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吳大保在項目組都沒有找見何敏,心中焦慮,一打聽說是調到指揮部去了。可到指揮部去打聽,誰都不知道何敏在指揮部機關的哪個部門工作。吳大保無奈,心想不知道鄭偉軍把何敏給藏到了什麽地方!隻好返迴拉油辦,一邊上班,一邊伺機再找。

    這天早晨起來,吳大保幾人幫著兩個單位開了一會拉油介紹信後,見大部分裝油的車子已經開出去了,吳大保給幾人安頓了一下,坐上李登奎的車到各個裝油點去查看。

    他坐車到各臨時站轉了一圈,最後來到了海龍濤上班的溫20臨時站。

    溫20是臨時站中較大的一個,跟其它臨時一樣,都是由儲油罐和拉油道組成。拉油道旁邊依次擺了十幾個四十方方罐,強大的油氣猛烈的衝擊著罐壁,發出‘轟隆隆’的響聲。方罐上方漂浮著大片白色霧狀的天然氣,在太陽強烈的照射下閃著銀光。拉油道進口處停了四五輛等待裝油的車輛,拉油道裏一輛拉油車正在裝油,出口的邊上停了一輛剛裝滿油的拉油罐車,兩個裝油工在油罐上爬上爬下打鉛封。海龍濤正站在放油閘門前控製閘門裝油。

    海龍濤見吳大保來了很是高興。吳大保上前打完招唿,海龍濤邊跟吳大保說話,邊控製閘門放油。

    自從海龍濤找了個維族媳婦,並且還沒有領結婚證就住在了一起,這讓那些善嚼舌頭的人有了可談的話題。他們添油加醋,還有人竟說‘是因為生了小孩,才住在一起!’等等,一直議論了有大半年,覺得再沒有什麽新鮮的了,便又轉移到了別人的身上,說別的事去了。

    海龍濤也不管別人說什麽,心想,結婚證並不是我不願意領,而是她的父親不讓領,不關我的事,況且我又沒有犯法,也沒有礙誰的事,不領領結婚證住在一起又咋啦。

    雖然他的行為並沒有得到一些同事們的讚同,但他的工作表現卻得到了同事們的認可,特別是他最近在臨時站上的一些‘小發明’讓同事們另眼相看。也就漸漸的把他娶維族媳婦的話給忘了。

    雖說是新油田,但隨著油田的繼續開發建設,有一部分地處油田邊緣處的油井供液能力下降了,油層邊緣的地層水伺機侵入,使油井不但出水,還停止了自噴,被裝上了抽油機,抽油生產。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

    首先就是抽油機井下機泵的‘氣鎖’問題。由於新油田原油裏的含氣量遠大於玉門油田,大量的天然氣聚集在油井套管內,井下機泵內容易充斥氣體,經常造成井下機泵氣鎖,抽油泵根本沒辦法把油從井底下抽出來。海龍濤立即把他和賈政林、吳大保在玉門製作的‘定壓單流閥’和‘倒置定壓單流閥’畫了出來,交給仇玉成去製作,想以此來解決抽油井的‘氣鎖’問題。仇玉成見過這種東西的‘實物,也知道管用。他看了海龍濤花的圖後,很是興奮,他找人照貓畫虎,正規的畫了兩張圖紙,簽上自己的名字後交給宋大江看,宋大江看後,覺得在哪見過這個東西。他想起來了,這兩個東西,跟當年賈政林和海龍濤還有吳大保裝在井口上的東西一模一樣,他冷笑了一聲,對仇玉成說:“你的記憶力還不錯,雖然這東西不是你的發明,但非常管用。你把圖紙先放到這,完了我給李副經理講一下,讓他安排給我們油田開發實業部的抽油井井口都裝上。”仇玉成尷尬的的笑了笑,打個招唿走了。

    宋大江把李玉成喊到辦公室,把圖紙交給了李玉成,李玉成看後拍手稱好,急忙說:“看來仇玉成也有兩下子!”宋大江板著臉說:“這人我了解,虛偽的很!要不是指揮點名讓‘研究院’給我們幾個作業區推薦主任,我是無論如何不會用他的!估計也是研究院借‘推薦’之名把他給踢出來了!”李玉成不解,說:“這樣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能想著畫出來的!”宋大江說:“其實這東西不是他的發明,是賈政林和吳大保、海龍濤在玉門時的發明,隻不過被他記著畫了一下,不信你找賈政林去核實。”

    李玉成聽說,果然拿著圖紙來找賈政林核實。賈政林說:“這東西就是吳大保和海龍濤在玉門搞的。”提起吳大保,李玉成無不感慨的說:“你們真不該把吳大保給放走!”賈政林說:“我們也沒有辦法,總協調室硬要,再說那裏不去我們的人也不行。”李玉成不再做聲。

    李玉成把圖紙又仔細看了一下,修改了一下後,給重新起了個‘定壓放氣閥’的名字,簡稱‘定壓閥’。他把‘放氣閥’的圖紙拿到修理廠,按照抽油井數量給每個抽油井製作了一個,叫人安裝在井口上,抽油井井下機泵的氣鎖問題就基本上解決了。

    抽油機氣鎖問題解決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由於抽油井井口基本上是照搬玉門抽油井井口設計安裝的,以前在玉門油田使用的用來密封‘光杆’的盤根盒內填充的‘膠皮盤根’密封不住新油田較高的井口油氣流,隨著抽油機的上下運動,油氣從盤根盒與光杆的結合處冒出來噴的滿井場都是,有時侯連人都很難進入井場、接近井口。於是海龍濤就用廢舊的抽油機皮帶代替‘膠皮盤根’加在盤根盒內,密封效果很好,這種方法很快被其他的采油工們采用。但往盤根盒內加皮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要把皮帶用鋼鋸鋸成斜口,然後用‘起子’搗進盤根盒內,再用榔頭不斷的敲擊露出盤根盒外的皮帶,一不小心不是把手砸傷了,采油工們個個都有受傷的經曆,海龍濤自然也被榔頭砸傷過手指。

    為了避免砸傷手指,海龍濤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他畫出了一個半圓,上大、下小,上端有一個可供榔頭敲擊的沿,類似光杆‘卡瓦’的東西,寬度正好能寬鬆地插入光杆與盤根盒中間的縫隙裏。海龍濤把畫好的圖樣自己掏了二十塊錢,交給一個個體修理廠加工好後給采油工做示範:他先用鋼鋸把廢皮帶鋸成斜口、用起子掏盡廢‘盤根’,再把皮帶斜口搗入盤根盒內。這時,隻見他左手拿起他的‘作品’對準皮帶,右手輪起榔頭‘咣咣’幾下就把皮帶緊緊砸進了盤根盒內,然後用鋼鋸鋸掉露出盤根盒外的皮帶,接著輕鬆地上緊盤根盒。在場的采油工齊聲喝彩!采油工們很快都按樣子都給自己加工了這樣一個東西,並把這個陌生而實用的東西叫做‘海龍濤’。每當采油工加盤根時,就想起了‘海龍濤’,他們左手拿‘海龍濤’,右手輪起榔頭,嘴裏念著‘海龍濤’、對準‘海龍濤’的‘頭顱’猛砸幾下,盤根就加好了。從此采油工們再也沒有因為加盤根傷過手指!

    這樣一來,海龍濤得到了同事們的讚譽,海龍濤便來了勁頭,上班後,跑完井,裝完油,就又琢磨起了抽油井井口其它部件的配置問題。

    用來觀察油井井口壓力的‘油壓’表裝在‘生產閘門’與‘油管堵頭’中間,在按照李玉成發明的方法對油井實施‘熱洗’作業時,由於熱洗車的泵壓很高,很容易把油壓表‘打翻’,損壞壓力表。海龍濤見狀,索性把油壓表裝在‘油管堵頭’上,由於在油井熱洗作業時,油管堵頭是被卸掉的,所以壓力表不會被損壞,這一改進很快就又很快被推廣到了所有油井上。就單單這個改進。不知道為油田節約了多少壓力表,誰也沒有做過統計。

    最讓采油工們感到愉快的是,海龍濤突發奇想,在油井井口的‘取樣閘門’下端裝了一個帶絲扣的鐵‘葫蘆’,每次取樣完後,‘取樣閘門’裏的剩餘原油就流到了葫蘆裏,油就不會流到地麵上,這樣一來,油井井口和井口周圍的地麵上就變得幹幹淨淨。

    海龍濤在井口上的一些‘發明創造’傳到了李玉成的耳朵裏,李玉成很讚賞。轉眼間,時間到了冬天,西伯利亞的寒流越過天山,不停地撲向吐魯番盆地,把地處鄯善的幾個油田凍得硬邦邦的,人們都穿上厚厚的棉衣,頂著寒風幹活。好一點的是房間內都有暖氣,人們在外麵受點凍,到房間裏還能暖和一下。

    隨著氣溫的不斷降低,一個不好的消息傳進了李玉成的耳朵,幾個作業區的人反應說:“裝在抽油井井口上的‘定壓閥’大部分都被凍了,油井套管內的天然氣沒有辦法及時被放出,抽油井不能正常出油了。”李玉成聽說,心想這冷的天,定壓閥被凍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要‘解凍’,防止定壓閥不凍,也不是個簡單的事。他坐車來到油井上查看,看看能不能想出個解決辦法來。

    李玉成穿著厚厚的天藍色的工作棉衣,腳穿灰色翻毛皮鞋,坐車來到了海龍濤上班的溫20臨時站。溫20臨時站的高地上擺放著十幾個四十方儲油罐,圍繞儲油罐是一些自噴井,離儲油罐較遠的村莊裏有幾口抽油井。

    白雪皚皚的天山上不停的刮下冷風來,風不停的在空曠的儲油罐和油井之間的戈壁灘上穿梭,四五輛拉油車停在拉油道入口旁邊,兩個跟李玉成穿戴一樣的采油工卷縮著身體,站在罐跟前,看著站在拉油道汽車背罐頂上,往罐裏插放油軟管的司機。

    李玉成下了車,在罐周圍轉了一圈後,走到兩個裝油的采油工麵前。兩個采油工見是李玉成來了,急忙迎上前去。李玉成跟兩人握手後問:“你們這裏幾個人上班?”兩人迴答說:“三個人!海龍濤跑井去了,我們兩個在這裏裝油。”

    李玉成聽後,又詢問了兩個裝油的采油工幾句,坐車到離臨時站較遠的抽油井跟前查看。當他讓司機把車開到一口抽油井跟前時,見一輛紅色的‘三星’牌巡檢車停在離抽油井不遠的葡萄地邊,一個穿著工作服的采油工蹲在抽油機井口邊上,在擺弄一堆東西。

    李玉成讓司機把車停在三星車旁邊,下了車,走到井口邊,見蹲在井口旁邊帶著手套,擺弄一堆東西的是海龍濤。

    海龍濤臉被凍得緋紅,兩行鼻涕掛在鼻孔的下麵,急忙用棉衣袖子揩了。海龍濤見來人是李玉成,急忙站起身來。李玉成擺手說:“你忙你的!”海龍濤聽說,又蹲在地下擺弄起來。

    放在井口旁邊地下的是一個木箱子,木箱子裏裝了兩個舊條形線圈,海龍濤把兩個線圈往結霜的定壓閥上一放,線圈就被吸附到了定壓閥,原來線圈上帶有兩塊磁鐵。海龍濤見線圈被牢牢的吸附在定壓閥上後,從兩個線圈旁邊引出兩根電線,電線很長,海龍濤把電線引到抽油機配電箱旁。他打開配電櫃,停掉抽油機,拉掉配電櫃‘開關’,脫掉手套、把兩根線接在“配電櫃”裏,又合上開關,頓時,吸附在定壓閥上的兩個線圈發出了‘嗡、嗡’的響聲,不一會兒定壓閥上的結霜開始消融,緊接著就能聽到了定壓閥內氣體流動的‘唰,唰’聲。定壓閥被解通了!隨著定壓閥完全解凍,強大的,在套管內憋足了勁的天然氣迅速通過定壓閥,發出了讓人撕心裂肺的聲音,震得地麵都在顫抖!

    海龍濤見定壓閥通了,興奮的漲紅了臉。他走到配電箱旁斷電後,將兩根線從配電箱內取了出來,然後走到井口把吸附在定壓閥上的兩個線圈取了下來。

    海龍濤伸出凍紅了的雙手,把這套‘專用工具’收起來,放進木箱子內。李玉成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急忙上前用手摸了一下定壓閥,燙的他直咧嘴。海龍濤說:“現在還很燙!”

    李玉成驚奇的圍著海龍濤轉了一圈,盯著海龍濤看,看的海龍濤渾身不自在。李玉成看了一會,走到海龍濤跟前拍了一下海龍濤的肩膀問:“你這兩個線圈是從哪裏來的?”海龍濤說:“是我從‘廢料場’廢了的電焊機上拆下來的。”

    李玉成情不自禁的拉住海龍濤的手激動的說:“好樣的!”說完,他又看了看放在地下的木箱子,對海龍濤說:“把你這個東西搬到我的車上去,我給你好好做個箱子。”海龍濤聽說,高興的把他木箱子搬進了李玉成車子的後背箱內放好,又迴來站在李玉成身邊。

    李玉成在井口上看了一會後,問海龍濤:“要是在定壓閥上繞上‘伴熱帶’,把它與配電箱的電源相連,你看行不行?”海龍濤想了想說:“還得給伴熱帶上裹上毛氈才行,不然熱量就散了。”

    李玉成點點頭說:“有道理!冬天裹上伴熱帶和毛氈,肯定就不會再凍,夏天不凍了,就把伴熱帶和毛氈取下來放好,明年再用!你剛才用的那個東西我迴去讓人給你好好收拾一下,弄輕巧一點,做應急使用!”

    李玉成說完,又拉住海龍濤的手說:“前麵我聽人說過你,你發明的東西我也一一看過,都很好,隻是沒有親眼見過你的發明過程!今天可真正見識了你的水平,真讓人感動!”說著,李玉成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睛似乎也濕潤了。他急忙鬆開海龍濤的手,轉身,揩了一把眼睛,頭也不迴的上車走了。

    李玉成走後不幾天,油田開發實業部給它的每口抽油井的定壓閥上都纏繞上了‘伴熱帶’和毛氈,定壓閥被凍的問題解決了。

    海龍濤的表現自然也傳到了吳大保的耳中。現在,看著正在控製放油閘門的海龍濤,吳大保笑著說:“你還真行,溫米油田的人都把你給傳神了!”海龍濤笑著說:“也就是我們在玉門搞的那一套,沒有啥新鮮的。”吳大保笑著說:“我們在玉門隻是搞了個定壓閥,什麽‘卡瓦’,還有給定壓閥解凍的東西可都是你的發明。”海龍濤笑著說:“那也沒什麽,不管是誰,隻要仔細琢磨一下也就想出來了。”吳大保笑著說:“別那麽謙虛麽!”

    吳大保說著,看了一眼停在拉油道出口的一輛裝滿油的拉油罐車。他看見滿臉胡須的維族司機穿著糊滿油汙的藍色大褂,站在旁邊看兩個裝油工打鉛封。他見兩個裝油工打鉛封的速度太慢,問裝油工要來了幾根細鐵絲和鉛封帽,把鐵絲從罐出口的鉛封眼上穿過,又穿進鉛封帽的小孔裏,然後從駕駛室裏取出一把手鉗子對著鉛封帽一夾,鉛封就被夾在鐵絲上。

    這個舉動正好被吳大保看見,吳大保很是生氣,心想這還了得!司機隨便用手鉗子都能夾鉛封,打鉛封還有什麽意義呢?

    吳大保氣憤地說:“這司機太不像話,自己拿手鉗子就敢夾鉛封!”海龍濤抬頭看了一眼維族司機,說:“他叫伊力,人倒不錯,隻是隨便慣了。”

    吳大保說:“看我咋收拾他!”說著吊著臉走了過去,一把揪掉了伊力剛用手鉗子夾的鉛封。伊力見吳大保生氣,急忙上前陪笑說:“我看他們打的慢,幫他們一下!”吳大保說:“你咋不喊他們幫你開車?”伊力笑著做個鬼臉無言以對。吳大保對伊力說:“把手裏的鉛封給我!”

    伊力急忙把手中剩下的幾個鉛封和幾根鐵絲交給了吳大保。

    吳大保拿著鉛封和鐵絲走到兩個打鉛封的裝油工麵前說:“你們不要把鉛封交給司機,那樣我們打鉛封就是個擺設!”兩個裝油工自知理虧,接過吳大保手中的鉛封和鐵絲,走到車後,給放油閘門重新打鉛封。

    伊力覺得吳大保這樣認真是徒勞的,他站在一旁對吳大保幹笑著說:“你們打的鉛封都是樣子貨,用鉛封鉗子捏的鉛封,跟我用手鉗子捏的鉛封有啥不一樣?”

    吳大保瞪了一眼伊力說:“你那個鉗子把鉛封一夾,就夾成了鋸齒形狀。我們鉛封鉗的開口是兩個圓餅,夾出來的鉛封圖案是園的,怎麽沒有區別?”

    伊力說:“我要是在手鉗子開口沾上兩個小鐵餅,再去把你的鉛封一夾,你還能看出來嗎?”

    一句話提醒了吳大保。吳大保急忙從裝油工手中要過鉛封鉗仔細看,確實這個他曾經使用過的鉛封鉗除過開口是平的,比一般手鉗子大以外再沒有什麽獨特之處。

    吳大保想了一下,對伊力說:“我要是在鉛封鉗的開口處刻上字,打鉛封時將字印在鉛封上,你還能偽造嗎?”伊力嘿嘿幹笑說:“現在想造什麽造不出來?”

    吳大保感覺像是被嘲弄了一般,生氣地瞪了伊力一眼。伊力還是不服氣,指著罐頂上伸出來的一個膠管說:“你就是把鉛封打的再好,哪東西也可以放油出來!”吳大保順著伊力的手勢看去,原來是從罐中伸出來的排氣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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