算誰有能耐。要是能整來個老外,那簡直就是奇功一件。縣頭頭為了往自個臉上貼金,特別下功夫琢磨這事。他們為民造福的誠心感天動地,真的有個老外願意投資二千萬,要在長河城辦廠。喜訊傳開,全城轟動,縣頭頭更是樂得屁顛屁顛的,下令城內中小學生全部停課,舉著彩旗,舞著彩帶,去歡迎這個財神爺下凡。大縣長為了參加這個千古盛事,急著從外地往迴趕,沒想到樂極生悲,他的豪華轎車翻到了壕溝裏,後背擦破了一塊皮。這可是因公負傷啊!縣醫院馬上組織搶救,並且從省城請來專家為縣太爺會診。各科局各鄉鎮的頭頭得知了這一重大新聞,都急忙來向領導表忠心,縣醫院簡直成了車市,各種各樣的小轎車每天都有上百輛。因為黨的幹部都講究清正廉潔,來探望縣太爺沒有一個帶禮物的,可畢竟是領導玉體欠安,總不能說幾句好話就完事,於是乎不約而同的把偉大領袖毛主席請出來向領導表示慰問。不到一個禮拜,縣太爺個人賬戶的存款就增加了幾百萬。

    那個老外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出於對中華民族的友好感情,也到醫院來探望。他不象中國官那麽俗氣,專用花花紙糊弄領導,而是按照本國規矩,拿了一把鮮花,拎了一袋水果,向這位為了中外友好光榮負傷的人民公仆表表心意。臨走的時候掏出一把車鑰匙,放在這個省級廉政建設標兵床頭的茶幾上,用生硬的中國話說:“聽說您的車不太好了,把我的那台寶馬送給您吧。”縣太爺當時就樂得閉上上嘴了,連句客氣話都顧不得說,就收下了這個中外友誼的見證。從此他那個整天喝酒跳舞的寶貝兒子有了自己的專車,而且是全縣牌子最亮的。

    在縣頭頭的大力支持下,老外的工廠很快投產了,上邊咕咚咕咚冒黑煙,下邊咕咚咕咚淌黑水,幾個月的光景,長河就舊貌換新顏了。上邊誇獎縣頭頭造福人民了,年底又把這個廠樹為招商引資的典型。

    老外發了大財,又突發奇想,要嚐嚐中國女人啥滋味。此時他要摘天上的星星,縣頭頭都得緊忙為他搬梯子,這樣加強中外溝通的好事自然更樂不得去辦,當下就派人把他領到了“真過癮”娛樂中心。十裏香對這個老外聞名已久,立即親自出馬。倆人雖然語言不通,可是都心有靈犀,都想品品外國貨,沒用翻譯就都明白了啥意思,不大一會就同床共枕了。這期間他倆怎麽為國為民,怎麽努力奮鬥,別人沒法知道,就看老外往出走的時候,直勁兒伸大拇指,嘴裏連聲說“ok”。從此成了這裏的常客。十裏香原來的那些老相好,都知道這個老外惹不起,看他的轎車在門前停著,就躲得遠遠的,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可是連個扁屁都不敢放,隻能在心裏唱:“隻要哥哥你耐心的等待著,你心上的人兒一定會到來。”都盼著老外快死,好給自個倒地方。

    也真是天遂人願——老外突然沒影兒了,從此以後一冒沒冒,誰也不知道究竟幹什麽去了。有一天縣頭頭下達緊急通知,讓各單位挎官銜的都到大禮堂開會。進去一看,隻見正中間掛著老外的大照片,四周擺著花花草草。大縣長在會上講話,說這人不遠萬裏來到中國,為了改革開放事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生的偉大,死得光榮。聽那意思,快趕上外國的白求恩中國的劉胡蘭了。接著又是默哀又是鞠躬的,鬧騰了好幾個時辰才算完事。

    原來受限製的那些人這迴自由了,他們不用再眼巴眼望的等那個老外離開才敢進去了,如今是天老大地老二他們就是老三了。這些不信耶穌的人也過起了狂歡夜,把十裏香好頓忙乎。一晃幾個月過去了,可是那幫人的熱勁還沒過。

    這天,一個小道消息很快傳遍了長河城——那個老外不是得好病死的!那病叫什麽“愛死病”,是外國人的四大發明,就是男女之間幹那事幹大勁了就得這個病,得上非死不可,神仙也救不活。又說這病傳染得特別厲害,沒病的跟有病的扯那事馬上就得病,甚至親個嘴都能招上。還說那老外最喜歡十裏香,臨死的時候一再囑托把十裏香的相片放在他骨灰盒裏,一起送迴他的家鄉安葬。如今十裏香的玉照已經漂洋過海,在外國公墓對外開放了。

    十裏香這些日子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想去住院又舍不得那口食。聽了這信兒以後啥也顧不得了,當天就到省城那家最有名的醫院去檢查。結果出來了,她得的確實是哪個病,確診以後就隔離起來了。她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口口聲聲說隻要能治好她的病,花多少錢都行,而且真的準備了一大堆紅包往出送,可惜大夫們都晃蕩腦袋。她的那些老相好聽到這個消息都毛丫子了,也緊忙上醫院,結果也和十裏香一樣。幾天的功夫,長河城得這病住院的就超過了一個加強連。

    據說得這病的人都特別有權,那個權叫什麽癮死權,意思是他們的事不能打聽不能傳揚,要不然就是犯法,雖然不至於開刀問斬,可是追究起來也夠喝一壺的了,所以誰也不願意討那個麻煩。他們怎麽得的病,將來會如何,外人都不知道,隻有一條是肯定的:他們隻有等死了,沒大活頭兒了。

    最幸運的是原來跟十裏香好過,後來讓老外擠兌得沒排上號的,當時巴嘰嘴幹眼饞,如今都慶幸逃過了鬼門關,可是心裏總忘不了那副小模樣。有位才子還專門寫了一首歌紀念這位女中豪傑:“十裏香啊十裏香,你究竟去了啥地方?何時才能再相會,想起你兩眼淚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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