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諾交答卷的時候,空了大半張紙。她垂頭喪氣地把卷子一交,按下手機開機鍵。沒過多久她又在我旁邊爆粗口:“靠個傻逼,有本事就人肉我啊。姑奶奶還怕了你們這種妖怪不成?你們家艾香——叫什麽來著,香香公主,也不買塊鏡子瞧瞧,馮佳柏要是能看上她,我把我的兩隻眼睛挖出來雙手奉上好吧?!”

    她還在嘟嘟囔囔,我被剛才那篇論述題搞得昏昏沉沉,有心無力地說道:“你別跟她們一般見識了。都是十幾歲的小姑娘,看言情小說看帶感了也很正常,你湊什麽熱鬧?天下文章一大抄,人家能抄好了也是她一大本事。”

    她照例沒聽我的話,說道:“哼,我就告訴她們,這故事的女主角是紀晴冉,讓她們丫退散,滾迴她們不裝逼不能活星球去!”

    我沒力氣再勸了,就由著她折騰。其實杜文諾之前聽我說起過這段故事,隻不過我沒提沈青春的名字,但她清楚我就是故事中那個跑龍套的女人,可現在非要顛倒黑白跟她們說我是女主角,也就和艾香故意朦朦朧朧欲說還休地扯她的“物是人非”沒啥區別了。這種在虛擬世界裏找存在感的事情於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埋頭在圖書館裏,忙著找畢業論文需要的資料,沒時間陪杜文諾窮折騰,自然不知道她發微博說到主角的時候,是以我的方式。等我看到我的微薄被眾粉絲踩平,甚至留上百條威脅我晚上小心走夜路的言論時,那都是在幾天之後的事情了。

    而就在這幾天的功夫裏,竟發生了一件大事。

    自從杜文諾發完微博後,這幾天對我的態度一下子有很大的改觀。四人宿舍,兩位室友已去單位實習,杜文諾又神龍見首不見尾經常不住宿舍,一間小房間經常有空蕩蕩的感覺。可最近她安安分分地呆在宿舍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次我從圖書館迴來,她都在第一時間恭恭敬敬地遞給我一杯熱茶。當然她從來不需要打開水,c大願意為她肝腦塗地赴湯蹈火的英勇男士們如一茬接一茬的韭菜割也割不完,更不用說打開水、買早飯這種舉手之勞的活兒了。但杜文諾這麽乖巧地對我,是前無僅有的第一遭。

    我心驚肉跳地喝了好幾天的熱茶,實在放心不下,隻好說道:“你到底有什麽事情求我?”

    她說道:“哼,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我們倆可是義結金蘭——”她舌頭沒捋直,發成了“義結痙攣”,我一個沒忍住,一口熱水差點噴她一臉。

    她往後退了退,劫後餘生地說道:“明天是

    周末了,咱去看個電影吧。”

    我說道:“學校禮堂放什麽好電影呢?”

    她頗鄙夷地掃了我一眼:“唉呀誰在禮堂看啊,那多沒勁。咱去學校外麵的紫萊影城看唄。還是imax3d的呢,效果多好啊。”

    我說道:“一張票上百呢,我不去。”

    “學生價對半,沒多少錢。咱這學生證不用就浪費了啊。以後你讀研的學生證是不算折扣的。”

    我依舊麵無表情地搖頭。

    “我請你行吧,姑奶奶。想對你好點,費死勁了。”杜文諾站起來沒好氣地說道。她一向缺乏耐心,要擱平時,在第一輪提議被否時,她早就隨我去了。

    我笑著說道:“你說吧,有什麽陰謀?我看你這幾天藏事兒藏得真夠辛苦的,忍氣吞聲也差不多到時候了,趕緊的吧。”

    杜文諾背對著我,僵了很久轉過身來說:“明天你幫我瞧個男人唄。”

    我差點又把口中的熱水噴出來。杜文諾要我幫她看男人,可是比太陽從西邊升起還要稀罕的事兒啊。古人都說術業有專攻,杜文諾的強項就是搞定男人,找我這種愛情廢柴幫忙,就跟我讓杜文諾幫我寫畢業論文一樣,那得是視死如歸的心態才做得出來。

    我說道:“你說瞧個男人,不是指我替你相親的那種吧?”

    “不是,就是讓你幫我把關。”杜文諾確定我沒理解錯她的意思。

    我越發不解了:“究竟是什麽樣的男人,連你都搞不定啊?”

    杜文諾聽我說到這個,竟有些臉紅的低頭。這種詭異的場麵,無異是讓我看到有森森白牙的鯊魚忽然開始津津有味嚼海草了一樣。

    我驚悚到不行,連著問:“那為什麽需要我才能搞定啊?”

    “人家高材生,剛從哈佛迴來的。我這不是嘴巴比腦子快嘛,我怕說錯話,你在那裏攔著我一點。要是我表現不好了,你踢我一腳。”

    我心想,那我不得把你的腳給踢瘸了?但我咽下了這句話,認真地問道:“他之前見過你,跟你聊天過麽?”作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黑暗係女王,但凡她和人家張了嘴,那便是迴天乏術了。我那套精|子卵子的愛情觀念就是拜杜文諾的著名論調,不小心嚇跑過不少前來心理諮詢的同學。

    杜文諾說道:“沒有。我隻在我朋友的相冊裏見過他。他是我朋友的親哥哥,他們倆兄妹感情很好。我朋友明天也去看電影。

    ”

    我更加驚愕了:“這麽說,你對他的認識還停留在二次元上啊。那……那明天是四人約會麽?”

    “不是啦,我那朋友是個女的。你放心,你那顆心全拴在,不,焊在馮佳柏身上呢,我可不敢把你隨便介紹給別人。你這貞女勁兒,我看著都他媽膽顫。”

    我白了她一眼,她立刻改口道:“誇你有節操呢。你要在古代,牌坊都得高聳到九重天上去,守宮砂跟《越獄》裏的男主角似的,滿身都是,跟遠古部落裏的神秘圖騰一樣。”

    我悠悠地說道:“你再扯試試,還想不想讓我幫你了?有本事你明天當著人家的麵,再把剛才那段話一字不落地說給人家聽聽。我保準人家喜歡你滿嘴跑火車,說話沒邊兒的勁兒。”

    杜文諾吐了吐舌頭:“好啦好啦。那說定了啊,明兒個下午五點,先吃飯再看電影。”

    我揮揮手:“行啦,不會耽誤你的終身大事的。你出發前十分鍾告訴我一聲,我從圖書館出發,咱在西門匯合。”

    杜文諾放心地點頭,拿著牙杯,扭著翹臀,一步三顛地往盥洗室走去了。

    第二天,我在西門見到杜文諾時,大劑量的卑微感又撲鼻而來。她本來就長得好看,精心打扮了之後就跟世界小姐一樣,就差腦袋上戴一頂閃閃發亮的鑽石皇冠了。尤其是她的一條長腿踩著高跟鞋,配上及地的裙子,立刻變成九頭身美女。而我在14歲身高突飛猛漲後,生長趨於緩慢,到現在才一米六的個頭,在此刻目測一米七五的女人麵前,像是一支可憐的拐杖。

    我看了看我自己,綠色的套頭衫上麵還有一抹今天早晨刷牙時不慎殘留的白漬。下麵是穿了兩年顏色有些發白的牛仔褲,腳上的運動鞋幸好是新刷的,好歹還是個國內著名民營企業牌子。比較大的敗筆是我懷裏的書包。剛才著急從圖書館出來,包的拉鏈被我拉壞了。滿滿一書包叔本華的書在豁著口的書包裏靜靜地躺著,我也沒法把書包扔掉了事。

    不過,比起我第一次遇見馮佳柏的狼狽勁兒,我想這種形象落差也隻能算小兒科。何況我是幫人家相男人,我穿得好看不好看,其實也沒那麽重要。我這麽自我安慰了一把,自卑感急劇下滑。很快,我就恢複正常,和杜文諾聊起天來。

    杜文諾今天難得的很緊張,連出租車司機胡咧咧地侃大山都沒吸引她注意。之前,她一直將出租車視為她訓練口才的基地的。

    我們在c城最大的酒店見麵。杜文

    諾說,這家酒店一樓有個絕好的餐廳,牛排煎得一級棒。說到這個時,她微微放鬆了點,她的最愛是牛排和紅酒——一看就是嫁有錢人的千金小姐配置;而我的最愛一直是臭豆腐和青島啤酒。我隻能說,我是廣大農民工的好盆友,要我是個男人,我準保在夏夜裏光著膀子腆著肚腩捧著搪瓷大茶缸坐馬路牙子邊上吹牛皮去了。

    在進餐廳前,杜文諾轉過身來,蹲下|身子,將臉湊到我麵前,說道:“我臉上牙齒上都安全吧?”

    我被她“蹲□子”這個姿勢侮辱,煩躁地說道:“哎呀,美女,你已經是禍國殃民的妖姬了。你再問魔鏡,魔鏡就要崩潰了好吧?”

    杜文諾聽完之後,心情舒暢了不少,挎著她金燦燦的名牌包,嫋嫋地走進去了。而我抱著我的咧嘴大書包,跟在她後麵,像是個挑擔的書童一般。

    杜文諾跟侍者說了句“季小姐訂的座位”,侍者馬上會意,帶我們穿過冗長的過道。過道鋪了厚厚一層羊毛毯。杜文諾的裙擺輕輕地緩緩地在羊毛毯上撫過,我頓時生出陪妃子覲見皇上的心,不由也緊張起來。

    最後侍者朝角落的四人餐桌上已落座的女人說了一句:“季小姐,您的客人到了。”季小姐轉過臉來,說道:“文諾,你來啦?趕緊坐吧。”

    侍者已經拉開一條椅子,杜文諾款款地坐下了。她旁邊的椅子接著拉開,我頗有些不適應這種待遇,誠惶誠恐地坐下了。

    杜文諾入座之後立刻問道:“澤研,你哥呢?”

    季澤研淺淺一笑,打趣道:“這麽多年都等得了,這會兒就等不得了啊?我哥出去接個電話,過會兒就迴來了。這位想必是文諾的好朋友紀晴冉啦。”

    杜文諾懊惱地道:“瞧我都沒給你們介紹下。她是季澤研。”

    我點頭微笑:“你好!”

    杜文諾看著季澤研問道:“你哥真的不迴去了?”

    “嗯,我哥是超人,三年半就把該修的學分全修完了。那可是有名的變態學校啊,這都能提前修完,嘖嘖嘖!”

    杜文諾也在感歎:“你哥哥真是華人的典範。有多少人去了美利堅就有去無迴了,你哥哥竟然去了哈佛還能想著迴國,祖國都要感動哭了。就跟現在微博紅人二炮女兵劉元元似的,那是美得驚動了黨啊!擦!”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趕緊踢了杜文諾一腿。

    杜文諾轉過頭來說道:“沒事兒,季澤研

    是自己人。”說著她又迴頭跟對麵的季澤研眨了眨眼睛。

    季澤研笑了笑:“你還這麽十三不靠的呢。過會兒可別亂說啊,我哥這人特嚴肅。哎,他來了。”

    說著,季澤研向我們身後招了招手。我清晰地聽見了杜文諾吞口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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