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看,卻見琅嬛竟過來了,芳草芳蓮幾個此時正同她說話。看見元媛出來,忙擎出一個小小包裹,氣唿唿道:“王府裏出事時,我恰巧在街上聽見,便知道不好。迴來就讓我藏了些金銀,誰知緊接著老爺他們就來了,剩下的倒叫他們一股腦兒搜刮了去。姑娘剛剛派人去,我怕人看見,隻說什麽都沒有。這會兒趁著府裏人都睡午覺,沒人防備我們,我這才偷溜出來,也隻有這麽些了,姑娘先拿著應急吧。’

    元媛接過那小包裹打開,隻見除了一百多兩銀錠外,竟還有些金葉子和金豆子,都是她往常賞給琅嬛的,這小丫鬟如今也全拿了出來。她心下感動,歎道:“沒有了這些,你和娘日後如何傍身呢?我自然料得到,爹和大娘日後不會給你們好臉色看了。”

    琅嬛撇嘴道:“從前也沒給過好臉色,不也一樣過來了嗎?如今不過是迴到了從前而已。我還要告訴姑娘一句話,姑娘你可當心些。我昨兒去前院的時候,看見老爺恭恭敬敬的送一個人出去,我問管家,管家說是五王爺府上的人,我不知道五王爺是誰,但是想來以老爺的本事,可也巴結不到這樣的人,大概還是和姑娘有關,所以告訴你一聲,你自己防備著些。”

    元媛一皺眉頭,心想五王爺府?難道是蕭素睿府上的人?隻是他們去元府幹什麽?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隻好笑著對琅嬛道:“好,我知道了,你趕緊迴去吧,當心耽誤時間長了引人懷疑。”

    琅嬛答應著去了。這時吳瑞達把米麵買了,又請了一個老大夫過來,給蕭應看了病,又開了方子,元媛就拿出錢讓小九兒的爹去買幾服藥迴來,這邊指揮著家下人生火做飯。雖然破落宅子還沒收拾利索,但此時倒也是一副熱鬧景象。

    這宅子收拾了兩天,方正經收拾完,因為敏感時期,也沒敢添置太多家具,不過是買了些當用的東西。兩天後再看,雖然外表還是很破舊,但總有了一個家的樣子,窗戶紙也糊上了,屋裏不再是四麵漏風;院子也收拾幹淨。屋裏的被褥碗筷俱全。敏親王府從天堂到地獄般的平民生活,便在這不知名的宅院中悄悄展開。

    第三日一大早,一大家人正吃著早飯,就聽院門被“咕咚”一腳踹開,接著一個粗嗓門的聲音大叫道:“我兒在哪裏?”

    眾人正麵麵相覷時,忽見呂淑嫻如同發神經一般從炕上跳下去,此時半點兒淑女風度也沒了,一頭就滾進院中那將領的懷裏,哭訴道:“爹爹何其狠心,竟然此時才來接女兒,讓我在牢裏和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活活遭了這麽

    多罪。”一語未完,又放聲大哭。

    那將領慈愛的拍了拍呂淑嫻的腦袋,接著就粗聲道:“哼,那個叫元媛的小**在哪裏?兒啊,爹知道你在敏親王府就是受她的氣,今日爹爹就給你出這口氣,務必讓我兒風風光光痛痛快快的迴轉家門。”

    屋內眾人聽見這話,都不由得向元媛看去,卻見她表情平靜。但她忍得住,王妃卻忍不住,“啪”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恨恨道:“若我們還是敏親王府,他呂楊還敢這麽放肆?真是可恨之極。”

    120

    “牆倒眾人推,虎落平陽被犬欺,這是自古以來的至理。娘別動氣,我出去看看。”元媛拍了拍王妃的手,接著便站起身來,卻不料芳蓮芳草等人比她更快,幾個丫鬟原本就是坐在地上吃飯的,此時一溜煙兒跑了出去,柳眉倒豎杏目圓睜的瞪著呂楊,芳楠清脆脆的開口道:“想動我們家姑娘,先殺了我們。”

    “芳楠休要胡說。”元媛疾步走出嗬斥了一聲,她心裏很明白,這個呂楊可不是呂淑嫻手底下那幾個丫鬟婆子,敏親王府落到這個境地,不要說幾個丫鬟,就算是自己被眼前這呂楊打死了,也沒人會為這個來得罪他。

    “兒啊,就是那個**嗎?”呂楊指著元媛,隻低頭問呂淑嫻。

    呂淑嫻抽噎著點了點頭,忽聽呂楊低聲問道:“那個莊親王世子看上的丫鬟是哪一個?”她先是一怔,隨後就明白過來,蕭雲端在貴族圈子裏雖然是個刺頭,卻是一個沒有多少人想惹敢惹的刺頭,父親這麽一問,顯然也是有些投鼠忌器。當下不由鬱悶的想吐血,依照她的心思,恨不能將元媛和她身邊這些礙眼的丫鬟全部打死才好。

    當下指了芳蓮的位置,還不等呂楊再說話,便見王妃也走出來,淡淡問道:“呂統領這麽大張旗鼓的闖進我家裏,不知是有何貴幹?”

    呂楊是一個男人,論理和他交涉該由敏親王蕭應出麵。然而這個時候老王爺正臥病在床,家裏人都不敢讓他煩心,若是知道這事,病勢豈不又添一層?若是由其他幾個家奴來問,顯然等級又差的太遠。因此沒奈何之下,王妃才不得不出來。反正現在已經是削爵為民,也不用再固守那些大家子的講究了。

    王妃問完,就聽呂楊陰陽怪氣的笑了幾聲,然後又殺氣騰騰道:“幹啥?你說我來能幹啥?我兒也是金枝玉葉大家閨秀,即便匹配皇子,也足夠配得上了。卻沒想到皇上指婚給你家蕭雲軒,到了你們家後給我兒百般氣受。實話和你說,今兒我就要帶

    走我兒,你們速速寫一紙和離的契書來,咱們萬事好商量,不然……”

    “不然你要怎麽樣?對我們家喊打喊殺?”王妃氣往上湧,冷冷的看著呂楊,沉聲道:“呂統領是不是看我們家沒落至此地步,所以今日敢這樣撒野放肆?但你別忘了,我家王爺始終是皇上的親兄弟。皇上既然能因為不忍而放過滿門抄斬之罪,改為削爵為民。未必就不會有第二次不忍打聽一下我們家現在的境況。若是知道呂統領今日耀武揚威在我們家撒野,你覺著皇上心裏能不能痛快呢?萬乘之尊甚至不用別的,隻要一句話,你呂統領的前途恐怕也就完了。”

    呂楊眉頭一皺,沒想到王妃竟然到此時還如此硬氣。更令他心驚的是:他發現王妃說的話還真有幾分道理。所謂天威難測,現在敏親王在聖上心目中的地位的確是跌到穀底去了。但這並不代表皇上就喜歡聽見自家兄弟被一個外人羞辱作踐的消息,不然當日在牢裏,聖上一道旨意,敏親王便難逃用刑受死。如果今日自己太過分,這將來要是傳進皇上耳中……

    呂楊想到這裏,就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說話的底氣也不那麽足了。但女兒就在旁邊站著,想想她在這王府中受的委屈,如果就這麽灰頭土臉的走了,又實在不值,更何況和離的契書還沒拿到手,難道說女兒是被一個破落了的王府休出門的?這名聲也太難聽了吧。

    “好,敏親王府我不追究了,但是那妖女一身的狐媚子手段,迷惑的男人寵妾滅妻,這事兒卻不能算完。”呂楊使勁兒挺了挺胸膛,卻沒想到這動作隻會更加凸顯出他的心虛。

    “好大的口氣。”王妃斷喝一聲:“敏親王府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追究?至於元媛是不是妖女,這是我們家的私事,與你何幹?”她說完,就把元媛拉到身邊,擺明了是護定了對方。

    這動作看在呂淑嫻眼中,更是格外的刺眼,當下憤憤開口道:“婆婆看來是護定了這個狐狸精。你們一個個的,公主叫她嫂子,莊親王世子叫她嫂子,夫君更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如今連婆婆都如此的偏心。你們把我置在何種地位?我也是金枝玉葉,憑什麽要在你們這裏受這種氣?”

    王妃冷冷看了呂淑嫻一眼,淡淡道:“一人兩人,或還可說是偏心。但人人都如此,呂姑娘為什麽不從自身找找原因?更何況,你今兒落到如此境地,不更是該慶幸開心麽?若雲軒和我都與你親熱,所有的皇子公主世子都叫你嫂子,知道你是雲軒的妻子,你認為即使我們家敗落了,你就有可能走出這個門?”

    呂淑嫻一怔,這是她從沒有想過的。的確,如果她一直是蕭雲軒敬愛寵愛的郡王妃,即便今日敏親王府敗落,隻怕皇家也不會允許有和離的事情發生,就算想盡辦法讓公婆休了自己,這名聲也是傳揚天下,日後也不可能再嫁到好人家了。但話又說迴來,如果蕭雲軒真的愛自己,在自己的努力下,他就會和五皇兄站在一起,那或許也就不會有今日的事發生了。隻是這種話根本不敢說出口。

    呂楊也明白這個道理,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剛要再說,忽聽院門外馬蹄聲響,接著一人下馬大步走進門來,還未來到呂楊麵前,就皺眉喝道:“舅舅隻是來接表妹迴家,卻帶著大隊人馬過來,這是何意?”聲音不怒自威,正是五皇子蕭素睿。

    元媛和王妃對視一眼,心想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麽?難道是訓斥呂楊?這不可能,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樣想著,禮數卻不能廢,行了參拜禮後,蕭素睿熱情的上前笑道:“我舅舅大概也是心疼表妹,倒讓嬸嬸與弟妹受驚了,我這裏代舅舅賠罪。”

    “表哥。”呂淑嫻氣的一跺腳,不明白蕭素睿這時候怎麽會轉了口風。卻見對方轉過身威嚴的看了自己一眼,沉聲道:“你若想要和離的契書,就給我安分些。敏親王府雖然被削了爵,但畢竟仍是皇家血脈,不是誰都可以在這裏撒野的。”

    一句話把呂淑嫻噎在那裏,但她再刁蠻,也不敢當麵頂撞蕭素睿,隻好跺著腳扭過頭去不理他。呂楊這時候也偃旗息鼓了,雖然麵前這個是外甥,可在這個皇子外甥麵前,他還真沒什麽底氣。

    蕭素睿這才又轉過身來,對王妃道:“嬸嬸也是明白雲軒和我表妹的情況,既然這門婚事不能如意,不知嬸嬸今日是否可以做主,讓我表妹好好兒離了這裏?”這話雖然軟和,但言下之意也就是討要和離的契書了。

    王妃皺了皺眉頭,冷冷道:“和離之事,自古都隻是聽說,從未看見誰家真有和離的。即便我們今日敗落,但一紙休書不缺,和離的文書我卻還真不會寫。”

    蕭素睿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呂淑嫻更是在另一邊大急,這和離文書拿不到手,自己的名聲就完了。因幾步走過來,氣咻咻道:“少來,當初可是你家蕭雲軒明確和我說過,說我若有一日要離開王府,他就與我和離,你這當娘的如今想賴賬嗎?”

    呂淑嫻這一心急的大聲嚷出來。整個破落的院內立刻就靜的落針可聞。就連蕭素睿都不敢置信的看著這個在他心中頗有機心聰明伶俐的表妹。看

    他那表情,好像是有些懷疑自家表妹的腦袋有沒有被驢踢過。

    呂淑嫻這時候也反應過來,自己竟然主動把這件往事說出來,可見她在蕭雲軒的心目中已被厭憎到什麽地步。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丟人嗎?

    偏偏王妃卻還轉頭看元媛,平靜問道:“元媛知道這件事嗎?”

    元媛微微低頭,輕聲道:“迴娘親的話,的確是有這件事,雲軒上戰場前曾親口和妾身交代過,若呂姑娘有一天想離開王府,可以給她寫一封和離文書,讓她自行離去。”

    呂淑嫻恨得牙都快咬碎了,此時也隻能這心裏拚命安慰自己:哼,不管如何,先把和離的文書要到手再說。

    “既然是雲軒早有此言,那就和離了吧。”王妃平靜道,又轉頭看向成側妃:“我不過是粗通文墨,不如和離文書就由妹妹代寫如何?”現在蕭雲軒不在這裏,元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代寫和離文書的,但王妃也不願意自己寫,索性讓成側妃代筆。

    成側妃點頭道:“好。”她心裏十分不齒呂淑嫻這個時候獨自離去的行徑,當下痛痛快快寫了和離文書,交給蕭素睿。卻聽呂淑嫻還在那裏咕噥,說些什麽蕭雲軒現在是叛國賊,人人可以誅之,這和離文書本就該是自己應得的,和他之前的話無關等語。她有些憐憫的看向這個女人,暗自歎氣道:你何苦非要插進那一對鴛鴦情侶之中,弄得自己到今日幾乎都要瘋了。

    蕭素睿把和離文書給呂楊和呂淑嫻看過,就讓呂淑嫻珍重收起來。這裏又向王妃告辭。臨去前脈脈的看著元媛,含笑道:“秋意深重,定要珍重身體。若有什麽難為的需要的,可派人悄悄兒去找我。即便拚了挨父皇的訓斥,這點忙總也是要幫的。”

    這話聽上去尋常,但以此時此地蕭素睿和元媛的地位,說出來未免令人猜疑。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向元媛看來。

    元媛心下也有些詫異,蕭素睿這明顯的示好之舉令她十分警惕,當下不著痕跡的退後兩步,淡淡道:“不勞五皇子費心,平民百姓自有平民百姓的活法兒。民宅賤地,仔細髒了五皇子的鞋,請五皇子速速離去吧。”這話不客氣之極,一聲聲五皇子更是暗含嘲諷。然而蕭素睿卻絲毫也不著惱,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就帶著呂楊和呂淑嫻離去。

    一時大院裏靜默無聲,隻有頭上樹葉隨風飄落而下。雖然呂淑嫻不得人心,但在這個時候離去,卻終究有一些樹倒猢猻散的意味。就連王妃,也不由得有些傷感。

    忽見芳蓮

    站出來笑道:“幾位夫人和姑娘這都是怎麽了?那個女人去了,大家正該高興才是。從進了牢裏,除了拿話刺人,就沒幹過別的。如今到了宅子裏,連幾位夫人還沒抱怨呢,她就天天說些帶刺的話來抱怨,又不肯吃飯,十來個人倒要小心服侍她。如今她去了,正好兒大家夥也放鬆放鬆,不然有她這麽個貴族小姐,和咱們平民百姓的日子還真是格格不入呢。”

    一番話說的眾人豁然開朗。王妃便笑道:“別說雲端那麽個性子的人也看上她了,偶然間倒真有一番別人沒有的見地,可不是嗎?雖然咱們如今落魄了,可這日子也照樣得好好過,少了這麽一個難伺候的人,正該高興才是。元媛,你派人去買些菜,咱們今兒晚上就吃餃子吧。”

    元媛笑著剛要答應,忽聽院門外又是一陣馬嘶聲響起,還不等人去開門,那兩扇街門就又被推開,這一次卻是元媛不認識的幾個人走了進來。

    “哥哥?”

    “爹?”

    “弟弟?”

    院內響起幾聲驚唿,元媛看過去,才發現竟是成側妃等人。接著如霜簡側妃和三位姨娘也紛紛上前,顯然來的這些都是她們的家人。

    “哥哥莫非是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所以送什麽東西來了嗎?”如霜驚喜的問。王妃和元媛對視一眼,卻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這這個時候兒前來的人,隻怕不會是有0雪中送炭的好心。

    如霜哥哥有些尷尬,眼睛也不敢看王妃,隻是拉著如霜的手苦笑道:“妹子,你受苦了。”

    成側妃的哥哥卻是快人快語,這些年的地位早讓他養成了雷厲風行高高在上的性格。眼睛掃視了這破落的院子一眼,便皺眉冷淡道:“這王府終是倒了。妹子這些年在王府做個側妃,也受委屈了。如今落到這個境地,哥哥怎麽還能忍心讓你過這樣的生活,不如和哥哥迴去吧,好過這這裏白白受苦。”

    此言一出,其他人的兄長或父親也都附和聲一片。如霜驚疑不定的看著自家哥哥,顫聲道:“哥哥你……你也是來接我迴去的嗎?”

    如霜哥哥低了頭沒言語,很顯然,他也是這其中的一員。

    121

    一時間,大院裏又陷入了靜默當中。看這幾個女人的臉色,有的出現狂喜,有的也露出意動之態,有的則是滿麵驚惶。好半晌,忽然就見成側妃慢慢把手從她哥哥手裏抽了出來,然後一步步退到王妃身邊。眼睛直視著兄長,良久方慢慢道:“你剛才說我這王府做

    個側妃,受了委屈。這話沒錯,以咱們家今時今日的地位,我便是在哪個王府做王妃,也足足夠了。”

    她說完,卻是苦澀一笑,搖頭道:“隻是你這話說的晚了,當日我隻是王府中一個小小姨娘,慢慢咱們家有了起色,我又做了側妃。王妃和王爺是結發夫妻,他們又恩愛,咱們家就算也做了異姓王,我也越不過她的身份去。早些年我還有些癡心妄想,到如今,早連這份妄想都斷了。何況咱們家有今日成就,和敏親王府就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她說到這裏,就咳嗽了兩聲,王妃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卻見她又抬頭繼續道:“在王府時,我們幾個女人都是勾心鬥角,愛彼此下點絆子什麽的。如今想想,宅門深似海,那麽多歲月就這麽走過來了,若沒這點勾心鬥角,真真是連點兒樂趣都沒有。可如今,王府倒了,身份沒了,大宅院沒了,你卻來接我,我知道即使是你們得了別人的授意,骨子裏也是有疼惜我的成分在。但是哥,你別忘了,我早已是這家裏的人了,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王爺,都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雲靜今年都十六了,這身子骨血,早就和這個家連在了一起,是王府側王妃也好,不是王府側王妃也罷,我隻知道,我是這家裏的人,富貴時同富貴,患難時共患難,就算死,也要一起死。”

    成側妃說到這裏,語調已經哽咽了,王妃也低頭拭淚,她的哥哥看了她半天,才仰頭長歎道:“你這是不打算和我迴去了,也罷,牛不喝水強按頭,什麽意思?你說的也對,既然你要留在這裏,我不勉強你。從來你就是個性子要強的人,最受不得人逼迫。”他說完就黯然的轉身離去。

    “哥,爹娘那裏,就托付給您,和二老說,女兒不孝,從此不能在他們麵前盡孝了。”麵對著成將軍離去的背影,成側妃忽然跪下,眼淚成串的落在地上衣襟上,她的女兒蕭雲靜見娘親跪下了,也慌忙一起跪下。

    成將軍沒迴頭,隻是向後揮了揮手,步履沉重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眾人眼中。

    成側妃終於站了起來,目光在那些依偎在家人身邊的姨娘和側妃身上掃了一眼,低聲道:“你們要怎麽選擇,是你們的事情。不要磨磨蹭蹭的了,願意繼續做一家人的,就留下來同甘共苦。吃不了這個苦的,就趁這個機會走吧,不然的話,再想要這樣的機會,可不能夠了。”

    元媛也看著那幾個猶豫的女人,沉聲道:“王妃曾經和我說過,這王府裏,不管大家是怎樣的勾心鬥角甚至你死我活。但是一旦走了出去,麵對別人,平

    日裏麵和心不和的女人們也都要齊心協力,因為你們要維護的,是這個家的尊嚴和臉麵。如今,這個家正值風雨飄搖之際,可以想象得到,往後接踵而來的落井下石必然不少,我們過的大概會更加艱難,若是此刻猶豫不決,將來難免後悔。何去何從,務必請各位夫人三思而行。”

    元媛的話音落下,如霜已經慘白著麵色從他哥哥的懷裏掙了出來,麵上勉強的帶著一絲微笑道:“哥,我舍不下雲瑞,不可能和你迴去的,你對妹妹的情意,妹妹心裏領了。”

    “你……你這傻孩子。”如霜哥哥跺腳,卻也無話可說。忽聽一個尖銳的女聲叫道:“好,你們都不走,你們都是有誌氣的人。我不行,我可過不得這樣的日子,從來都沒吃過這樣粗糙的飯,吃頓餃子,竟然就成了慶祝,你們願意留在這兒受苦,你們就留在這兒吧。”

    大家轉頭看去,是展姨娘,她此時緊緊摟著父親的胳膊,似乎生怕對方把自己拋下一般,成側妃歎了口氣,對她道:“你受不了這個苦,難道迴家就有好日子過?你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指望著你家裏人養你一輩子嗎?素日裏你也算心思玲瓏的,怎麽到此刻竟看不開?”

    成側妃說完,一個女孩兒也撲了出去,跪下哭道:“娘,你不要我了嗎?女兒是蕭家的人,你跟外公走了,留下女兒怎麽辦?你不要女兒了嗎?”

    展姨娘淚流滿麵的哭道:“我管不了,誰讓你命不好,偏偏托生在敏親王府裏,受你那個天殺的哥哥的連累,娘如今自身都難保了,怎還保得了你。”說完也把頭埋在父親的懷裏痛哭不已。

    王妃的身子劇烈晃了一下,展姨娘的話如同千萬根燒紅了的鐵針紮進她心髒裏一般,她死死抓著元媛的袖子,含淚道:“沒錯,是軒兒,這一切都是他惹下的禍,可若說他叛國,我……我不信,我……我不信。”

    成側妃森然道:“不要胡亂攀扯了,已經走到這個地步,怨誰都沒有用。你自己心狠,連女兒都拋得下,那你就去過富貴日子。雲雅這孩子平日裏就溫柔安靜,你這個當娘的走了,她便是我的女兒,正好和雲靜做伴兒。”說完拉起蕭雲雅,厲聲道:“不必哭了,你娘為了富貴拋了你,從此就不是你娘了,和咱們家也一絲關係都沒有。”

    剩下幾個女人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終於,簡側妃和華姨娘也退後了幾步,來到女兒身邊,慘然笑道:“我們終究是婦人,做不到不是心如鐵石,舍棄自己的丈夫女兒,罷了罷了,這輩子已經享過了平常人不能享

    的富貴,剩下的窮日子再過幾十年,這人生倒也圓滿。”

    而左姨娘卻是做出了和展姨娘一樣的選擇。她的女兒蕭雲伊見母親如此作為,心中失望。也沒有像蕭雲雅那般痛苦不已。而是越眾而出,跪在地上向她娘平靜的磕了三個頭,沉靜道:“娘,這是女兒最後叫你一聲娘了,這三個頭,是謝您生養女兒之恩,從此之後,我們母女關係斷絕,我隻有父親,沒有母親。”

    她說的鎮定,但身子卻一陣陣的顫抖著,左姨娘也哭的聲音都嘶啞了。卻也知道娘家收留自己已是天高地厚之恩,不可能連女兒也帶迴去,這畢竟是蕭家人,是一個隨時隨地都可能牽連全府的禍根。

    卻在這個時候,眾人身後的房門猛的被撞開。王妃顧盼兒和元媛等連忙迴頭,隻見蕭應麵紅耳赤的站在那裏,唿哧唿哧的喘著氣,目光卻銳利如針,直射在父兄身邊的展姨娘和左姨娘。

    “王……老爺,你……你怎麽出來了?你這病哪裏見得了風?”王妃成側妃等都撲過來。卻見蕭應又劇烈的喘了幾口氣,方沉聲對王妃道:“靜蘭,拿……拿紙筆來,給她們……寫一封……寫一封休書。既然……她們怕……怕被連累,吃……吃不得苦,我……我索性成全她們,讓她們……和咱們……再……再沒有一點兒關係。”

    “老爺,您身子要緊,千萬別生氣,別和那兩個沒見識的生氣。”簡側妃見蕭應喘的上氣不接下氣,不由慌得哭了起來。卻聽蕭應拚力冷笑一聲,道:“生氣?誰說我生氣?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老頭子……老頭子身邊還有你們幾個,還有……這麽些人,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會生氣?我……我這是……這是成人之美,給自己積德……咳咳咳……”

    老王爺說完,元媛便忙道:“二夫人快去寫休書吧,我和夫人把老爺扶進去,這天氣寒冷,老爺萬萬不能在風裏站著。”說完,不顧一切的到底把蕭應給架進了屋裏。王妃便安慰蕭應道:“老爺隻管安心養病,不過是去了兩個眼皮子淺的,不必過於傷懷,一應事務,有我和幾位妹妹還有元媛處理。”

    蕭應點了點頭,閉上眼睛道:“你們放心,我不死,我得活著,好好兒活著。我得等到那孽障迴來,我要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做下叛國的事,不然……不然我死了也閉不上眼。”

    王妃眼淚“刷”的流了下來,點頭道:“是,老爺,我們都好好兒活著,活著才能問那孽畜。”一邊說,就拉了元媛的手走出來。

    成側妃這時候也把休書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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