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花,身上的灰就簌簌往下落,跟被踹了一腳的四五月的柳樹似的。  陸征有些嫌棄,雖拎著它,卻沒拿近。  “殼都沒破,脾氣倒挺大。”陸征開口就是這麽一句,客廳所有人齊齊看過去。  他輕一俯身,拎著壺轉了一個麵,直直看著它:“殼不想要了?”  溫白離得最近,聽得也最清楚。  他還來不及問,那人頭壺已經開了口。  這次語氣再不似之前的“狂妄”,甚至帶了點倉皇:“你、你認識我?”  殼?  溫白一下子想起來,餘齊說起這小妖怪來曆的時候,的確用的是“下”這個字眼。  fable語鹽  下,能下什麽?  前頭用上“下”這個動詞的,也沒什麽了。  再加上陸征那一句“殼”都沒破,就隻能是下……蛋了。  知道了這小崽子連殼都沒破之後,溫白更驚訝了。  工作使然,他見過的魂鬼、靈體也不計其數,大多數鬼魂在見到陸征的時候,不說橫裏橫氣,就是連看都不敢多看幾眼,可這小妖怪卻脾氣大,膽子更大,或許真是應了那句“初生牛犢不怕虎”。  溫白好奇心一下子被挑了起來。  原先他對這小妖怪那很厲害的“爹”沒有特別在意,現在倒真想見識一下。  “這是哪家妖怪的幼崽?”溫白直接問陸征。  陸征偏頭,跟溫白耳語了一句。  很輕,林丘和餘齊都沒聽見,卻都看見了溫白一下子睜大的眼睛,像是不敢置信。  陸征給了他男朋友一點緩衝的時間,隨後把人頭壺放在茶幾上,存了心晾晾這崽子。  他沒迴答它的話,隻道:“先說說,撞過來想做什麽。”  人頭壺生了會兒悶氣,才扭捏地看著溫白。  “我就想看看他厲不厲害。”  它頓了下:“他身上一點氣勢都沒有,可紙燈卻說他很厲害。”  陸征手指在膝上有一下沒一下敲著,往沙發上一靠,一手搭在溫白身後的沙發靠背上。  斂著的氣息一散。  人頭壺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嚇人的氣息。  從沙發左側的位置散出來。  那位置……也就是小燈說的很厲害的那個人。  陸征還沒到要跟小崽子計較的地步,隻是迴答它上一個問題,象征性散了一點。  小蓮燈比誰都熟悉陸征的氣息,燈芯跟著一亮:“厲害叭!”  人頭壺“哼”了一聲,許久,才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小蓮燈扳下一局,高興得花瓣都撲撲紅。  陸征沒接兩小崽子這茬,看著人頭壺,眼皮一撩:“所以現在該做什麽?”  人頭壺不太懂:“做什麽?”  陸征微微坐起身,手從沙發靠背上收了迴來,虛壓在人頭壺敞著的壺口上,點了兩下。  隨即示意它看向溫白的位置:“道歉。”  溫白看了陸征一眼:“?”  他沒跟這連殼都沒破的小幼崽計較,他知道陸征也沒有,所以這人現在是……  “怎麽了?”溫白拉了拉陸征袖子。  陸征語氣很淡:“磨磨性子。”  “免得下次再見的時候,被人捉住燉了。”  溫白:“欲延欲延欲延……”  但這橫衝直撞的性子,不磨磨,倒真的容易被人捉住燉了。  畢竟這可不是什麽小妖怪,而是靈獸的崽子。  餘齊雖然並不知道他學長這位老板是何方神聖,以前也沒接觸過這些神神鬼鬼的事,可他卻很清楚的知道,現在落了下風的是小壺。  這位老板顯然很是遊刃有餘。  餘齊和小壺相處的這幾天,雖然時常被它鬧,可知道它脾性其實不壞,最“兇狠”的話,顛來倒去也就一句“直視我,崽種”。  說著“崽種”,卻不知道“崽種”是什麽意思。  好像隻是聽哪個人說了一句,記住了,覺得挺有氣勢,便拿來自己用。  怕它挨揍,餘齊正想在陸征動真格前讓小壺先道歉,可他都還沒來得及抱過它,小壺先開了口。  “對、對不起。”  溫白摸了摸它:“沒關係。”  陸征卻沒打算饒它,雲淡風輕說了一句:“還有呢。”  人頭壺:“?”  陸征視線一掃。  餘齊:“???”  這位老板為什麽要看他。  “人頭壺”生來六感便通明,很快察覺到了陸征的意圖。  “對不起。”  可能是熟能生巧,也可能是對著餘齊它更有熟悉感,這聲“對不起”說得倒很幹脆。  餘齊怔了一會兒,才幹巴巴迴了一句:“沒關係。”  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人頭壺,餘齊壯著膽子,總算問出了口:“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麽小妖怪了嗎?”  “我不是小妖怪,是大妖怪。”人頭壺小聲道。  這是餘齊不知道第幾次聽它這麽說,也習慣了,直接順著它的話往下問:“好,那你是什麽大妖怪?”  “朱雀。”  “我爹是朱雀。”  餘齊:“……”  林丘:“……”  “朱雀?”一直不太敢說話的林丘,手都抖了下,“四、四大星宿之一的朱雀嗎?”  “四大星宿是什麽?”人頭壺眨了眨眼睛。  林丘:“……”  看著眼前這個連四大星宿是什麽都不知道,卻知道他爹是很厲害的朱雀的小朱雀……小人頭壺,林丘覺得此生都圓滿了。  比林丘更震驚的便是餘齊。  林丘作為懸機的關門弟子,正天觀未來的觀主,見他師父也就是懸機道長借過一點星宿之力,其中自然包括朱雀星君的。  可餘齊作為一個念著“a、o、e”長大的素質教育小紅苗,隻在教科書上聽過朱雀的名字,他一時都沒能反應:“朱雀不是鳥嗎?為什麽會是壺?”  他一把捧住人頭壺,上下翻轉了一圈,顛得小壺“咿呀”叫了兩下。  餘齊趕忙道歉。  等把壺重新放在茶幾上,默默靜置幾分鍾後,眾人才看見一個東西從壺口小心翼翼探出“腦袋”來如果那算“腦袋”的話。  餘齊隻看到一抹金色的影子。  壺裏明明沒有水,那“腦袋”卻在壺口浮浮沉沉,最後才下定決心似的,骨碌滾了出來。  餘齊這才看清,那是一個金色的蛋。  最中央的位置,還印著幾條不知名的紅紋。  在這金蛋離了人頭壺的瞬間,那壺像是一下子被擦去了幾抹彩似的,變得灰撲撲一片。  “小”餘齊本來想和之前一樣,喊聲“小壺”,可現在看著那個金色的蛋,才發現壺不是壺。  喊“小蛋”似乎也奇奇怪怪,最後隻好喊了一聲:“小朱雀。”  蛋輕輕晃了下,紅紋暗了下去。  --  溫白把人頭壺給了林丘,讓他先帶迴博物館去。  至於那蛋……  他看著手上的盒子。  餘齊已經高三,自然不能把這小崽子放他身邊,隻好也先帶走。  兩人迴了陰司,直接朝著諦聽辦公室走去。  諦聽正想著溫白這一身貔貅、朱雀的氣息是從哪裏染上的,迎麵飛來一個金色的東西。  等他一抬手,才發現是一個蛋。  裏頭有個崽子。  還是朱雀的崽子。  小白和老板出去一趟,帶迴來一個朱雀蛋的事,在小蓮燈的宣傳下,陰司一眾鬼神皆知,齊齊朝著諦聽辦公室湧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頭傳來諦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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