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這個決定是英明的,看得頭昏眼花中,當然不排除是餓得頭昏眼花,大發終於發出了鼾聲。

    第二天一早,他昏沉沉地走出了錄像館。

    木椅的硬靠背硌得他有點疼,看完通宵錄像後,頭發在未吸收任何補給的情況下照常忠於職守地浸出一些油質的東西,他的腦袋上就頂了一個在大型發型設計中心需要價值不菲才能做出相同形狀的古怪發型。不菲的發型在皺褶的衣褲陪襯中未得到應有的發揮,沒有可觀的迴頭率,大發就寂寥地走到路口等待國軍的到來。邊走肚子就隨著步頻興高采烈地咕咕高唱,它很興奮,在腳步停止後仍然瘋狂,象吃了搖頭丸的搖滾歌手,觀眾離席了那頭還在不停轉圈。它唱到國軍出現了仍舊不停。

    國軍一停車就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那聲嘶力竭的歌唱。

    “走,吃點東西了我們再走。”

    這是大發有史以來聽見的最動聽的聲音,因為那聲音裏內容豐富。比如啤酒,雞腿,以及大發說不出來的海產物。

    這些海產物有種濃烈的腥味,這類東西最初是在二哥那兒時吃的,剛吃不習慣,好在他的胃是個堅強的胃,經曆幾次就隨遇而安了。

    大發其實挨餓的時候其實不止這一次,挨餓的時間也不是這次最長,但那些挨餓都沒有離開家太遠,是有希望的挨餓,再怎麽餓他都知道有機會填飽。這一次不一樣,遠在異鄉,自己一人,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能夠如願見到親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淪為乞丐,害怕中,那饑餓就膨脹起來,在大發心裏放大了若幹倍。

    國軍比他長,他喊二哥,或是國軍哥。邊喝啤酒國軍就邊問他老家的事,在自家人麵前他也不矜持,快速地向嘴裏倒各種食物,偶爾空閑了迴答兩句。

    估計胃容量那根線到三分之二時,他才慢慢地向嘴裏倒啤酒,又慢慢地說著馬麵坡的一切。

    繼而又快速地說到刀片客,提及刀片客就激動,語速就不由地快起來,說時還要增加力度,他這時要用上近似京劇中的噴口發出“日他媽”或是“狗日的”。

    他沒提庫管的事,難為情。他說刀片客把他全洗白了,隻給他剩了八塊錢,幸好那八塊錢放在褲兜裏。他訕訕地笑,慶幸。

    國軍這一段時間也惱火得很,紙廠有四個月沒發工資了,幸好他老子在關山伐木,所以他前麵的錢都交給老子沒往家中寄,這一段時間他又一點一點地把交給老子那些錢收迴來。

    大發的大哥昨天找他來接大發時問他是不是可以把大發介紹進紙廠時,國軍就笑了,“大哥,你看我現在都是在怘倒拖起過,要不是廠裏說象我們這種幹上幾年的老工人到時一定要解決,我早都走了,錢都冇得,大發進來做哪樣哦,好多才進來的都走了,你叫他進來,到時白幹了還不埋怨我們當哥子的做事不牢靠吂?”

    所以大發在國軍那兒呆了幾天,在大哥們又出來買生活物品時,和他們進了山。

    進山時坐在貨車車廂裏,再不是外麵的柏油路,車經過處揚起陣陣塵土,高低不平,這種感覺很熟悉,和老家差不多。

    顛簸間大發看見山間有許多簡陋房屋,房屋上用石灰刷著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這些字眼在馬麵坡乃至烏江都很稀罕了,不想來到改革的前沿陣地還能見著小時才能看見的景象,很是讓大發新奇,詫異。

    他不知道越是改革成就突出的地方就越是自然資源豐富的地方,越是貧窮落後需要發展的地方就越是無人問津。因為在貧瘠的地方一時出不了成績,當地官員們的仕途升遷就會受阻。哪怕在貧困山區,一改革一開發,其實開發的都是當地最好的地段,最富的地段。

    象關山這種山地還是沾了不少改革開放的光,這些山地裏的木材如果沒有這條崎嶇蜿蜒的路,是不會這麽輕鬆地就運往山外的。再說現在使用的都是現代化的工具,伐木都是用電鋸,不但給伐木工人減輕了許多勞力,而且加快了許多進度。所以大發一進去就看見了不少山包包已經變禿了,由此可見大哥和三爺們在此還是做出了不少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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