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閉著眼,小聲說:“晏明光。” “嗯。” “你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 “問這個幹什麽?” “出去以後,”燕危重重地咬著“出去”這兩個字,“有什麽想做的?出去之前,都在做我想做的事情,出去之後,我想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一陣沉默。 燕危張開雙眼,眼前是另一側的上鋪。本該是晏明光的上鋪空空如也,被褥整齊地擺放著。他靠在晏明光的身旁,側身躺著,看不見晏明光的表情。晏明光應該在思索。 片刻,晏明光低聲說:“我一向是個沒有目標的人。” 燕危一愣:“誒?” “你是我的目標。” 燕危喉結輕滾,張了張嘴,不成字的音隻稍稍蕩出雙唇,他又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他合眼,這一迴心中清明,再無雜物。 - 副本投影前。 魚飛舟歎了口氣:“那個髒東西還在他們房間裏。” 林縝嗤笑一聲:“說不定是怕他們,不敢出來呢。” “可能性不大,”明知道林縝在開玩笑活躍氣氛,魚飛舟還是嚴肅地說,“晏明光和你哥的實力倒是不用擔心,我擔心的是那個髒東西在埋伏。燕危也是人,這麽高壓力高難度的副本,他從進入副本以後就一直處於不斷推算的高度緊繃狀態,隻要稍微有鬆懈,就會留下漏洞。那個時候,這東西再出手……” 林縝悠哉悠哉的,不在意道:“頂多就是偷襲,我哥對燕危和看著信仰都差不多了,出什麽事絕對他上去擋。你看哈,燕危要是出事了,晏明光肯定會出手,我哥肯定會自己擋刀。他擋刀要死了呢,就可以用我給他擋刀,再不濟就是我死翹翹,他們三個不會有事。” 魚飛舟看著他,雙唇張了又閉,閉了又張。 最終。 他說:“不一定的。” “林情也進了這次的八十九層副本。這個副本,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拿到邀請函。” - 燕危做夢了。 他心思重,做夢這種事情再尋常不過,隻有偶爾和晏明光躺在一起的時候才會一夜無夢。 這個夢他做的十分清明,清清楚楚地知道這是夢。 夢裏,他在看著潘多拉魔盒的界麵,正準備兌換。晏明光在他的身邊,抓著他的手,攔住了他要兌換的動作。 男人向來平穩的聲音帶上了起伏:“不如放棄吧。” 燕危一怔。 夢裏的晏明光又和他說:“就算帶了能力出去,可能還要麵對普通人的生老病死。不如留在這裏,到了九十九層我們就降樓迴到八十九層,永遠地活著。” 晏明光說不出這種話來。 那個人從來都是帶著一身的清冷與平靜,墨黑的雙瞳如刀鋒般鋒利、堅定。 燕危清醒地知道,這恐怕是那個脫胎於樓的東西在左右他的意誌。他記得,當時他們登頂的時候,晏明光一直都是很支持他的,絕無可能說出這樣退縮的話來。 盡管知道這是假的,他還是說:“你如果要我留下,我或許……真的願意留下。” “晏明光”露出了喜色:“那我們走吧!我們現在就離開頂層,我們……” 燕危的眼前驟然模糊了起來,“晏明光”的聲音遠去,列車機械的摩擦聲和雨聲交織著滾入他的耳膜。 他緩緩睜眼,眼前一片漆黑,周身除了靠著晏明光的地方,仍然一片冰涼。 “你剛才睡了一會,”晏明光在他耳邊輕聲說,“燈滅了,我就把你推醒了。” “我剛才做夢了。”他說。 一般的夢不需要這樣特地說。晏明光瞬間便明白了燕危的意思,說:“都不要信。” “嗯。你有聽到嗎?” “聽到了。” 下鋪林情的聲音傳來:“我也聽到了。” 曹群驚訝:“這麽快就開始行動了?” 那是利刃摩擦硬骨的聲音,細碎持久,潤著濃濃的血腥味。這聲音有點遠,不像是兩邊臥鋪間傳來的,像隔了一間。 1101號床。 如果趙景臣偷了曹群的房卡,卻還是迴到12號車廂,1101號床空無一人,那裏就不會傳來這樣的響動。 趙景臣還是去了1101所在的臥鋪。 燕危一字一句道:“他活不到明天。” 這一迴,不是白日裏帶著審判般的斷言,而是陳述事實般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