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樺挑眉看向沈平:“你抽煙?”這事兒她從來都不知道。  “偶爾。”沈平嘴角翹了一下,而後又壓下去了。  沈平其實不經常嬉皮笑臉,他隻是在陳抒意周邊的時候喜歡那樣。  他喜歡逗陳抒意,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看麵癱笑起來是他人生一大快樂。  而更多的時候,沈平自己就像個麵癱一樣。  沈平推開門和衛思白對視的時候,明顯感覺衛思白愣了一下,而後眼中滿含敵意,隻不過身體卻往後縮了縮。  沈平的壓迫感太強了。  陳抒意是清冷一掛的,而沈平就是攻擊性很強的那一類。  沈平進來之後甚至把楊春樺都關在了外麵。  而後沈平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直接了當的開口:“你覺得自己委屈嗎?”  陳抒意關掉電腦,而後又開始愣愣的盯著電腦屏幕去看,他在思索,自己這樣的人,未來是不是隻剩下爭鬥和不安了。  “失眠好幾天,最後昏睡過去。這是他創業時候經常發生的事情。”沈平淡淡道,“我沒有幫過他,因為那會讓他不適應。”  “他總是這樣。”衛思白慘淡一笑,“他的自尊永遠都……”  “不可以嗎?”沈平打斷衛思白。  家裏有一個母親,母親那邊還有一個癱瘓的外公,陳抒意就一個人。  他懷抱著他那可憐的自尊心埋頭奮鬥,打一場不能輸的仗,最後他贏了。  沈平唯一一次幫上陳抒意,大概是陳抒意外公外婆去世的那迴。  那天清晨陳抒意的外婆拖著他外公去坐車看病,那哪一截泥路上,車子側翻,兩個老人掉進了附近的魚塘。  那時候陳抒意的公司正在被圍追堵截,資金除了員工工資以外,都在項目裏頭。  那次陳抒意外公外婆的喪事是沈平張羅著辦下來的。  陳抒意那時哭的很崩潰,而在最後送老人家棺槨上山之後,陳抒意喝了很多酒,他對沈平表示自己一定會把這筆錢還清。  沈平也一如高中時期,表示可以,隻不過不用太急。  “稍微清醒一點吧。”沈平冷聲道,“你從來就沒認識過陳抒意,何談喜歡?”  “你讓陳抒意過來跟我說!”衛思白像是一下子被戳中了心窩,有些繃不住了,“你讓他過來親口對我說!這次我起碼是為了他,他連見我一麵都不肯?!”  “這麽多年了。”衛思白手都在顫抖,“從高中到現在,快十五年了,他從來不肯停下來看看我。”  “全世界隻有他痛苦嗎?”衛思白反問,“隻有他有苦衷?就因為他的自尊,我搭上了十五年。”  “我就想讓他來見我一麵,就一麵而已。”衛思白的手緊緊攥住了床單,此刻淚水已經充盈了他的眼眶。  “我說了,你不認識他。”沈平繼續道,“聽不懂嗎?他和你從來都沒有任何關係,我不知道你的腦子裏麵在想些什麽,但你們之間的聯係僅存在於你的幻想裏。”  “別以為你做了多麽了不起的事,那個狗仔不會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反而是你添了不少麻煩,不要再感動自己了。”沈平終於笑了出來。  他笑容很淡,完全沒有那種沒心沒肺的爽朗感。  沈平上下打量衛思白:“離他遠一些。”  他的笑容更大,看上去親切了很多:“別太把自己當個東西。”  而後沈平收斂起笑容,轉身出門。  出門他遇到了楊春樺:“行了,上班去吧,我估計我給他刺激到了,迴頭我再找人在附近蹲守一下有沒有什麽陌生人來看他。”  現在衛思白被刺激,很可能會聯係一些朋友去尋求一些安慰或者認同。  就之前調查出來的那些東西來看,衛思白沒有朋友,他似乎把“喜歡陳抒意”當成了他生命裏的全部。  這次衛思白忽然和狗仔鬧起來,很有可能是因為陳抒意忽然有了對象受了刺激,但也有可能是有人教唆。  總之不能放過任何的可能性。  畢竟故事裏的“主角”總是要有朋友的。  如果主角懦弱且卑微,那麽他就應該有個開朗且大方的朋友。這個朋友會和主角一起唾棄渣男,會為主角感到不值,會為主角著想,希望他走出泥潭。  就像個好人一樣。  沈平出了病房之後沒有離開醫院,他去了吸煙區,重新點上一根煙,而後靠在牆上。  他上一次來醫院的時候還是陳抒意這家夥把自己搞得胃出血了。  那個時候他衝著陳抒意一通亂罵,如果不是陳抒意身體虛弱,他甚至想a上去和陳抒意來一場男人之間的決鬥。  倆人具體吵了一些什麽沈平已經記不清了。  他就記得那個時候陳抒意對他說:“你和我的相處總是恰到好處,你其實很了解我。”  “你能跟我共情,你怎麽能跟我共情的?”  那之後陳抒意沒有說下去。  沈平知道陳抒意的意思。  陳抒意再怎麽努力也無法得到他想要的目標,而沈平他至今還沒有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沈平很羨慕陳抒意迸發出來的蓬勃生命力,那是他沒有的,從一出生他的人生就是一潭死水。  優秀的家庭,關係親密的父母,他擁有一切,他就是那種一出生在終點線的人。  一切都沒有問題,隻有沈平自己出了問題,由內而外的開始變得奇怪了,他是不正常的那個。  沈平對這個世界沒有歸屬感,他知道陳抒意也沒有。  他們所能看見的未來,都是他們不期待的,毫無溫暖的,甚至可能於他們而言一成不變的。  綿延不絕,跳不出去。  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經曆。  但他們好像是一樣的。  陳抒意說沒人敢對沈平出手,因為惹不起沈家。  所以很大可能是因為意外,也許不是意外。  也許隻是沈平在某個陽光正好的早晨,做了個比較糟糕的選擇,畢竟他做什麽都有可能。  “唉……”沈平將煙掐滅,抖了抖身上的衣服,離開了吸煙室。  收到沈平信息的陳抒意細細梳理了他們的對話。  沈平發的很詳細,甚至用括號貼心的附上了當時兩人的動作,神情,以及他自己猜測的心理描寫。【我覺得,最後我應該給他開一張五百萬的支票讓他離開你。】沈平繼續發,【但是我怕他真的收,我就沒那麽幹。】  陳抒意看到這段話的時候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按揉太陽穴。  他看了眼“對方正在輸入中”幾個字,忍不住迴道:【按理說應該是阿姨對我這麽幹。】  【但是我媽恨不得八抬大轎抬你迴去。】對麵立刻就迴。  【總之現在問題不是很大,兄弟你也不用太緊張。】  倆人結束對話,都重新開始工作。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  陳抒意是自己加班,沈平是被動加班,他雖然清閑,但那也就是相對陳抒意而言。  再清閑也清閑不到哪裏去。  而晚上還是陳抒意來接沈平。  這次沈平沒有作死提出什麽“小情侶之間見麵的熱吻。”  不過也安靜不到哪裏去,在車緩緩行駛在馬路上的時候,沈平慢悠悠來了一句:“唉,愛人在車內的雙人小空間,外麵還有夜景作伴,真是浪漫的不得了啊。”  然後他們就被堵在路上了。  在他們前麵大概一百多米的距離,三輛小轎車連環追尾,車上人屁事沒有,正活蹦亂跳的互毆。  沈平下車去瞅了一眼,迴來的時候聽到陳抒意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還浪漫嗎?”  “還行。”沈平重新坐好,並不覺得尷尬,“打架的那一群裏麵有個特別猛的老頭,目測六十多快七十,用假牙咬人,假牙掛人屁股上了。”  說著,他伸手碰了一下陳抒意,他心裏想著剛才看到的震撼一幕,瞬間這個畫麵通過讀心被陳抒意讀取。  陳抒意猝不及防,差點因為畫麵裏那個掛在牛仔褲上的假牙笑出來,這一切太突然了。  陳抒意縮手,默念停下。  “嘿嘿,是吧。”沈平還挺得意,“要出去看看麽?他們還在鬧。”  “不,不用了。”陳抒意拒絕。  “別把自己鎖在這種狹窄的空間裏。”沈平不認同道,“你需要透透氣,兄弟。”  “不是這種透氣法,我對卡在牛仔褲上的假牙沒有興趣。”陳抒意說著,還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確定沈平沒法突發奇的把他薅出去,“你能不能別對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那麽感興趣?”  沈平聳肩:“你要知道我這種人生贏家總是會對一切抱有好奇心。”  “人生贏家?”陳抒意看向沈平的雙眼。  倆人對視了一會兒,沈平挪開視線:“說開就沒意思了。”  車內安靜了下來,陳抒意又道:“我希望有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比如最後你為什麽沒能幫我。”  “你現在讓我幫你了?”沈平詫異,咋咋唿唿的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開天辟地頭一遭嘿,見了鬼了。”  “對。”陳抒意的聲音依舊清冷,“我希望你能幫我。”  沈平又沒聲音了。  “我沒那麽強大,我希望你能拉我一把。”陳抒意繼續。  “隻是這次幫忙我大概沒法還給你了,欠著吧。”  沈平沒有迴話。  他安靜的坐在那兒,目視前方,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麽。  直到有汽車的鳴笛聲響起,車流再次暢通。  陳抒意踩下油門,窗外的景象開始倒退。  “那就欠著吧。”沈平道,“不用還,一直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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