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吳大保和何敏都沒有見上麵。一天中午快下班時,吳大保想鄭偉軍也不可能每天都中午晚上接何敏。他站在拉油辦門口向項目組張望,希望能看見何敏的影子。正好這時何敏也走出項目組的院子向拉油辦張望,兩人幾乎是同時看見了對方,都激動的向一起飛奔。

    兩人跑到跟前也不管是否有人看見,緊緊的挨在一起。吳大保笑著說:“我還以為你被鄭偉軍給綁架了!”何敏笑著說:“我還不是跑到你這來了麽!”

    吳大保笑著抬頭向西望去,並沒有見車過來,笑著把何敏拉在懷裏說:“我們這會上火車站去,說不上鄭偉軍一會就來了。”何敏笑著說:“他今天不會來,到自治區開會去了。”吳大保說:“哪我們也得上火車站去,這裏人太多,到處都有眼睛在看著我們。”何敏聽說,覺得也對。

    吳大保說著,拉著何敏的手到了拉油辦,讓何敏坐在李登奎的車上,自己進去跟幾人交代了一下,上車讓李登奎把兩人拉到了自己住的野營房跟前。兩人下了車,吳大保對李登奎悄聲說:“不要給人講!”李登奎詭秘的笑著點了點頭,開車又迴了拉油辦。

    太陽正紅彤彤照耀在吳大保住的這個小院落內。吳大保見李登奎開車走了,笑嘻嘻在何敏額頭上吻了一下,何敏推了一把說:“讓人看見了,多難受!”吳大保笑著說:“哪來的人。”何敏笑著往後看了一下,果然沒有發現人。

    兩人走到野營房門口,吳大保掏出鑰匙打開野營房門,兩人相擁著進了野營房。

    吳大保銷上房門,笑著轉過身來走到何敏跟前,雙手捧住何敏的臉,何敏嬌聲說:“都是你把我害苦了!”吳大保笑著像沒有聽到似的,把何敏抱放在床上,兩人耳鬢廝磨了一會,才覺得酷熱難熬,吳大保急忙起身打開空調,房間溫度稍微降了一些,吳大保又上了床挨著何敏躺下。何敏轉過身來笑著說:“你要是能像鄭偉軍那樣,當個有職有權的官就好了,我也就用不著看我爸爸的臉色跟他應付。”

    吳大保笑著說:“我這人天生當不了官。”何敏問:“為什麽?你來拉油辦時不已經是主任了麽?你又不缺胳膊少腿的,腦子也不笨,為什麽當不了官?”吳大保說:“主任就是個幹活的,算不了官。我之所以當不了官,是學不來獻媚、虛偽和裝腔作勢!”何敏不解,瞪大眼睛看吳大保。吳大保說:“要當官,見了領導就得獻媚,這樣領導才能喜歡你,才有可能提拔你!另外還得虛偽,不能說實話,領導說什麽,你就聽什麽,照著幹,即便你知道這樣幹不好,也不得發表意見,這樣領導才覺得你忠實可靠。”何敏點點頭說:“有道理,你連領導的話都不好好聽,領導當然就不信任你了。”吳大保接著說:“這兩點中間最關鍵的一點是獻媚,要像孔雀開屏一樣把最漂亮的一麵展現給領導,還要把醜陋的一麵遮掩起來。如果不小心被領導發現了你的醜陋,為了不被領導遺棄,就要像哈巴狗一樣磕頭作揖來彌補,也一樣能讓領導滿意。”

    何敏不同意吳大保的觀點嘟著嘴說:“我爸可不這樣!”吳大保笑著說:“你爸除外。”

    吳大保說:“還有,當官一定要學會裝腔作勢!把貪婪、虛偽、醜陋、恐懼都藏在心裏,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來才行!”

    聽吳大保的口氣,讓他當個能管事的官已經不可能了,雖然很失望,何敏還是笑著附和說:“要是當官讓人都變態了,還是不當官的好,心裏坦然過日子,比什麽都強!”何敏說完又思索了一下,皺起眉頭說:“可要是不當官就辦不成事!你看我爸爸這事,他管的三產出了問題,辦的幾個廠子倒了,投出去的錢被人騙走了,盧處長還被人害了。現在他整天愁的要命,不知道咋辦好,每天看我的眼神都有些讓人害怕。要是你能像鄭偉軍一樣,能當個管事的官,我就不用發愁了。”吳大保笑著說:“他那也叫個官!我要想當官肯定當的比他的大!”

    何敏一聽,興奮的坐起來,又俯下身子在吳大保臉上親吻起來。邊親邊說:“我相信!你行行好,聽我一句話,就往當官這麵想一想!不為別的,就為我們!你要是能當個和他一樣的官,也用不著躲他。要是能當個比他大的官,他還不乖得像個貓似的。”吳大保笑著說:“讓我想想再說。”何敏急忙坐直身體說:“現在就想!”吳大保笑著點點頭說:“你不要擔心!我覺得幾個爛廠子倒了與你爸的關係不大,你爸又不是廠長,倒就倒了,關門就是了。”何敏說:“有這麽簡單嗎?”吳大保說:“就這麽簡單。”何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吳大保接著說:“關鍵是投資出去的錢,你父親恐怕要負領導責任。”何敏問:“嚴重嗎?”吳大保說:“最多是個處分。”何敏聽後臉色一下變得慘白說:“這可咋辦?我爸是最要麵子的!”吳大保笑著說:“有什麽關係,不就是個處分麽!”吳大保見何敏緊張,急忙說:“我開玩笑的。再說了投出去那麽多錢,肯定開會討論過,責任肯定不在你爸一個人身上。”何敏點點頭。吳大保問:“你爸讓你嫁給鄭偉軍,是不是幻想他幫忙?”何敏又點點頭說:“就是,他好像已經答應了。”吳大保說:“我太了解他了!答應的事不幹也是白的!你想想,鄭偉軍現在身居要職,前途無量,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冒險。我想,就是你有什麽事,隻要辦起來對他的職位可能造成影響,他都不會去辦,何況是你父親的事。”何敏不解的問:“為什麽?”吳大保說:“這就是當官人的本性,跟馬克思論證的資本的本性是一樣的,資本的本性就是不擇手段取得利潤的最大化,積累盡可能多的財富;相應的當官人的本性就是不擇手段,剔除一切威脅,盡可能當更大的官,就是現在給他個國家主席他也不嫌大!”何敏笑著說:“聽著這麽嚇人。”

    吳大保悄聲說:“事情就是這樣,現在你聽我的話,在任何時候,都不要答應嫁給鄭偉軍,剩下的事就好辦!”何敏點頭答應。

    兩人說了一會話後又黏糊了一會。何敏說:“我們怕不敢在這裏呆了,下午我還得到項目組去,不然別人要說閑話。再說要是再有人來了,發現我們在這,還不丟人死了!”吳大保笑著說:“沒什麽關係!”雖然嘴上這樣說,還是給拉油辦打了個電話,讓李登奎開車上來拉上兩人,把何敏送到項目組,自己到了拉油辦。

    自從那天鄭偉軍在何敏門口碰見吳大保後,鄭偉軍想絕不能再讓何敏呆在項目組,不然又讓吳大保給鑽空子了,正當他琢磨把何敏安排到什麽地方時,卻又偏偏通知他去烏魯木齊開會,雖然覺得這一去有可能又讓吳大保鑽空子,卻也沒有辦法。他從烏魯木齊返迴來後,立刻把何敏調到了指揮部檔案室,天天都在他的監控之中。雖然這樣,還是不放心,心想隻有把‘結婚證’領了,心裏才踏實。

    鄭偉軍想好後,想先跟何敏講,又一想,何敏要是堅決反對,反而會把現在各方都能接受的現狀給攪亂了。他想,現在隻有何德勤能幫上忙,於是他把想法告訴了何德勤。

    何德勤的心情跟鄭偉軍一樣,聽後心中高興,說:“我和你伯母也想讓你們早點結婚,你們的事情定下了,我們的心裏也就踏實了!你盡管放心好了,我和你伯母這兩天就給何敏講。這娃娃脾氣強是強,還是聽我們話的。”

    何德勤雖然爽快的應允了下來,但心裏還是犯嘀咕,心想這件事也不好給倔強的何敏講通。要是好講通,鄭偉軍早都跟何敏講了,還用著未來的老丈人出麵撮合。

    何德勤之所以爽快的答應下來,他覺得鄭偉軍還是個有心計、有前途的小夥子。這麽多天了,除過到烏魯木齊開會外,天天來家裏看他,讓自己心情稍微舒坦了一點。

    何德勤想,隻有盡快讓何敏和鄭偉軍結婚,才能使自己的心安下來,就是自己真有個什麽閃失,女兒也好有個依靠。在做女兒工作前,他還是思慮再三。前後左右想了好幾遍,覺得讓女兒嫁給鄭偉軍無疑是正確的選擇!即便女兒現在不懂事,不理解自己的苦心,到了將來,她肯定會感謝他的。有了這樣的結論,便不斷地問自己:“何敏怎麽看不上他呢?”

    何敏現在上班的檔案室就在父親住宅後麵不遠處,上下班非常方便。為了給女兒創造出一個和諧的談話環境,何德勤提前下班和妻子兩個操作出了女兒最喜歡吃的菜。有糖拌番茄,清燉排骨,還有芹菜炒肉等等。何敏臨下班前,何德勤還專門打電話讓何瑩和劉承俊晚上不要迴來吃飯。

    何敏今天穿一套白底蘭花短袖連衣裙,腳穿一雙白色皮涼鞋,齊腰的長發甩在身後,襯映出白淨漂亮的臉龐。她下班後,手裏甩著鑰匙走到父親的住處,用鑰匙打開門,拔出鑰匙進門放在門口處的窗台上,順手關上門。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何敏覺得奇怪,平常隻要一進房門,母親必定跑出來笑嗬嗬說:“我的二姑娘迴來啦!”

    是不是母親出去買菜去了?或是瞌睡睡著了?她走進門向客廳望去,客廳裏沒有人,她又向前走去,見飯廳的門關著。何敏奇怪的推開門,眼前的情景更是讓她納悶,飯桌上已經擺好了她平常愛吃的菜,碗筷已經擺好,父親和母親都穿著短袖衫端坐在飯桌上方微笑著看她。何敏覺得奇怪,笑著問:“你們今天咋啦?”

    何德勤笑著說:“你媽說,我們的女兒辛苦,天天上班,也沒有好好休息一下,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專門做幾個菜犒勞一下我們的乖女兒!”

    何敏笑著說:“我說今天的太陽這麽大,這麽紅,原來是爸爸媽媽的心情好!”何敏說著出了飯廳向廚房走去。母親說:“你姐他們今天有事沒有迴來。”

    何敏聽說,進了最裏麵的衛生間洗完手,又轉迴到飯廳內。看著漂亮的女兒,何德勤無不感慨的說:“看來看去還是我的女兒最漂亮!”

    何敏笑著坐在桌前說:“今天我真高興,爸爸媽媽給我做了這麽多好菜!”母親笑著盛了一小碗排骨湯放在女兒麵前說:“先喝一口湯解解渴!”何敏笑著說:“檔案室裏有空調,一點都不熱,我們把文件整理好,入檔後就沒事了,就坐下喝水,把肚子都喝漲了。”母親說:“肚子漲了就少喝點,嚐嚐媽媽的手藝。”何敏聽說端起湯來喝。喝了兩口,笑著說:“媽媽做的湯真好喝!”何德勤見女兒高興,笑著說:“再吃塊排骨!”何敏也不客氣,揀了一塊排骨啃起來,邊啃邊說:“爸媽你們也吃麽!”

    兩人聽說,陪著女兒一起吃起來。幾人吃了一會後,母親開口說話了:“看著你一天天長大,我和你爸心裏都很高興,卻又擔心。”何敏邊吃邊抬起頭來問:“擔心我什麽?”母親笑著說:“擔心你找不上個好對象。”何敏聽說臉色一下紅了起來,感覺身上直冒汗。

    母親繼續說:“我跟你爸爸觀察了好長時間,都覺得鄭偉軍這小夥很好,事業心很強,不到三十歲就當了處長,將來前途無可限量!能看得出來,鄭偉軍對你確實是一片真心,你就是態度再不好,他都從來沒有生過氣,這說明他是真心愛你的!”

    何敏早就有預感,父母遲早會給自己做工作,讓她嫁給鄭偉軍。母親說的也句句在理,她覺得根本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在幾乎所有人的眼裏,鄭偉軍確實是個百裏挑一的小夥子!聽母親的口氣,她別無選擇,隻能嫁給鄭偉軍。

    何德勤接過話茬,說出了一句警句:“女孩子家,找一個愛你的,比找一個你愛的人要幸福的多!”

    母親聽明白了丈夫話中的含義,點點頭說:“你爸說的對!找一個喜歡你的人,他會處處關心你,照顧你。要是找一個你喜歡的人,可他並不一定喜歡你,這樣你天天都要圍著他轉,還要受氣!”

    何敏覺得父母關於‘愛你和你愛’的論述過於牽強。難道你不喜歡的人必定愛你嗎?難道你喜歡的人就一定不愛你嗎?他想,她愛吳大保,吳大保也愛她!難道不是嗎?想到這,何敏笑著漲紅著臉望著父母說:“我要找一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人!”

    母親聽說,笑著說:“傻孩子,那都是‘童話書’或電影裏的故事,現實中根本不存在。”何敏覺得現在這個話題已經被賦予了特殊意義,如果認同了父母的觀點,不嫁給鄭偉軍就沒有任何道理,甚至是無理取鬧!要想跳出鄭偉軍的圈子,就必須否認父母的觀點!

    她覺得現在應該表明自己的態度,不然就別無選擇,隻能嫁給鄭偉軍!她紅著臉說:“我覺得鄭偉軍就是微笑,眼睛後麵好像總藏著什麽東西,離他越近,覺得越恐懼。就是他再愛我,再喜歡我,也覺得也很害怕!跟一個自己害怕的人怎麽能生活在一起呢?”父母聽說,相互對視了一下,默不著聲。

    何德勤清了清嗓子說:“你不知道當個領導有多難!往往要比人多個心眼。”也真是應了吳大保的話。

    在父母輪番的工作麵前,何敏覺得委屈。時至今日,在愛誰和不愛誰,嫁給誰和不嫁給誰這個問題上,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在玉門他喜歡上了魏永強,半路上卻殺出個李珍,自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被徹底拋棄了,這難道是自己的錯嗎?現在,當她從以前的陰影中走出來,愛上了吳大保,中間又莫名其妙出來個道貌岸然的鄭偉軍,使她跟吳大保相處下去的可能變得越來越小。她想,這一次,她堅決不能退縮,不然就失去了做人最起碼的準則!硬可死去,也不願遭受這樣的玷汙!何況吳大保還叮囑過她!

    想到這,何敏不覺淒然淚下,她流著淚對母親說:“媽媽,我覺得你愛爸爸,爸爸也愛你這不對嗎?你們不是照樣過得很好嗎!”何敏揩了一下眼淚接著說:“爸爸,媽媽我不想嫁給我不喜歡的人!我隻想給我喜歡的人做妻子,難道錯了嗎?”一句話說的父母兩人麵麵相覷。

    父母見女兒落淚,心裏覺得難受,母親急忙用手給女兒抹眼淚。何德勤點著一根煙抽著,皺著眉頭在桌前度步。心想,算了吧,由著女兒的性子去吧,免得大家都難受!

    母親見女兒這樣心裏難受,也落下淚來。但她覺得事到如今,應該把跟女兒的談話進行完畢,不然談話隻能到此為止了。母親問:“你喜歡的這個人是誰?”何敏漲紅著臉說:“吳大保。”母親隻是聽何敏說過這個名字,她並不認識吳大保,她拿眼看何德勤,何德勤低頭默不著聲。

    何德勤沉默了一會說:“我們主要是想讓你將來有個可靠的依靠!”

    麵對生她養她的父母,麵對吳大保,她必須做出選擇!何敏從椅子上站起來,呆呆的流著淚說:“爸,媽,實話給你們說了吧,就是我嫁給了鄭偉軍,他也不會幫我們!不信你們走著瞧!再說爸爸的事情並不嚴重,爸爸你就麵對現實吧,錯了就承認個錯誤。吳大保說,最多就是給個處分,有什麽了不起的!”何德勤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何敏見父母並沒有認同她的話,自言自語說:“吳大保不讓我嫁給鄭偉軍,我隻嫁給吳大保!”說著,楷掉眼淚走出飯廳。母親急忙追出來問:“你上哪去?”何敏迴頭對母親說:“你們盡管放心好了,現在不管你們怎麽做,我不會做傻事的!”說完走到屋門跟前,打開門走了出去。她想,他無論如何得去告訴吳大保!

    何敏到了吳大保住的小院落裏找吳大保,小院落裏卻空無一人,房門都鎖著。何敏本想到拉油辦去找,又害怕父母擔心,隻好又迴到了父母的住所,悶頭睡了。

    何德勤夫婦見狀,隻好把這事先擱下。

    但是鄭偉軍卻急著要結果。何德勤非常為難,經過幾個晝夜考慮,又跟妻子輾轉反側研究,最後還是把戶口本給了鄭偉軍,讓他托人把結婚證領了。

    何敏知道後氣得一頭撞到牆上,血流如注,一連在家裏躺了好幾天。母親傷心地在在床前一直開導,才慢慢緩了過來。心想自己可能就是這個命!凡是自己喜歡的人總會有人在旁作梗!結果還是由父母為了自身的名節把自己的名節奉獻給了能幫他的人!他想不通,愛她的父母在這個問題上為什麽這麽狠心呢!

    她想,從現在來看,像她這樣的人注定會是這樣的結果,即便鄭偉軍是個瘸子,父母也會義不容辭把自己嫁過去!還好鄭偉軍並不瘸!想到這覺得自己已經無所謂了,現在最擔心的是吳大保,不知他知道後會怎樣傷心!她想,她就是用一輩子的眼淚來安慰,也都解不了他心中的怨氣!可又有什麽辦法呢?每天閑暇時就一直這樣呆呆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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