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他坐在一位包庇吸血鬼的獵人家裏,被一隻吸血鬼告知,他的血獵助紂為虐,用毒藥去害人。 “我憑什麽相信你。” “諾德。”萊恩斯接話,“根據南區的事件來看,神血的流傳由來已久。不是你可以一意孤行的事情。你盡管去查那個探員的死。歐文做事已經夠明目張膽了。別讓我懷疑你的眼睛。” “你也可以拿這瓶東西去檢驗,看看我說的成分對還是不對。”安德烈將試管扔過去。 諾德接過試管,抿緊了唇,盯著安德烈,妥協道:“你有什麽打算?” “這個組織藏身在黑市。我要去親眼看看再說。我們的要求很簡單,隻要血獵別來礙事就行。”安德烈靠著沙發背,顯得無比放鬆。 這是對獵人最大的挑釁。但對方握著證據,並且一隻吸血鬼比起血獵的會長來說的確要更方便行事。 萊恩斯說:“歐文很針對我,我們需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諾德搖頭道:“他不是針對你,他是針對吸血鬼。” 安德烈眯起眼睛。他想起那個捧著肚子滿目貪婪的男人,一陣作嘔:“選擇這樣的人做探員,您的眼光真好。” “每個人都有缺點,每個人也總有優點。我能做的隻是讓斧子砍在合適的木頭上。”諾德迴答,隨即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對萊恩斯道,“我會把歐文調來看管你的別墅。給你一晚上的時間給我再找來一個‘萊恩斯’,有問題嗎?” “沒問題,還有一個請求。”萊恩斯舉起銀槍,在諾德的注視下上膛,扣動扳機。 他的動作熟練,如同對待一隻獠牙刺向人類的吸血鬼。諾德依舊坐在沙發上,右手舉起的紅茶杯也不曾放下。 子彈飛射向他的左臂,錯過骨頭,洞穿皮肉。 開槍瞬間的爆破聲被安德烈掩去了。 老管家端著茶點愣在原地,隻有行兇者和受害者麵色平淡。 “槍法沒退步。”諾德誇讚道。 “承蒙誇獎。”萊恩斯收起槍。 子彈位置刁鑽,避開了關節任何可能造成骨裂的部位。但皮肉被灼燒,對穿的疼痛依舊明顯。 這些傷與諾德來說不算什麽,諾德捂住傷口,熟練地撕下一片桌布為自己進行簡單包紮,一字一句地說:“血獵探員萊恩斯惡意傷害會長後試圖逃脫被抓獲,從今日起逐出血獵。” 他的聲音好像教堂沉悶的時鍾,在別墅裏響起,宣判著午夜的到來。。 老管家瞪著的眼睛很快收迴去,跟在諾德後麵為他開門。 隨後屋外一陣喧嘩。 探員們看到諾德受了傷,紛紛趁機討伐萊恩斯。但真要現在上去拚命,卻又都不敢了。 諾德看在眼裏,卻沒有任何為難,隻是說要求歐文今晚之後帶兵負責看管別墅。 歐文為有片刻的調整而自喜,卻忘了這麽一段時間足夠萊恩斯逃跑幾十迴了。 安德烈皺著眉揮散屋內的血腥味,對著沙發前一小灘血液說:“不算解恨,好賴他紮穿了我兩個手掌呢。” “差不多可以了。”萊恩斯看了他一眼。 這些天萊恩斯托夜巡的人去黑市打探過消息。 黑市的確有這麽一個賣藥的小販,但是能拿到藥的都是窮兇極惡的歹徒,或是走投無路的乞丐。因此他需要一個噱頭。 有什麽比血獵下出的處罰和通緝令更有用的呢? 眼下這棟別墅裏,住了一位目睹槍擊案的老管家,一隻傻不愣登的卷耳,一位射傷血獵會長的兇手還有一位在逃嫌疑犯。 安德烈滿意地抱著彌撒,心想。 這裏真是和睦極了。第四十九章 當天半夜,在歐文耀武揚威地帶著一隊獵人來到別墅之前,從大門走出去兩個裹著麻布鬥篷,臉上塗了木炭的男人。 管家拿著一手的幹糧,和彌撒在門口和別墅的主人與客人依依惜別。 萊恩斯背後背著一個小包裹,裏麵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零碎物品。 安德烈把一根二十厘米長,根本咬不動的列巴塞進萊恩斯本就負荷過重的包裹裏,嫌棄道:“改日給管家漲漲工錢吧,你那一袋子金幣就算喂狗也輪不到吃這玩意。” 萊恩斯把列巴拿出來,整理包裹,找了個縫隙塞進去,看了一眼不識人間疾苦的吸血鬼:“我就是有兩袋子金幣,也買不到除了列巴以外的好東西。我們是兩個通緝犯,花錢大手大腳很可疑。” “麻煩。”安德烈本就不需要進食,除了柔軟的白麵包和黃油煎牛排以外,對這等“窮人”吃的東西一點不敢興趣。 黑市藏匿在貧民區後的一段街道裏。 這裏位於北區居住區的末端,環境惡劣,生活也不便利。破舊的轉頭壘砌的房子連燒柴的壁爐都沒有。 但這裏,也是北區最自由,最荒唐的地方之一。 北區的貧民區是流氓和難民的聚集地。這裏街道髒亂,汙水和油膩的被子搭在冰冷的磚房外麵。太陽一落山,這裏的人就如同見了颶風的蟲子,紛紛躲進洞穴。 寒冷和饑餓會帶走一個又一個的生命。這裏偶爾會出現小型瘟疫,也隻有這時,才會有醫生帶著尖嘴麵具前來診治。 這裏,是北區的垃圾場。也是罪犯的遊樂園。 難民難以教化,也難以融入,所以慢慢地被割離開來。一如南區割離北區一樣。 安德烈換下了平日穿的禮服,金色的頭發被煤炭抹的髒兮兮的,臉頰也帶著兩道煤灰。看起來像落魄的公子。 貧民區的人一輩子難見到一個女人。男人們對柔弱和美很是敏感。 因此即使棕灰的麻布掩蓋了大半麵龐,那些穿著短胖棉服,手裏舉著帶啤酒的男人依舊會盯著安德烈看個不停。 隻是可惜了這麽一個美人。旁邊那看起來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看就不懂得憐愛好東西。 甚至有人花重金,要拿三桶帶麥殼的啤酒換這個從外麵來得可憐公子哥。 安德烈手心攥著幾枚金幣,很想把眼前和萊恩斯談條件的男人們腦殼鑽個洞出來。 萊恩斯撩起麻布袍子,腰間別著的銀槍明晃晃的,瞬間嚇跑了這些色欲熏心的男人。 “魅力依舊。”萊恩斯說。 安德烈的確好看極了。哪怕抹了煤灰,也隻像上好的瑪瑙蒙塵,是個人都想低價購入,然後親自為他擦拭幹淨。 “不想死的話,”安德烈從萊恩斯包袱裏抽出一隻硬邦邦的黑麵包和一塊肉幹,扔在獵人身上:“吃你的飯。” 萊恩斯升起火堆,在麵包和肉幹上抹了水,架起烤架。 這裏的東西不太能入口。麵包裏的麥子沒有剝殼,肉塊也是大塊的肥肉風幹,除了鹹和油膩以外,沒有別的味道。 老管家一番苦心被萊恩斯背了一路,總算有了用處。 在剛才一番應付中,除了打消男人們對安德烈的念頭,萊恩斯也問了不少和黑市有關的消息。 黑市在這裏不叫黑市,反而是居民進行交易的唯一方式。 普通人隻有些幹糧啤酒,就在最外層換換貨物,或者換來一個女人過一把癮。 更多的交易在更裏麵,光是要進去就要交點過路費。 可以是錢,也可以是物,更可以是人。 一群男人一麵說著這些話,一麵可惜地瞧著安德烈,似乎把他看作了被拐賣的可憐人。 黑市每天太陽落山前一個小時開,從黃昏降臨到黑市閉市是一天裏這裏最熱鬧幾個小時。 貧民區的人不知道黑市從何處來,也不會去叨擾他們進不去的地方。市場後方猶如封閉的池塘,孕育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人和事。 但最貼近居民的這篇市場,依舊很有煙火氣。 糧食,煙酒,以及女人,是外層最火爆的商品。 萊恩斯抓住其中一個趴在磚頭房外偷看的乞丐,那乞丐正滿麵潮紅,口水打濕因為塵土粘在一起的絡腮胡子,滴落在窗沿。 被柴火燒得暖熱的磚頭房內一片活色生香,。突然被打擾了興致,橫了一眼萊恩斯,轟著人說:“要找女人去那邊交錢去。別在這蹲著蹭。” 一片撒著上好粗鹽粒的肉幹落在他鼻尖。比屋裏頭黏膩香甜的劣質女人香和男人體液的腥氣好聞太多了。 重點是,zuo//愛填不飽肚子,肉幹可以。 鹽在貧民區極度匱乏,萊恩斯拿出的這片肉幹,可以買一車劣質酒桶。 “問你點事,這東西就是你的。” 乞丐一把抓過肉幹,把屋子裏忙活的男人女人拋在了腦後。他嘿嘿笑著:“您問,您問。” “我聽說你們這兒的黑市有些稀奇東西。”萊恩斯打量四周,對那些推著東西的,表現肉體的不屑一顧,“在哪能找到?” 乞丐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一眼看出萊恩斯算不得窮人,眼珠子一轉,說:“那得看您是來這兒求什麽的。別看我穿的破,這裏賣什麽東西,有什麽人我都清楚。” “被跟我來這些有的沒的。”萊恩斯打量乞丐,似乎在估量他是否靠得住,“我來這兒找命。你有嗎?” 乞丐愣了半晌,嘿嘿一笑:“您是要活得久啊,還是要救命啊?” 這個迴答足夠聰明,萊恩斯知道他那一片肉幹至少沒白費。 “我像是要救命的人嗎?” 乞丐打著算盤,瞧見一旁的男人,麻布兜帽下有著罕見的金色長發,鼻梁高挺,看起來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頓時把萊恩斯當成了帶著金絲雀來這兒逃亡的什麽貴族人士。 “黑市分著級呢,這外麵都是些爛貨色。”乞丐從褲兜裏掏出一張鎏金的名片,“您往裏走,有人攔著了就把這個給他。” 一旁做皮肉生意的老婦人耳朵靈敏,聽見了他的話立馬淬了一口:“我呸,死紅毛,你就往裏麵坑人吧。哎那邊的,你就是有錢,往裏走了也是沒命迴來,還不如多掏幾個銀幣,在我們的姑娘這睡上一晚呢!” “滾你個老//婊//子!”紅毛乞丐不甘示弱,同樣罵了迴去,轉頭對萊恩斯又笑起來,“您可別聽那老娼//妓瞎講,我知道您要找什麽,長生嘛!咱們這就一種藥,喝了能長生,和吸血鬼有關的。我猜的對不對?” 安德烈聞言,多看了這紅毛乞丐一眼。萊恩斯扔給乞丐一個金幣,在紅毛乞丐慷慨激昂的“先生,會有天使保佑你的”祝福下離開。 安德烈藏在金發後的耳朵動了動,聽見歪頭用牙齒咬金幣的乞丐嘿嘿笑著,嘟囔:“又是兩頭肥羊,真賺。” 黑市沒有彎彎繞繞的小路。就這麽筆直一條線。 除了做皮肉生意的會在後方花大價錢布置一間帶著炭火的屋子外,剩下的都是裹著棉服,在寒風裏吆喝。 外層和裏層境界分明,不需要人來命名,就如同這條街市的隱藏規則一般,印在每一個人的骨子裏。 過了某個地點,“商人”們一哄而散,就連酒鬼都要選擇在別處躺下。 這裏隻有一間哨所樣的塔防,裏麵窩著個烤火的男人。看見萊恩斯和安德烈來,推開門問:“哎,幹嘛的?” 萊恩斯將名片在男人麵前一晃,丟下一小袋金幣,“有事做。” 在這種荒郊野嶺瞧見金燦燦的金幣可不容易,男人看見那名片,身子頓了一下,揮揮手說:“進去進去。一直往裏走,往前走,有牌子,隻要不瞎就行。找見有光的地方你就知道了。拿著明天去裏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