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真的是流匪?”

    葛季宏笑了笑,“既然那位認為是,那他們就是。”

    那位?

    霍萍遲疑了下,問道:“相公,這聶世謹到底是何身份?他來雲州城可是有事?”

    葛季宏對妻子的問題並不奇怪,這也是他今天特地走趙家一趟的原因。白龍寺後山的事情,趙家長房的三子摻和在裏頭,驚擾了上山的遊客,自然不能輕易地揭過,他是雲州知府,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親自去見了那位聶公子。

    葛季宏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世謹是他的字,他本名叫聶屹,是懿寧長公主的長子。”

    聽到這話,霍萍愣了下,爾後才想起什麽,失聲道:“是他?不是說他自幼被抱養到皇宮,深得皇上寵愛,規格甚至越過了諸位皇子,一直養在宮裏深居簡出麽?怎地他會在雲州城?”

    葛季宏忍不住苦笑,低聲道:“上頭的事情,我們哪裏能懂?就裝不知道罷。”

    聶屹深得皇帝寵愛,身上又有皇帝親手所書的秘旨,他既然出現在這裏,那就頗有深意,不管他要做什麽,都不是他們能探究的。

    其實他心裏在也奇怪,不知這位既然隱瞞身份來雲州城,顯然是不想教人知道,怎地又自動暴露身份,實在讓他想不透。若非他上迴來葛家,他也聯想不到此人的身份,更不知道皇帝寵愛的外甥竟然來了雲州城。

    第17章

    葛季宏夫妻倆因為聶屹而苦惱時,客院裏的丫鬟也因為這位聶公子無限苦惱。

    霍姝趴在美人榻上,手裏把玩著那枚羊脂玉佩,由丫鬟幫她塗抹雪膚霜保養肌膚,一枚羊脂玉佩被她翻來覆去地倒騰著,似乎要將上麵的紋路都看穿似的,對它愛不釋手。

    玉的品質上層,在那削蔥般白晳漂亮的手間,更顯透徹好看,也不知道是那清透的玉裝飾了那冰肌玉骨,還是白晳的肌膚無瑕了那玉。

    艾草偶爾睇去一眼,不得不承認,這玉的質地非常好,送玉的公子更是清俊如玉。

    “小姐,其實老夫人送您的玉更好。”艾草幽幽地說。

    霍姝輕咳一聲,有些心虛地翻手,將那玉佩掩住,誠懇地道:“外祖母的東西自然是好的。”

    “您今日實在不該接了聶公子的東西,若是被人發現,這可是私相授受,有嘴也說不清。”艾草忍不住歎氣,輕聲細語地將厲害關係和她家姑娘說了。

    艾草是虞老夫人特地調教好送到外孫女身邊伺候的,是個穩重不過的,隻要主子做出不妥當的行為,能在旁勸阻一二。當然,霍七姑娘自己是個有主意的,雖然能聽得進良言,可某些時候活潑過頭,又有點不太聽話,戰鬥力太強了,丫鬟根本跟不上她的行動力。

    也因為如此,所以艾草至今能發揮的作用還是有限,最後少不得要幫她遮掩一二。

    “那就不讓人發現!”霍姝毫不遲疑地說。

    艾草無話可說。

    等結束了今天的例行功課後,霍姝翻身而起,穿好月白色繡竹紋的寢衣,見丫鬟仍是憂心忡忡的,笑眯眯地說:“好艾草,你別擔心,今兒的事情,我不會讓人知道的,那玉佩等迴平南後,就好好收著,不輕易示人。你也知道,這是聶公子的謝禮,可見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咱們也不能如此不近人情,是不?”

    艾草一邊收拾一邊白了她一眼,說道:“要不是聶公子長得好看,姑娘你壓根兒就不會接他的東西吧?”別以為她不知道自家姑娘的德行,那樣一個俊美如玉的公子,確實很難拒絕他的示好。

    “才不是,就算聶公子長得不好看,但他脾氣好,知禮守禮,知恩圖報,光是這些好品德,就能讓我高看一眼了。”霍姝反駁了兩句,爾後想到什麽,撓了撓臉,說道:“當時你也看到了,他……很難讓人拒絕哎。”

    這話艾草倒是沒辦法反駁,當時的情況她看得分明,那位聶公子雖然不說話,可身上的氣勢太足,小姐又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性子,在這種人際關係相處上,她素來隨心的多。

    “行啦,就這樣了,別操心太多,容易老的。”霍姝在丫鬟俏麗的臉上摸了一把,在丫鬟皺眉欲嗔時,又笑道:“明天我帶你去城南劉老漢家吃他家的蔥油餅,你不是很喜歡麽?”

    艾草頓了下,抱著裝雪膚霜的雕海棠花的匣子轉身離開,嘴裏嘟嚷了一句,卻沒有大聲反駁。

    等艾草放好東西迴來,就見小姐已經鑽進被窩裏了,手裏還拽著那枚玉佩把玩,忍不住歎氣。

    她家這個小姐啊,細心時簡直感動死人了,可粗心起來,又讓人忍不住想歎氣。

    算了,好歹她現在年紀還小,能在小姐身邊伺候的時間還有好幾年,到時候自己注意些便是。

    白龍寺的事件後,雲州城中並無變化,除了幾個知情的外,連當時那些姑娘們都以為是流匪混進雲州城,知道官府捉住了人後,就沒有放在心上

    了。

    之後,霍姝沒有再和葛家姐妹出門,都是自己帶著丫鬟和侍衛出去的。

    葛玲素來不愛隨便出門,日夜手不離書卷,偶爾興趣來時,撫琴弄弦,吟侍作畫,自得其樂,和霍姝這位表妹並不親熱,冷冷淡淡,一如她對外人的模樣。

    倒是葛琦就有些難受了,自那天後,她被母親拘著在家裏讀書練字,不能再和霍姝一起出門去玩,任她怎麽撒嬌都沒用。

    葛家詩禮傳家,家學淵源,對女子的教育非常看重,並不興“女子無才便是德”那套。在霍姝來葛府之前,葛琦也要每天隨姐姐一起去跟女生先讀書。霍姝來了大半個月,和她玩耍了這麽久,自然讓她玩野了心,這會兒被母親拘起來,反倒難受得緊。

    在她如此難受的時候,霍姝卻仍是不受拘束,想出門就出門,想去玩就玩,可將她羨慕壞了。

    不過這種羨慕在霍姝終於要迴平南城時,變成了不舍。

    “姝表姐,就不能多留幾天麽?”葛琦摟著霍姝,一臉不舍地問。

    “不行,外祖母想我了,我得迴去。”霍姝攤了攤手,前兒她外祖母給她寫信過來,霍姝知道自己在雲州城待了一個月,也該迴去了。

    對於霍姝的離開,霍萍是最高興的。

    雖然她現在也不確定這侄女是不是像母親說的那般命硬,可是小女兒和她一起玩得越來越野,哪裏有書香門第的閨閣姑娘的樣子?每天看她們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霍萍心裏就有點不太得勁,像上迴在白龍寺的事情,她知道這事情純屬巧合,怪不到霍姝身上,可事後想想,卻覺得越來越不得勁兒。

    說到底,作為一個母親,她也怕霍姝若真是刑克六親的命,小女兒身上可沒有虞家世代拚殺出來的煞氣能鎮得住。

    虞家是行伍出身,一家子都是煞星,身上的殺戮壓得住霍姝的命格,所以她能在虞家待得住,克不著虞家的人,可普通人就不一樣了。

    不管霍萍心裏是怎麽想,麵上卻是笑吟吟的,給虞家的每一位都準備好了禮物讓霍姝帶迴去,在禮節方麵,做得非常周全。

    離別前的一晚,霍姝和姑父一家道別,翌日在葛琦依依不舍中,終於離開了雲州城。

    兩天後,霍姝迴到平南城。

    到了家,她直奔外祖母的鬆濤院,沒進門就歡快地叫起來:“外祖母,我迴來啦。”說著,不待打簾的丫鬟打起石青色的細布簾子,她已經快一步掀

    開簾子自己走進去了。

    鬆濤院的東稍間裏,虞老夫人正和幾個從邊城摔打迴來的孫子說話,聽到外孫女的聲音,臉上的笑容立刻就變得更加慈愛,迭聲道:“素素,素素,素素快過來給外祖母瞧瞧。”

    霍姝進門就見到一屋子年紀不一的爺們,眼睛微微瞪了下,驚喜地道:“三表哥、五表哥、八表哥、十表哥、十二、十三,你們迴來啦。”

    一群表哥表弟們含笑看她,年紀和她相當的虞從烈抬起一張俊俏的臉,揚聲道:“素素,聽說你去雲州城玩了一個月,要祖母催三催四才迴來,是不是玩野了?”

    霍姝給外祖母請安,然後歡快地坐到外祖母身邊摟著她的一條胳膊撒嬌,聽到虞從烈的話,不高興地道:“你才玩野了呢,我這是去給姑母賀壽的!”

    “姑母?霍家的姑奶奶?嘖!”

    虞從烈一臉不以為意,他自幼跟在這位表姐屁股後頭長大,曾一度將她當成崇拜的人,自然也是心疼這表姐的,是以對霍家的人沒什麽好感。

    虞家三少爺虞從信伸手拍了親弟弟腦門一下,說道:“怎麽能這樣說話?沒大沒小。”縱使心裏不以為意,也不能表現出來授人以話柄。

    虞家雖是行伍出身,可不能做啥都不懂的莽漢。

    虞從烈馬上作正經臉,不過用眼角餘光睨著霍姝。

    霍姝扮了個鬼臉給他,然後笑眯眯地問道:“三表哥,邊城那邊忙不忙,幾位舅舅怎麽樣了?”

    虞家的爺們滿十歲後,就要送去邊城操練,每年在邊城待的時間超過大半年。邊城不比平南城,那裏才是真正的環境惡劣之地,去到那裏,壓根兒就不是享受的,就算在家裏如何千嬌萬寵,隻要去了那裏,該吃的苦都要吃一輪,沒人能例外。

    這樣的教育下,虞家的子弟都是鐵骨錚錚的好兒郎,很少會培養出紈絝子弟。

    恰好這個月,這幾位表哥在邊城待了半年,在下個半年內到來之時,他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事情,是繼續迴邊城,還是留在平南城,或者外出遊曆,都隨他們。

    “那邊挺好的,最近沒什麽戰事,他們都很好。”虞從信溫和地說。

    三少爺虞從信和十三少虞從烈是二房的嫡子,虞家五房都是嫡出,除了虞五爺在京城禦賜的將軍府外,餘者都在平南城或邊城。

    一群表哥表弟們坐了會兒,便告辭離開了,各自去尋自己母親請安說話。

    虞家的爺們離開後,鬆濤院安靜下來。

    虞老夫人摟著霍姝,仔細打量小姑娘的臉,笑眯眯地問:“素素這次在雲州城玩得可高興?”

    “挺高興的。”

    霍姝抬起一張明麗的臉朝她外祖母猛笑,笑得老太太心都軟成一團。

    霍姝將自己在雲州城玩了什麽、吃了什麽等瑣事挑一些和老太太說了,最後道:“我給外祖母帶了很多東西呢。”說著,就叫艾草抱了一個箱籠過來,將箱籠打開,裏頭放的都是她特地給外祖母尋摸的東西。

    虞老夫人饒有興趣地湊過來,祖孫倆在丫鬟嬤嬤們無奈的視線中,齊齊湊到箱籠前,親自將裏頭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拿出來,高興地討論著。

    第18章

    當天晚上,虞家在老夫人的鬆濤院的花廳裏擺家宴。

    因是家宴,男女席雖然分開,卻並不設屏風隔開。虞老夫人坐在上首位置,看著下麵的兒孫滿堂,還有再次懷著身子的長孫媳婦、還有一個正在坐月子的嫡次孫媳婦,身邊還有最疼愛的外孫女,一個晚上都是笑吟吟的。

    老太太高興,下麵的媳婦和兒孫們也跟著開心。

    家宴過後,霍姝扶著外祖母迴房去歇息,又親自伺候外祖母歇下,才迴房休息。

    這次沒能跟霍姝一起去雲州城的丫鬟櫻草因為自家小姐歸來十分激動,親自接過伺候小姐的活,一邊詢問雲州城有什麽好玩的。

    “好吃的好玩的挺多的,下次有空,再帶你去。”霍姝保證道。

    等洗漱完,見艾草正在收拾箱籠,想到聶屹贈的那枚玉佩,霍姝忍不住將它置於手間摸了摸,方才依依不舍地交給艾草。

    艾草狠心地無視了自家小姐的依依不舍,這東西是個高危物品,必須得收到專放重要東西的箱籠裏鎖起來,永不見天日才好。

    翌日,霍姝去給外祖母請安,就見舅母們都在,還有幾個表哥,濟濟一堂,熱鬧極了。

    虞老夫人見外孫女粉麵桃腮、精神飽滿,便知她這次去雲州城確實如她自己所言般玩得極開心。至於霍萍這位姑母會不會受到娘家靖安侯府的影響,以為霍姝的命格不好,對她有意見,虞老夫人起初還有些擔心,不過爾後一想外孫女的脾性,倒放下心來。

    如今仔細看罷,虞老夫人終於完全放下心。

    這次讓外孫女去雲州城給霍萍賀壽,實則也有她的私心。縱使

    她不願意承認,可外孫女卻是姓霍,是靖安侯府霍家的七姑娘,以後總會與霍家的人接觸,甚至霍府若想要將她接迴去,也是名正言順的,她能攔一次,卻攔不住二次。

    虞老夫人不得不提前作些準備,不管將來如何,讓外孫女提前先接觸霍家人,讓她對霍家心裏有個底,總歸對她沒有壞處。

    霍姝給長輩們請安後,轉頭就見虞從烈給她使眼色,當作沒看到,繼續和虞倩說自己這趟去雲州城的經曆。虞倩聽得津津有味,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堂哥正在瞪她們。

    虞從烈被她們氣個半死。

    其他人見狀,忍不住好笑,不過都當作沒看見,由著這些小兒女們自己去鬧騰。

    最後還是虞從信心疼小弟,對虞老夫人道:“祖母,這次在邊城,十三弟親自尋了一雙雪狐崽子,特地讓人調教好後,說是要送給您養著玩。”

    事實上,這是虞從烈特地送給霍姝養著玩的,當初得到這兩隻雪狐時,他就叨念上了。不過家裏還有兩個未出閣的堂妹,不好厚此薄彼,虞從信便說是送給祖母的,反正霍姝就住在鬆濤院,也相當於養在霍姝跟前。

    虞老夫人一聽,忍不住就笑了,看向虞從烈,“你們去哪裏打獵?”

    虞從烈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陣兒得了空,就和幾個哥哥去附近的雪山打獵,沒想到幸運地得了一對雪狐崽子,想到祖母,就帶迴來了。”

    接著,就叫小廝將那對雪狐崽子送過來。

    兩隻雪狐崽子確實還小,放在一個鋪著棉花和綢布的竹籃子裏,除了一雙翡翠色的眼珠和鼻子外,渾身上下竟然無一絲雜色,雪白雪白的一團,兩隻擠在一起,用那雙水汪汪的碧色眼睛看著人時,萌得人心都化了。

    虞佳和虞倩欣喜不已,當下就要伸手去摸。

    兩隻雪狐崽子都是被調教好的,加上還沒斷奶的小崽子,全然沒有野性,乖巧萬分,被人摸了也不惱,就用那雙翡翠般的碧色眼睛瞅著她們,軟軟地叫了一聲,可將兩個姑娘給叫得心都軟了,對它們喜愛萬分。

    虞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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