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素睿猛然抬頭,院中所有人也都愕然抬頭向聲音來源處望去,卻見在高高的牆頭上,一個青衣布衫的男子正坐在那裏,手裏拿著一個酒葫蘆,眼帶笑意的看著蕭素睿。

    “雲……雲端?你怎麽會在這裏?”蕭素睿驚訝的麵色一閃而逝,接著就沉聲喝道:“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穿著布衣喝酒,還……還坐在牆頭上,你……你……你哪裏有一點宗室子弟的風範和自覺?”

    蕭雲端撓了撓頭,飛身而下,將酒葫蘆晃了晃,大概是發現裏麵確實沒酒了,這才順手一扔,將手在衣衫上擦了兩把,大步走過來笑道:“嗬嗬,這不是又出去了幾個月嗎?江湖浪蕩慣了,迴來一時還想不起貴族子弟應該怎麽做。真可惜啊,早知道這葫蘆這麽小,應該再弄兩個葫蘆的,你也知道了,要喝到浮生白有多困難,連我也不得不去酒窖裏偷,偏偏我一迴去,老家夥就讓人封了酒窖,可費了我好多功夫呢。”

    蕭素睿冷冷看著這個最不著調的宗室子弟,這個皇族的敗類和恥辱。看看看看,就連站在自己眼前也是這麽的隨便,這哪裏有一點蕭氏族人該有的風範?他相信就算是蕭雲軒此時在這裏,也肯定恨不得說自己不認識這個家夥。但是沒辦法,蕭雲軒或許還會少些顧忌,但自己就偏偏不敢對他怎麽樣,不要說自己,就連父皇,不也得對這個家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當然,這絕不是因為蕭雲端每年偷來進上的那兩瓶浮生白,而是……誰都知道,天池宮的那個老家夥,實在是護短護到了喪盡天良的地步啊。不說那個老怪物,就是蕭雲端的幾個師兄,他們想惹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你來這裏幹什麽?”蕭素睿真的很想哭,自己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堂弟?真是無語問蒼天。為什麽那個老怪物就看中了這麽個沒正形的東西,還收了他做關門弟子。資質,這浪蕩子有個屁的資質。氣怒攻心的五皇子在心裏連粗話都罵了出來

    “我的事兒,五皇兄不是不知道吧?”蕭雲端很是不以為然的一笑,轉迴頭在人群裏看著,然後目光停留在芳蓮臉上,溫柔的一笑:“真抱歉,我又迴來了,沒被師傅打死也沒被師兄們軟禁,讓你失望了吧?”說完也不看眾人的驚訝目光,就搖頭嘖嘖笑道:“真沒想到,以你這潑辣性子,竟也有一天能讓人把臉抓出血來,果然女人們的打架才是最可怕的嗎?”

    蕭素睿心中一凜,從蕭雲端出現時,他就猛的想起這家夥之前似乎為了元媛的一個丫鬟弄了個滿城風雨。隻不過隨後他就離開了京城,這陣子邊疆大戰又是大家

    都關心的話題,所以那件事很快就不了了之,若不是今日對方出現,他簡直都忘了還有這麽個事兒了。

    但是蕭素睿仍然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蕭雲端真的會為一個奴婢就這般無所顧忌。不過看眼前的情形,很顯然他還是太低估對方的張狂性子了,事實證明,每當他們認為蕭雲端還有一點最起碼的底線時,這個浪蕩子就會用行動響亮的迴答他們:無恥無極限!

    “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你真要為了一個丫鬟出頭?”蕭素睿的麵色陰沉下來,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蕭雲端,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這還用想嗎?”蕭雲端再次撓撓頭,旋即皺眉道:“不過老爺子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五皇兄這次奉皇命來是要幹什麽呢?”

    “邊疆已經證實雲軒叛國,兵力部署什麽的都被烏拉國得知,三軍損失慘重。龍顏震怒,下旨將敏親王府一幹人等捉拿入獄。”蕭素睿一板一眼的說著,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他心裏明白,也隻有皇帝還稍微能震懾一下這個無法無天的家夥。

    “唔,隻是入獄啊,那還好。我就說老爺子還不至於狠心到這個地步,隻因為侄子叛變了,就要把弟弟的頭砍下來。”蕭雲端似乎是鬆了口氣,笑嗬嗬對芳蓮道:“放心,死不了的,我會吩咐獄卒們照顧大家。”

    芳蓮緊咬著嘴唇扭過頭去不肯看他。這裏蕭素睿在心裏迅速的轉了幾個主意後,已經下決心要徇私一迴,把芳蓮放了。不然如果獄中事情真讓蕭雲端插手的話,會有什麽變數還真是無法預料。

    誰知剛下了決心,卻聽到蕭雲端這樣說,當下不由得驚訝道:“你……你不想救她出去?”

    蕭雲端也驚訝看著蕭素睿:“五皇兄肯徇私?”

    蕭素睿咳了一聲,恨不得把這個混蛋的腦袋給摁進肚子裏去,麵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含含糊糊道:“一個丫鬟,又不是什麽主犯,何況即便放了她,她也是和你在一起,有你看著我也放心。”這話的言下之意就是:我肯放肯放,拜托你趕緊帶著她走吧,我是一刻鍾也不想和你這混蛋呆在一起了。

    蕭雲端笑的無比單純:“真的啊?那小弟就多謝五皇兄了,可惜小弟知道她那性子,嫂子在牢裏的話,她肯定不會和我一起走的,她已經夠恨我了,我可不想再招她恨。而嫂子又是雲軒哥哥的妻子,所以嬸嬸在牢裏,她也肯定不會出去,而嬸嬸是王妃,就算五皇兄有意徇私,隻怕老爺子麵前也沒法交代……

    “你到底想說什麽?

    ”沉穩如蕭素睿,這時候也被氣的青筋都爆起來了,一雙手緊緊握拳,恨不得狠狠捶這混蛋一頓,可惜,他知道自己這點功夫在對方麵前根本不夠看。

    “我的意思就是說,五皇兄把剛剛那話收迴去,不打她們就得了。順順當當該送牢裏的送牢裏去,剩下的事兒用不著你操心,弟弟自己就會辦理,不敢再麻煩五皇兄了。”蕭雲端帶著微笑,明明該是懇求的口氣,卻讓他說的雲淡風輕無比可恨。

    蕭素睿險些一跟頭栽倒在地上。平時大家都避著蕭雲端,也不肯和他有來往,所以除了知道他是皇族的恥辱之外,其他的就都不太了解,誰能想到這家夥竟這麽會氣人呢?蕭素睿要的是一個能夠連根拔起敏親王府的機會。這家夥卻說以後的事情交給他了,要真交給他,誰知道能有什麽樣的變數?他了解父皇,對敏親王蕭應,皇上還是很看重的,雖然一時間震怒,但若不趁這震怒時間加把火落井下石,日後老爺子情緒平靜了,想起諸多兄弟之情,再會發生什麽事就真的很難說了。

    不行,這個局麵,是自己千辛萬苦才掙迴來的,決不能讓蕭雲端破壞掉。但眼下也無可奈何,隻有先把差事趕緊辦完再想辦法。慮及此處,蕭素睿陰惻惻看了蕭雲端一眼,隨即轉身對身邊的親兵道:“各處檢查無人後,將相關人員都帶去牢裏,大門打上封條。”

    親兵高聲應是。於是蕭素睿又假惺惺給王妃行了禮,說了一些“奉旨辦事實出於無奈”之類的話,王妃仍是一副木然的樣子,對他的話不理不問。元媛和成側妃上前扶起她隨著人流出門,不經意間抬頭對看一眼,都不由得慘然一笑。

    雖然是大廈已傾,但蕭素睿倒也不敢落井下石的太過格兒,更何況他心裏還轉著一些齷齪主意,因此不肯讓元媛輕看了他。所以眾人住進的牢房中倒是幹淨整潔,隻是不知道老王爺蕭應和其他家下人都被囚在何處,內眷和外男是不在一處關押的。

    呂淑嫻卻也沒有逃脫過去,依照她的心思,自然是盼著趕緊脫離苦海。奈何蕭素睿卻讓她再靜等一些日子,如果什麽變化都沒有,自會救她出去。呂淑嫻心思陰毒,到現在本不敢全信這表哥了,不過轉念一想,就算表哥要犧牲自己,爺爺奶奶和姑姑都那麽疼愛自己,她們和爹娘也不會眼睜睜看自己給敏親王府陪葬啊,因這樣想著,方放下心來。

    大家囚在一處,元媛與芳草芳齡等人恰好和王妃在一間牢房內,方便就近照顧。舉目一看,旁邊和對麵的牢房裏,全部是這些女眷,那些家生子都被抓來了

    ,剩下一些不是賣倒死契的下人,先暫時關在外麵,等徹查之後就讓她們父母各自領迴家去。

    “姑娘,你看如今這情形,是不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如霜也在這牢內,懷裏抱著不滿兩周歲的小雲瑞,滿臉的絕望。

    “娘娘不要這樣說,皇上是個重情義的人,況且老王爺行事忠心耿耿,這不過是火頭上的處置,也許過幾日,皇上迴轉過來,咱們就不用在這牢房裏呆著了,最不濟,也不過是削去爵位,當個普通百姓而已。”元媛當然知道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但眼下沒辦法,也隻能好好安慰如霜。

    從理論上說,她知道自己說的情況是最正確的,皇上不是殘暴無情之人,敏親王又從不給他生事讓他為難,對這個弟弟他不至於就因為侄兒的背叛便滿門抄斬。但現在有蕭素睿等人在旁邊虎視眈眈,那可就難說了。今日敏親王府遭劫,以太子和蕭雲軒的交情本該前來照拂,但卻沒見到人影,這種情況下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太子因為給蕭雲軒求情而被皇上訓斥禁足。二是太子見風轉舵,不敢把自己卷入這件事中,隻好犧牲了往日的兄弟情義。不管是哪種情況,這都是一個不太好的預兆和信號。

    雲軒啊雲軒,你到底在哪裏?你知不知道情況竟嚴重到這個地步?皇上真的動怒了啊。這說明你真的是做出了叛國之事,他向來信任倚重你,絕不可能憑借別人的一麵之詞就輕易放棄那份信任的。但……但這又怎麽可能呢?我信你的為人,你是死也不會背叛大寧朝的啊,更何況你明知道這樣做,會給敏親王府帶來怎樣的滅頂之災。但……你到底是為什麽?就算有苦衷,為什麽不和皇上言明?不和爹娘說一聲?王妃娘娘整個人都崩潰了啊,王爺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夜深人靜,眾人都靠在柱子上,元媛手攀著柵欄,看著被風吹的昏慘暗淡的燈光,一顆心仿佛都被傷感充滿了。

    “姑娘,睡一會兒吧,事情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浣娘和芳齡走過來,悄悄的勸著她。

    元媛點點頭,剛走了一步,就聽王妃忽然大叫道:“軒兒……軒兒……”聲音慘厲若鬼,驚醒了不少人。

    “娘娘。”元媛快步上前,扶住王妃,柳枝如今被關在別處,所以隻有她來照顧王妃。下一刻,手被王妃握的生疼,聽她喃喃道:“我看見軒兒了,我看見軒兒了,他給我下跪,說他不孝,滿臉的血,元媛……元媛……”

    “娘娘。”元媛的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王妃這幾句語無倫

    次的話正好戳中了她心底深處一直不敢去觸碰的地方:她知道蕭雲軒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雖然自己等人都被下在牢裏,但好在還有皇上對敏親王的一份兄弟情義,有蕭雲端這個勢力微妙的浪蕩子在外麵替她們周旋,有太子和公主可能會伸出的援手。但是蕭雲軒呢?他孤身一人深入敵後,江月枕和小九兒都死於亂軍之中,他身邊連個商量行事的人都沒有。這樣的他,隨時隨地都處在天大的危險之中,王妃剛剛說的蕭雲軒滿身是血,正是元媛最擔心害怕的情況。

    “元媛,元媛……我看到雲軒了,他……他滿身是血啊……”王妃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她緊緊抓著元媛的手,急促的叫著。

    “天啊,王妃……王妃認出姑娘了,她清醒過來了。”蘭嬤嬤這另一邊的牢房裏叫了一聲,柳枝也爬過來,叫著“王妃娘娘”,淚流滿麵。

    “娘娘,沒事兒的,雲軒會照顧好自己,他那麽聰明,又有武功,性格又沉穩,他……他不會有事的。”元媛也緊緊握著王妃的手,仿佛這樣做,娘兒兩個就能增添點力量似的。

    116

    王妃盯著元媛,忽然猛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叫道:“不要和我提這個孽子,他……他把敏親王府的基業全都毀了,他連老子娘的性命都不顧了,不要和我提這個叛國賊。”她猛然掙脫了元媛的手,一向沉穩的人,此時雙臂卻不自主的揮舞著,顯示著蕭雲軒叛國這個消息對她的刺激是何等之大。

    “娘娘,不會的,一定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雲軒不會叛國的,他是您的兒子,他的為人你不清楚嗎?”元媛挽住王妃的胳膊,強忍淚意扶她在獄中唯一的草床上坐下。

    “我隻知道,皇上不會冤枉他的。”王妃似乎終於迴複了神智,頹然坐下去,喃喃道:“皇上不會允許有人陷害雲軒的,這其中的道道兒,皇上比誰都清楚。既然事情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就說明皇上一定是證實了什麽,我們還不知道,但王爺應該是已經知道了。隻可惜,也不知道死前還能不能見一麵,讓我做個明白鬼再喝下那孟婆湯。”

    “娘娘別這麽說,不會就到這個地步的。”事到如今,元媛也知道這安慰很是蒼白,可她也沒有辦法。想起自己心中所想的,想在這深宅大院裏為蕭雲軒扛下漫天風雨,如今看起來真是笑話,這這種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想要反抗聖旨,那真是比登天還難。

    不過元媛倒也沒有絕望,就如同之前心中那絲不祥的預感。這一次,她心中同樣覺得事情不至於

    就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她不是輕言放棄的人,從來都不是。

    在牢裏度過了一個無眠的夜晚,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在獄卒們的喝聲中被驚動起來,接著幾個獄卒提著兩個大桶,挨個派發粥和鹹菜。

    這夥食在監獄裏應該已經算不錯了。當然,和王府比起來卻是天壤之別。呂淑嫻當場就砸了碗,尖叫著大聲說那是豬食,她絕對不會吃。

    眾人冷冷看著這個狀若瘋狂的女人,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還以為自己是眾星捧月的郡王妃嗎?不過這也不好說,身為掃北王最疼愛的孫女兒,想必掃北王和皇貴妃都不會坐視她為敏親王府陪葬,隻是既然如此,怎麽還不早早將這位嬌小姐給救出去呢?來救我們嗎?”芳草端著碗吃了一口粥,沒什麽味道,她有些想念府裏的瘦肉粥,忍不住就想問問芳蓮,但是隨即就發覺自己是不該將這種話說出口的,又不知該如何補救,不由得就嗆了起來,一個勁兒的咳嗽。

    “我哪裏知道?那是他的事情,和我無關。”芳蓮扭過頭,但元媛卻發現這一次她不像之前那麽激動和仇視,心中不由的苦笑一聲,暗想果然英雄救美是好手段啊,不過是昨天出現了一次,芳蓮這蹄子的表情就不同於以往,隻不過這次的事關係這般重大,又有蕭素睿從中作梗,隻怕就算是蕭雲端,也沒有這麽大的能量左右結局吧。

    剛想到這裏,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嗬斥:“這是什麽?豬食嗎?五皇兄也不能欺人太甚。這裏關著的可是他的嬸嬸,用這種手段什麽意思?”接著是獄卒賠笑苦澀的聲音:“世子,這飯菜著實不錯了,別的重犯都是吃餿掉的,她們這可都是新做出來的啊,看,這鹹菜裏還有幾片肉呢。”

    再然後是一陣咕嚕嚕滾動的聲音,元媛猜想著大概是木桶被蕭雲端踢翻了,然後聽他怒吼道:“少給爺說這些。錢拿去,我也不為難你們,不求每餐都去燕來樓叫大餐,但是這基本的葷素必須給爺保證了,不然我拿五皇兄沒辦法,要收拾你們卻還真不費什麽事兒。五皇兄若見問,就都推到我頭上,爺不栽贓給你們。”

    蕭雲端都撂下這樣的話了,獄卒們還能怎麽樣?隻好一個個苦著臉唯唯諾諾的去了。這裏聽到蕭雲端又叫道:“去,把我嬸嬸和嫂子帶出來,爺我要探監。”

    接著就沒了聲音,不大會兒,兩個獄卒苦著臉走過來,對王妃和呂淑嫻道:“兩位娘娘,世子要見你們,請和我們過去吧。”

    元媛心知獄卒弄錯,蕭雲端要見的是自己,但這時候她怎

    麽可能糾正。倒是王妃看了她一眼,卻又歎了口氣道:“我身上不舒服,不去了。”接著閉上眼睛,也是沒開口糾正獄卒的錯誤。

    呂淑嫻也知道蕭雲端不是想見自己,但她這時候心裏卻活泛開了,暗道不管如何,我先去試探試探那浪蕩子有什麽打算,好讓表哥和姑姑防範一些。哼,他總不會一見麵連話都不讓說一句吧?隻要開了口,慢慢的就好辦。

    因為敏親王府的迅速衰落,認定自己很快就可以脫離苦海重迴枝頭的呂淑嫻重拾了往日自信,昂頭挺胸的隨獄卒走了出去。這邊芳草芳齡芳蓮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就那麽恬不知恥的和人走了,不由得都驚愕無語。好半晌,芳草才喃喃道:“世子怎麽不見芳蓮呢?若是見芳蓮,不就鬧不了這個差錯了嗎?”

    話音剛落,就聽遠處傳來“咚”的一聲巨響,接著蕭雲端暴怒的聲音傳來:“混賬東西,我讓你們去帶我嫂嫂過來,你們這帶的是誰?”

    獄卒的聲音聽起來都要哭了:“世子,這位就是郡王妃啊,您要找嫂嫂,不就是要找郡王妃嗎?”

    “郡王妃?”蕭雲端的聲音也十分驚訝,接著又像是有些釋然:“哦,是了,好像我那個嫂嫂家世身份太低,沒法兒做郡王妃。不過……”他拖長了韻調,用很失望的語氣道:“這就是郡王妃?一看就是個內心奸猾心術不正的。老爺子這次可真是太不地道了,這不把雲軒哥哥往火坑裏推嗎?唔,難道哥哥的叛國就是因為這個?因為這件事兒對老爺子心懷不滿……”

    “噗嗤……”,牢裏有的人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蕭雲端也太不厚道了。就連芳蓮,從一聽到蕭雲端的聲音,她就繃著臉,到這時候也忍不住露出笑容,雖然隻是一閃即逝,很快就又把麵孔板起來,但這笑容還是落盡芳草芳楠等幾個正看著她的人眼中。

    那邊呂淑嫻尖叫一聲,仿佛要和蕭雲端拚命似的,但隨即就沒了聲音,片刻後獄卒驚慌的喊叫起來:“不好了,郡王妃被氣昏過去了,快來人啊。”

    這下幾個丫鬟到底還是忍不住開懷低笑,在這一刻,大家顯然忘了這還是這坐牢,隨時都可能有大禍臨頭。

    不一會兒,昏迷的郡王妃被抬了進來,而元媛這一次也終於是被請了出去。

    認真說起來,蕭雲端和元媛也不熟,而且他雖然囂張,但在這京城牢獄重地,也並不能一手遮天。所以他看到元媛後,便決定速戰速決,開門見山道:“嫂嫂請轉告嬸嬸,讓她放心,我會在外麵努力想辦法

    的。雲軒哥哥那裏,我總覺這事兒透著古怪,也著人打聽去了,想必過些日子就能有準信過來。”

    元媛看著麵前這大家口中出了名的混賬浪蕩子,發現一臉鄭重的他沉穩起來還是很俊秀的。想必芳蓮最終也逃不過這家夥的手掌心吧。輕輕歎了口氣,她鄭重謝過蕭雲端,然後正色道:“如果雲軒那裏真的有消息,即便我已經聽不到,也盼你去墳前告知一聲。那樣的話,即便這九泉之下,我也安心了。”

    這話聽上去像是電視劇裏的台詞一般,但這此時的元媛心中,的確就是這樣想的。

    “事情也不至於就糟糕到那個地步,老爺子還是有情義的。聽說伯父也沒被拷問用刑,這說明老爺子心中還有不忍。隻要有這份不忍,事情就還有轉機。”蕭雲端手指叩擊著桌麵,一副深思熟慮模樣。

    “這期間牽扯太多,水也太深。世子向來無拘無束,隻怕牽連進來不但無益反而有害,還是及早抽身而退吧。”元媛歎了口氣,她又怎麽會不明白宮廷傾軋的殘酷。

    蕭雲端嗬嗬一笑,目中帶著一絲讚賞,擊掌道:“嫂嫂這雙眼睛倒看的真明白,難怪雲軒哥哥敬你愛你一如正妻。嫂嫂請放心吧,我也不是莽撞的人。”說完左右看了看,見獄卒們都在十步以外苦瓜似的站著,於是他似是自語般輕聲道:“太子哥哥平日裏不愛搭理我,但這個時候,總不會再避我如蛇蠍了吧?”

    元媛心中一動,暗道這蕭雲端看上去放肆不羈,事實上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剛想到這裏,就見蕭雲端站起身來,嗬嗬笑道:“嫂嫂多保重,芳蓮麵前好好替弟弟美言幾句。聽說太子哥哥昨天頂撞老爺子,被打了十板子,禁足在東宮,少不得要去探探,小弟這就告辭了。”言罷向元媛拱拱手,瀟灑離去。

    元媛一下子站了起來。蕭雲端是故意把太子的消息透露給她聽的。這麽說,太子沒有這這個時候縮頭觀望,而是選擇為蕭雲軒據理力爭,結果竟招來了如此重的懲罰。元媛不禁這心裏長歎:雲軒啊,你到底做了什麽?怎麽就讓皇上認定你通敵叛國了呢?你可知這一次有多少人都陷入危險之中?就連太子,他都有可能被連累的失去那個至關重要的位子啊。

    蕭雲軒靜靜的坐在桌前,深秋的醜時,正是更深露重寒意侵骨,他卻隻是一襲單薄衣衫,如雕塑般的坐在那裏。

    “又來了,這人難道不知道困的嗎?”外屋的丫鬟打了個嗬欠,想站起身來,卻被另一個丫鬟拉住,聽她低笑道:“罷了罷了,這麽多天了

    ,不老是這麽個樣兒嗎?你睡你的吧。”

    “嘖嘖,真可憐,看這樣子,是記憶還沒有恢複過來呢。”第三個丫鬟也悄悄湊上來,用很低的聲音道,話音未落,就被先前兩個丫鬟狠狠一瞪,接著在她胳膊上狠狠一掐,隻用口型道:“你不要命了?竟敢說這個。”

    於是丫鬟們也就消了聲音。剛剛那幾句對話,自然不可能逃過蕭雲軒的耳朵,但他也是渾不在意。

    家裏……應該是已經遭到變故了吧。在皇上確定了自己的罪行之後,不可能沒有雷霆手段。

    牙齒緊緊的咬在一起,不讓眼淚流出來,甚至不能有一絲痛苦的表情。蕭雲軒不敢去想敏親王府現在的境地,不敢去想爹娘會怎樣,更不敢想元媛會怎樣?但是他控製不了自己,恐懼和擔憂以及無邊的深入骨髓的痛苦就好像是幾萬條毒蛇在咬噬著他的內髒和每一寸骨骼,但他必須要忍下這份痛苦,不能讓它露在表麵上。這個計劃本就是大膽危險之極,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一小步,他不能因為心痛而為這計劃再增添一絲一毫的變數。

    元媛,撐住,等我迴去,務必要撐到等我迴去。太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一定要護著她們,護著她們活下去。

    蕭雲軒在心裏默默的祈禱著。他隻能寄希望於太子和自己二十年的兄弟情義,寄希望於那份在無論何種情境下都不會產生懷疑的信任。至於皇帝,他不敢期待,這一切本就是他有意造成的,皇上若沒有雷霆震怒的手段,他在這邊又如何要取信於烏拉國的貴族高層。

    慢慢的閉上眼睛。雖然從一開始,就和江月枕預料到了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對現在這個境地蕭雲軒心裏也有預估,但是當身臨其境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件事是有多麽的艱難。烏拉國的貴族不可能這麽快信任他,隱藏在大寧朝的真正奸細更不可能允許烏拉國貴族信任他。而他們卻可以利用這個契機將敏親王府徹底打倒,甚至……甚至可能讓爹娘等人丟掉性命……

    蕭雲軒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不,不會的,皇上應該不會狠毒到那個地步。太子……太子也一定會護著一家老小,或許會削爵為民,但絕不可能就丟掉性命。現在,他隻能讓自己這樣想,不然他很害怕自己會放棄這經過艱苦努力才換得的一點有利局麵,不顧一切的逃迴大寧朝。那樣的話,即便家保住了,但是國呢?三軍將士還要繼續大片的死在邊疆的土地上,國土甚至都沒辦法保存完整。

    忍住,蕭雲軒,你要忍住。元媛如果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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