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是陸征,說的卻是這個吻。 魂體剛迴身,溫白其實還處在一點後頸中, 思緒都有些慢半拍。 因此除了“陸征有點兇”、“唿吸不過來了”這幾個念頭外, 沒有感受到陸征越發沉重的唿吸聲。 陸征用指腹貼了貼溫白被問得發紅的唇,啞著聲音道:“不舒服?” 這叫他怎麽迴答?溫白懵了一下,最後又往被子裏埋了埋。 這次拉著被子蓋住了小半張臉,隻剩眉眼和額頭露在外頭。 看著盯著他的陸征,最後說了一句:“嗯, 頭疼。” 不算假話。 頭的確是有些疼。 隻不過他也不清楚是魂體剛迴身的後遺症還是這個吻弄得。 陸征指節微曲,伸手在溫白額間揉了一下:“這裏?” 溫白本來打算敷衍一下他這個顯然不太會按摩的地下男朋友那次被羌岐帶走, 半夜從霧凇山迴來的時候,溫白受了點寒, 陸征也給他按了按額頭,最後被溫白婉言相拒。 那根本不叫按摩,那叫撓癢,像是根本不敢用力似的。 溫白本就怕癢,那次忍得格外辛苦。 他也能理解。 陸征畢竟是陰司之主,連人間事都不太理會,更別說給凡人按額頭這種高超的“技術活”了。 雖然那時兩人還沒有確定關係,但他也算是提前體驗到了男朋友並沒有掌握的人間技能之一。 所以在陸征伸手的時候,他想著敷衍兩下,可“好了”兩字剛說出口,溫白就頓住了。 因為男朋友的按摩技術顯然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嗯?”陸征沒怎麽聽清,彎腰靠近了點。 溫白搖了搖頭。 陸征卻是直接開了口:“有進步?” 溫白眨了眨眼睛:“什麽進步?” 陸征的手在溫白額間輕點了兩下:“這個。” 溫白這才反應過來。 “嗯。”溫白閉上眼睛,微皺的眉頭也跟著舒展開來。 陸征笑了:“上次按得真這麽差?” 溫白聞言,單眼微睜,含笑看著陸征:“你覺得呢?” 陸征沒說話。 溫白把被子往下一拉,抬手在陸征額角挲了兩下:“上次你就是這樣的。” 他又問了一遍:“老板你覺得呢?” 陸征久違地聽到溫白喊他老板,有些好笑。 他抓住溫白欲收迴的手:“老板覺得還行。” 溫白抿了抿嘴,思考了一下:“那男朋友覺得呢?” 陸征也隨著溫白的性子,不輕不重道:“男朋友覺得還有進步空間。” 這答案溫白還算滿意。 陸征一邊把溫白的手重新塞迴被子裏,一邊說道:“之前那次,不是故意折騰你。” 溫白:“我知道。” 陸征沒把後半句話說出來。 他不是故意折騰他,隻是不敢碰。 溫白皮膚太軟,哪怕隻是用一點力,都能留下痕跡。 皮膚稍微紅一點,陸征就覺得這人在疼。 “所以我去學了。”陸征掖好被子,說道。 “學?”溫白看著他,“學什麽?” 陸征繼續幫他揉額角:“學怎麽讓你舒服一點。” 他手上力道稍微重了點:“除了這個,還有很多。” 溫白就看著陸征的視線從他的眼睛慢慢下移,停在唇上。 溫白:“!” 陸征輕笑:“想知道麽?” 溫白:“……” 他掀了被子,把自己從頭裹到腳:“不想,睡覺。” 隔著被子,他聽到陸征低沉的笑聲,以及一句“那就下次”。 溫白:“……” -- 翌日,溫白睡到天大亮,才從被窩裏爬了起來。 等陸征給他檢查過魂體,確認沒什麽問題,才被“放”了出來。 鍾時寧立刻蹬蹬跑了上來,在溫白手臂上左捏捏,右碰碰,看了好半天才道:“小白你沒事吧?確定沒事吧?被朱雀輕輕撞一撞怎麽魂體都能撞出來呢?” 那不敢置信的語氣,就差沒說“世上怎麽還會有這種事”了。 溫白:“……” 在他額頭輕拍了拍,溫白道:“沒事。” “在陰司我能出什麽事?” “你現在當然可以這麽說,”鍾時寧皺著眉頭,對溫白不以為意的態度很不滿意,“昨晚我都快嚇死了。” “這是真的,小白,昨晚進去的時候,你身體都涼了!”一個陰差接嘴道。 他剛說完,就被身旁一個陰差用手肘撞了下:“什麽涼了,小白還是人,人間快過年了,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那陰差嘿嘿笑了下:“這不是習慣了嗎,誰叫我們不是人呢。” 溫白:“……” 算起來他在陰司也已經待了大半年了,從夏到秋到冬,轉眼又要入春,這人間都快過年了,他還是沒有習慣他們說話的方式。 溫白覺得,他可能再過二十年都不會習慣。 說起過年,溫白才想起來,前兩天從山莊門口進來的時候,那一排路燈上,都已經掛上了紅燈籠,旁邊幾棟別墅看著也添了幾道紅,倒是這陰司,沒什麽變換。 溫白想起昨晚上看到的燈火林立的場景,又想起陸征說過的話在他們成為陰差之前,也做了百年的凡人。 雖然現在這些人已經習慣了陰差的身份。 在說到人間或是凡人的時候,用的大多也都是“你們“,而不是“我們”,更沒聽他們說起過以前的事,可仔細找找,總還能找到許多以前的影子。 比如偶爾吃上一嘴、像是打個牙祭似的人間飯菜,比如時常燃著的那盞燈火。 這麽一想,這陰司似乎是冷清了點。 溫白四下環顧一圈,或許這陰司也可以守個人間的歲,過個人間的年? 就是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也不知道陸征答不答應。 溫白先跟鍾時寧提了一下,鍾時寧咕噥了一聲:“過年啊?” “我都快忘記過年是什麽感覺了。”鍾時寧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香山太偏,除了清明、中元見到一些過來超度亡魂的道人、僧人之外,基本就沒見過什麽人。 聽到的也都是些經文、焚火聲。 要不是開花落葉、冬日山上偶爾下下雪,他甚至都不知道四季在變換,更不用說什麽過年不過年的了。 “不過以前的時候,每到過年,會跟我爹一起去山裏撿些不潮的柴禾,把爐灶燒一個晚上,上頭蒸些饅頭麵餅,爐灶裏頭再放些紅薯,用黃泥包個雞,香得很。” 他頓了下:“撿柴禾倒不是家裏頭沒有,隻是我喜歡去山裏,冬天山裏頭人少,安靜,山鳥野兔之類的就出來活動,我願意看,我爹就帶著我認。” 鍾時寧語氣有些放空:“他是教書先生,逢年過節也會有很多人來送些東西,吃倒是不怎麽愁的。” “其實這些也已經有些記不清了。”鍾時寧最後說道。 溫白輕聲應了一聲:“嗯。” 鍾時寧能聽出溫白話中安慰的意思,笑了下:“我爹對我很好的,雖然肯定比不上鍾家那麽富貴,但我也不差吃穿,就是記不太起來了。“ 溫白又問了幾個平日處得多的陰差。 迴答基本都是一樣的:記不太清了。 溫白也猜到了,鍾時寧在陰差裏頭年紀最小,他都隻能記了個模糊,更不說其他陰差了,但提到“過年”時候,那種帶笑的神情也不是假的。 溫白心裏有了數。 “對了,小朱雀呢?”他差點忘了正事。 鍾思寧:“你說那枚蛋啊?” 溫白輕笑:“不然呢,還有第二個小朱雀嗎?” 鍾時寧努了努嘴,扭向窗外:“蛋我是不知道,但蛋他爹和諦聽大人在院子裏。” “好像老板也在。”一個陰差聽到溫白和鍾時寧的對話,伸長脖子說了這麽一句,說完又縮了迴去。 溫白點了點頭:“我去看看。” 等溫白到了院子裏,才發現隻有朱雀一個人。 諦聽和陸征都不在。 溫白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