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白這才看清了餘齊頭上的官印。 那官印不大,方形,缺的剛好是最右上角的一塊,斷麵很不齊整,還坑坑窪窪。 “怎麽斷成這樣了?”文曲糟心道。 諦聽:“隻啄了這一角,沒整圈啄下來,已經很好了。” 啄…… 溫白:“……” 文曲:“……” 文曲拿出一隻粗毫筆,在餘齊頭上掃了一圈,所到之處官印痕跡慢慢褪下,最後消失。 緊接著,文曲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黃巾小包袱。 看那方正的形象,溫白大致也能猜到,應該就是文曲的官印。 “啪”的一聲,一個偌大的官印落在了餘齊的天靈蓋上。 朱雀雙指在下巴處微挲了一下:“離這崽子考試還有多久?” 溫白算了下時間:“大概半年。” “半年?這官印撐得住嗎?”朱雀問道。 文曲:“……” “您當我這官印是什麽?”文曲冷聲道。 朱雀:“來都來了,多蓋幾個,保險。” 文曲:“……” 文曲再次重複,語氣更甚:“您當我這官印是什麽??” 朱雀:“我知道你這官印厲害,這不是被我兒子吃了嗎,我說保險起見。” 文曲白眼一翻:“您還有臉說?” “行了,”朱雀擺了擺手,“都這麽久過去了,怎麽還是磨磨唧唧的。” 文曲:“你才磨磨唧唧。” 氣上頭了,“您”字都不用了。 朱雀:“我借了這麽多年的運,人情就都還在這崽子身上,畢竟是我兒子把他官印吃了,怪不好意思的。” 文曲:“……哪來的人情?那叫工作。” “現在我來幫你重新蓋印,這才叫人情,朱雀大人,您懂嗎?” 朱雀點頭:“行,人情,我記下了,快蓋快蓋!” 文曲:“……” 文曲沒轍。 雖然他也很想把官印扔朱雀臉上,但他不行。 因為在場的各位,全是領導。 這個凡人……應該也算,因為他進門的時候,看到陸征大人正牽著這凡人的手,關係顯然不一般。 文深夜被迫加班滿心怒火還不忘八卦曲心道。 在一眾領導的目視下,文曲又蓋了一個。 朱雀“嘖”了一聲,覺得還差了點什麽:“是不是蓋偏了?你們覺得呢?” “要不再蓋一個吧。” 於是文曲又蓋了一個。 朱雀又嫌蓋得不夠用力。 文曲又蓋了一個。 …… 最後,看著餘齊那滿頭的官印。 在場五人:“…………”第73章 陰緣,姻緣 睡夢中的餘齊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麽, 趕蚊子似的在腦門上重重拍了一記,還伸手撓了撓。 一個轉身,半蜷著縮迴了被子裏。 氣氛愈加凝滯。 溫白在文曲蓋章蓋到一半的時候, 就想過製止,奈何完全插不上話。 朱雀一會兒嫌偏,一會兒又嫌不夠用力。 接著又用諸如“看上去像是沒墨了”、“這敲得一點都不對稱”、“來都來了, 你還差這幾個印嗎”、“他還是個孩子, 以後考試的日子還長”之類的理由, 讓文曲蓋了個夠。 直到蓋無可蓋。 在這個過程中,溫白看了看陸征, 也看了看諦聽,可兩人絲毫沒喊停的意思。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陸征和諦聽陰司的身份, 不好管天上的事,直到諦聽在朱雀找不到由頭的時候,很“舉手之勞”地幫著找了個理由,溫白才知道諦聽純粹是想看戲來著。 至於陸征……大概率是不想管。 那一瞬間, 溫白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天上地下”, 遲早要完。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溫白看著餘齊滿頭的官印,猶豫道。 陸征:“沒事。” 怕溫白擔心,陸征又補了一句:“朱雀知道分寸。” 溫白:“……” 那這也太有分寸了點。 溫白滿臉寫著“我懷疑你在騙我”,陸征立刻給了諦聽一個眼神。 諦聽:“……” 眼看著溫白就要從“我懷疑陸征在騙我”變成“我懷疑陸征和諦聽聯合起來在騙我”,諦聽隻好伸手在餘齊額頭虛空點了一下, 指著那官印對溫白說:“是好東西。” “我看過了,這孩子是個踏實性子, 隻要規規矩矩的,出息不會小。” 說著, 他稍頓了下,極其地說了一句:“說不定還會是同僚。” 溫白先定下來的心再度懸了下,有些吃驚地偏頭去看諦聽。 被諦聽這麽一說,他才想起來,他忘了餘齊能聽到小朱雀說話這事。 溫白之前問過陸征,博物館裏那兩人之所以能聽到小朱雀說話,是小朱雀故意為之,斂了聲氣後,尋常人根本聽不見。 不說尋常人,就是溫白自己,當時也沒能聽見。 五感比一般人要靈銳的林丘同樣也沒感覺。 可餘齊卻聽見了。 如果餘齊能聽見小朱雀說話這事跟文曲的官印沒有關係,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餘齊有這個“天賦”。 就像周偉從小就有“陰緣”一樣。 想到這裏,溫白問了一句:“你是說陰司嗎?” 諦聽沒點頭,也沒搖頭:“可能是陰司,也可能是” 他伸手往天上指了指:“上頭。” “有機緣,但現在還說不準,”諦聽單手插兜,“至於以後要不要招進來,就看陰司需不需要了。” 溫白:“……”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陰司作風。 不看你想不想,隻看我需不需要。 恍惚間,溫白想起他第一次去陰司那天,好像也聽過差不多的話。 陸征看出了溫白在想什麽:“這崽子太小,以後再說。” 諦聽打了個哈欠,忍不住說了一句:“小白年紀也不大。” 陸征:“……” 溫白:“……” 文曲看出了陸征和溫白之間關係應當很親密,雖然不太懂諦聽這一句是什麽意思。 但他作為主掌文運的星君,對陸征之前那句話卻頗為讚同:“大人說得是,這孩子年紀還小,學習要緊。” 陸征:“……” 緊接著,文曲就在餘齊房間裏看了起來。 朱雀也跟著在他兒子生活過幾天的地方轉了轉,最後目光停留在餘齊那鋪滿桌子的卷子,嘖了兩聲:“現在的人族崽子每天要寫這麽多字?” 文曲把被朱雀抓在手裏的試卷拿下來,鋪平,重新放迴桌麵:“那自然是和大人您不同。” 感覺被內涵了的朱雀:“……” 溫白還是看著餘齊。 陸征卻以為他還在擔心,於是道:“像餘齊這樣有機緣的凡人,不多,卻也不少,都有安排,不用替他擔心。” 諦聽點了點頭:“不說遠的,就說周偉和時寧,就是生來就有‘陰緣’。” “和陰司有緣,就該是陰司的人。”諦聽最後道。 溫白剛欲開口,輕微的困意襲來,也像諦聽之前似的,打了個哈欠,話都囫圇在聲音裏頭。 陸征沒聽清,伸手在溫白泛紅的眼尾處輕擦了兩下:“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