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家的花園涼亭中,一個穿著丁香色雲紋素錦旗袍的少女正坐在石凳上,微斜著紅漆欄杆,娉婷輕靈,猶如一汪碧水的眸子波光瀲灩,嘴角上揚,帶著恬淡純美的笑,纖細白皙的手裏捏著一撮魚食,一揚手,便紛紛灑灑的飄落小湖中,數條錦鯉爭相啄食。


    “妹妹,倒是悠閑,姐姐可找到你了。”雲嫻領著一群人緩步進了涼亭,唇邊帶笑的望著紗淩,溫柔可人。


    “姐姐這是笑話我呢,明知道我難得能偷迴懶兒,這些日子,真真是累慘我了。”紗淩抬起頭,將手中的魚食全拋了下去,捏著帕子擦擦手,滿臉不高興的抱怨道。


    自打指了婚,府裏人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本來就很恭敬的下人更加的謙卑,而鍾嬤嬤就開始了緊迫盯人,務必要是紗淩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符合規矩,精益求精。除此之外,還有管家中饋的深化般,包括怎麽結交貴婦怎麽收拾小妾怎麽討好丈夫怎麽管理下人……零零總總的一股腦兒的全堆在一起。若不是這些都是混清朝後宅必備的技能,紗淩整個人早就斯巴達了。


    “妹妹……”雲嫻欲言又止,眸子暗了一暗,擰著手帕說道:“你收拾收拾,隨姐姐出門,去看看胭脂水粉珠寶首飾什麽的,權當散心,我已經特地問過額娘了,許你出門,免得將你悶壞了。”


    “額娘竟然準許我出門了,哎呀,待我換身清爽的衣裳才好。”紗淩一聽雲嫻的話,眉眼一彎,露出了開心的笑,難得能出門。


    邊說邊直起身子站了起來,看來伊爾根覺羅氏也發現她越發不耐煩的心思了,透透氣也好,不知道古代的街道鬧市是什麽樣子呢,還挺期待的。


    要出去玩,紗淩換衣服的速度極快,妝點好的時候,雲嫻不過喝了兩口茶水。


    “姐姐,走吧。”紗淩帶著幾分雀躍的心思笑道。


    “好。”雲嫻幫紗淩重新扶正了一支小小的珍珠簪子,打量片刻,方才滿意的點點頭,“咱們出發吧。”


    待坐上了馬車,紗淩高興的心思才平複下來,感覺到馬車平穩的向前走,卻沒有停下來,有些好奇的掀開了一角簾子。她這才想起這個時代不可能讓兩個姑娘家大搖大擺的在街上閑逛,怕是要到店門口才會停下來吧。


    “主子,到了。”聽到外麵車夫的聲音,丫鬟忙掀開車簾,小心的扶著姐妹倆下了馬車。


    眼前的是一家胭脂水粉店,粉刷的很漂亮,架子上擺放著一盒盒裝著胭脂香粉的瓷盒,秀氣漂亮。牆角放著一大盆橫斜逸出的盆景,八仙桌的牡丹纏枝白瓷瓶裏插著怒放的鮮花。才一進門便嗅到濃烈的脂粉味道。


    掌櫃的見到兩位衣飾不凡的姑娘,特別是頭上的首飾,皆是黃金寶石珍珠,特別是那珍珠,顆顆圓潤,泛著柔和的光澤,是新珠子,想必出手闊綽。這般想的掌櫃麵上的笑又諂媚了兩分:“兩位姑娘,隨意看看,我這店裏的胭脂水粉皆是秘製,又輕薄又不傷皮膚,味道更是雅致。”


    姐妹倆望著琳琅滿目的香粉、水粉、胭脂,雖說香味不錯,隻不過各種花香混雜,卻是交織成一股子嗆鼻的味道,紗淩倒是沒覺得什麽,倒是雲嫻捏起帕子捂起口鼻。


    “這個不錯。”紗淩看見一盒子青花瓷盛著的胭脂,聞起來帶著玫瑰花的味道,胭脂顏色很透亮,不見雜質,確實不錯的。


    “這位姑娘好眼力,這是用上好的玫瑰花瓣舂成厚漿,擰出汁子來,用細紗布淘澄淨了,配了花露蒸成的,顏色鮮豔的很。”那掌櫃忙上前介紹到。


    “香味也好,掌櫃的,這種胭脂要兩盒。”雲嫻用指甲挑起一點點,撚開細看,點了點頭。


    接著紗淩又看中了一串香珠,一瓶子頭油,其他的看不上,雲嫻同樣覺得這些胭脂水粉還次一些,日後紗淩嫁給四阿哥,宮裏用的都是頂尖的,離紗淩出嫁的日子也不遠了。


    “還看中什麽,別跟姐姐客氣。”雲嫻笑著擰了一下紗淩潤嘟嘟的腮幫子。


    “嗯,胭脂就這幾樣,看不上眼了,咱們去別的地方逛逛吧。”紗淩斂眉說道。


    “都依你。”雲嫻帶著寵溺,紗淩做姑娘的日子沒幾個月了,日後……算了,不想了。


    古玩鋪裏,打頭的三個衣著富貴的少爺邊看邊聊,弘曆見傅恆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捏著手中的鎏金竹柄折扇一敲:“我說春和(傅恆的字),你這樣子可是有幾天了,怎麽見了小爺我是就這幅模樣,嗯?”


    傅恆懨懨的看了弘曆一眼,心裏默默的吐槽,若不是我姐姐要嫁給你,我會是這種樣子嗎?弘曆作為主子很不錯的,兩人很是投緣,尤其弘曆重生之後對傅恆更加的寬容喜愛,兩人之間的關係很是親密,隻是弘曆作為姐夫就頗為讓傅恆不滿意,特別是弘曆對後宅的高格格寵愛異常,他自然為姐姐憂心。


    弘曆一見傅恆這幅樣子,微一挑眉,這小子,嗯?果真是太放縱了,都快蹬鼻子上臉了,罷了,看在前世的麵子上,就饒了他這迴。不過還挺懷念他這幅模樣,當年孝賢婚禮的時候,這臭小子可是差點點沒哭鼻子呢。


    一旁的巴雅拉(姓)蘇勒(名,聰明、賢明、聰睿的意思)輕笑起來:“爺真是明知故問。”


    看似放肆的話卻沒有惹怒弘曆,反而叫弘曆哈哈大笑,搖頭道:“蘇勒啊,誰讓春和這小子如此不上道呢,也是爺不與他計較。”


    傅恆不敢反駁弘曆,抬眼瞪了蘇勒一眼,這家夥玩熟了之後是越發的沒臉沒皮,原本是多正直的人啊,真真是看走眼了。


    正要開口卻見鋪子門前停了一輛馬車,下來了兩個姑娘家,傅恆有些吃驚的說道:“大姐姐、二姐姐。”


    雲嫻和紗淩聽到傅恆的聲音,抬頭便見到一群人,一人打頭,傅恆與另外一人稍微離了半步跟在後麵,顯然是出來溜達的。


    弘曆見到雲嫻,心裏湧起了些許複雜的心思,眼裏閃過懷念和不忿,在他心底,雲嫻怎麽著都是他的女人,沒想到竟然要嫁給薩喇善,這種感覺仿佛就像頭頂綠油油了一般,便移開眼望向紗淩。


    一望之下便覺得驚豔,那晶瑩剔透的皮膚,簡直仿佛用一整塊暖玉雕刻出來的一般,長長的睫毛輕顫,竟然弘曆覺得仿佛有根羽毛在不停的搔刮心房,惑人心神,五官精致的讓人難以忘懷,雖說還未張開,卻能窺見日後的風華絕代。


    這下子,自詡風流才子的弘曆頓時將雲嫻給拋到了腦後,雙眼閃爍,手裏的折扇搖的嘩啦啦作響,老天待他不薄,就連福晉都為他換了一個如此輕靈動人的絕世美人。


    紗淩自然也看到了弘曆三人,傅恆不用說,單看弘曆那身裝扮,萘白色的暗紋雲錦劍袖常服,白玉腰帶,腰間垂掛著一枚羊脂白玉雕刻的貔貅,一身裝扮富貴異常,容長臉,皮膚白皙,不大不小的眼睛偏要做出倜儻的模樣。


    這樣一幅尊榮在紗淩眼裏就是:白衣+折扇=裝叉。尤其是那副單薄的小身板,配著白嫩嫩的肌膚,完全是欠調教的瘦弱白斬雞模樣,裝叉過頭的弘曆在紗淩眼中變成了傻叉。就在弘曆心動的時候,紗淩突然覺得未來的自己簡直就是前途黑暗,性福無望啊。這小白臉實在是沒有調~教的價值,她果然比較喜歡高大威猛英俊瀟灑的硬漢。


    早知道當初就豁出去勾搭皇帝大叔算鳥,紗淩心中默默的吐槽,又看到站在傅恆旁邊的少年,身材修長勁瘦,穿著天青色的素錦長袍,簡簡單單的黑色腰帶,旁的就無任何掛飾,卻是顯得整個人挺拔清俊,器宇軒昂,縱使年紀不大卻已經有了些許棱角,眉宇間從容淡然,與一旁的弘曆一對比,瞬間就將弘曆給秒成了渣渣。


    一旁的巴雅拉蘇勒眼裏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芒,饒有興味的勾起嘴角,這個小妞有意思,若是方才沒看錯的話,那一閃而逝的是對四阿哥的嫌棄?不知道是不是他尋找的那個人呢?樣子對不上,這弱質芊芊的嬌柔實在是不合他的口味。


    “見過四阿哥。”雲嫻拉了拉紗淩的衣袖,兩人上前兩步,福一福身。


    雲嫻見弘曆目光灼灼的盯著紗淩,垂下眼簾掩飾住眸子中閃現的輕蔑和仇恨,這個就是男人啊,喜新忘舊。


    “大姐姐和二姐姐怎麽出來了?”傅恆忙問道,他記得兩個姐姐都忙著大婚前的準備,幾乎是腳不沾地,就跟陀螺一般忙的很。


    “額娘準許的,讓我領著妹妹出來透透氣。”雲嫻嘴角帶笑,那熟悉的溫婉笑容又讓弘曆一陣失神。


    “可有喜歡的,相遇即是有緣,我便借花獻佛送給二位姑娘。”弘曆搖著折扇,含笑著插嘴。


    “多謝四阿哥,隻是天色一晚,我和妹妹該迴府,免得額娘擔心。”雲嫻唇邊帶著笑拒絕,這個男人還是那個樣子,對喜歡的人可真真是大方。


    弘曆不由得有些失望,隻好說道:“那可真是不湊巧,春和,你便護送你兩個姐姐迴府吧。”


    傅恆推辭了一番,便欣然應允。雲嫻和紗淩再次輕輕福身,款款離開。


    蘇勒望著施施然從容離開的紗淩,莫名覺得這女子確實有些讓他覺得有意思。偏頭看著一旁略帶兩分癡迷的弘曆,唔,這朋友妻不可戲,還是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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