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世謹,情況如何了?”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眾女轉頭看去,待看到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的人時,趙雲萱突然叫了一聲:“三哥!”

    趙雲卿看清楚現場的那幾個姑娘,也愣住了,疑惑道:“你們怎麽在這裏?”

    說著,目光一轉,瞥見那幾個侍衛押著的兩個僧人,一個頭破血流,一個心髒被箭貫穿,一死一傷,嘴角微微一抽,最後目光落到站在遠處,將手中弓弦丟給侍從的人,突然覺得喉嚨有些幹澀。

    趙雲萱暗暗吞咽了口唾沫,訥訥地解釋道:“我們來這裏看梨花。”說著,眼角的餘光忍不住朝站在那邊梨樹下的少年瞄去。

    看到兄長出現,而且還貌似很熟悉地和上次在葛家見過的那位聶公子說話,便明白剛才那兩個僧人的身份肯定有問題,不然兄長不會出現在這裏。

    和趙雲萱一樣想明白的還有陳丹華、葛玲等人,她們終於鎮定下來,恢複大家閨秀應有的模樣,紛紛上前和趙雲卿見禮,然後有些猶豫地看著不遠處的少年,不知道該不該過去見個禮。

    既然那兩個灰衣僧人有問題,那位聶公子射殺他們,也算是事出有因,倒沒有覺得他殘忍。就是他現在身上的氣勢太足了,縱使俊美如廝,站在那梨樹下,美麗得像一副畫,仍是有點兒不敢靠近。

    霍姝也趁人不注意時,暗暗放下手中的兇器,站在人群中,一副乖巧無辜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發現那樹下的少年好像多看了她幾眼,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先前聽到動靜時,她以為這裏藏了什麽歹人,想也不想地扔了個琉璃盞過去,哪知道真的跑出了兩個灰衣僧人。接著那兩個灰衣僧人的舉動,也表明他們來者不善,甚至可能並不是這白龍寺的僧人。

    這會兒,看到這仗勢,如何不明白,隻怕事情沒那麽簡單。

    果然,就見趙雲卿走向那位聶公子,小聲地和他說了什麽,然後就見那位聶公子拿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幹淨手,轉身離開了。

    那幾個侍衛也押著兩個僧人,跟在他身後離開。

    眾女看著他消失在漫天梨花中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悵然若失。

    他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除了地上還殘留著的血滴,沒有留下什麽痕跡,讓一群已經識得情愁滋味的小姑娘們暗暗失望。

    “好了,你們也

    迴去吧。”趙雲卿走過來,對幾個姑娘說:“這山裏混進了流匪,現下並不安全,你們迴寺裏去,不要亂跑。”

    “流匪?”

    在場的姑娘和丫鬟婆子都忍不住暗暗抽口氣。

    雲州城地處北地,民風剽悍,聽說外麵的賊匪也多,都是一些殺人如麻的亡命之徒,沒想到竟然有流匪混進城裏,如何不教她們心驚肉跳。

    葛琦好奇地問:“趙家哥哥,剛才那兩個僧人是流匪喬裝打扮的?怎麽會有流匪混進城來?”

    趙雲卿點頭道:“確實是流匪,世謹先前發現那兩個僧人是假冒的,正想捉他們,沒想到被他們逃到這邊來了。幸好他來得及時,不然你們可就慘了。”嘴裏恐嚇著幾個姑娘,他的麵上卻是一副笑誕不拘的模樣,盡顯風流。

    幾個姑娘果然被他嚇住了,再也沒有了賞花的心情,讓丫鬟收拾好東西,在趙雲卿派來的家丁護送下迴白龍寺。

    迴到白龍寺,霍萍和趙夫人、陳夫人去聽白龍寺的住持講經,並不在禪房裏。

    姑娘們隻好在禪房喝茶壓壓驚,順便小聲地討論著剛才的事情,以及那位聶公子是什麽身份。

    “聶公子當時來得真是及時。”陳丹華拍著胸口,一臉慶幸地說,“要不是聶公子,我們可能就要遭殃了。”

    趙雲萱和葛玲雖然沒有開口,不過都讚成這話。

    葛琦紅著臉道:“聶公子的箭術真好,那一箭過去,那假僧人就斃命了。”

    聽到她的敘述,趙雲萱和葛玲三女的臉色又是一白,想到了那被一箭貫心的假僧人,背脊發寒。畢竟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死亡,現在想想,仍是後怕不已,但因為多了那位聶公子在,這種後怕又被一種莫名的悸動和綺思所代替。

    “剛才聽我三哥叫他的名字,似乎是世謹?”從自己嘴裏說出個男人的名字,趙雲萱俏臉不由臊得慌。

    陳丹華也紅了臉,細聲細氣地道:“我也是聽到趙家哥哥這麽叫的。”

    “聶世謹?名字不錯。”葛玲淡淡地道。

    原本一場驚嚇,因為多了個談資,使得這些少女很快就鎮定下來,恢複如常,直到幾位夫人聽經迴來時,她們已經和平時差不多了,麵上並沒有多少驚惶之色。

    不過遇到這種事情,想要瞞住長輩是不可能的,很快幾位夫人便知道了她們在白龍寺後山遇到的事情,三位夫人又驚又怒,忙著人出去打聽這

    事情,邊摟著自家的孩子安慰。

    霍萍摟著兩個女兒安慰了幾句,詢問可有受傷,就見小女兒笑得沒心沒肺的:“娘,我們沒事啦,當時有人救了我們,就是那個長得非常好看的聶公子。”

    霍萍神色微頓,心裏對這位聶公子的身份又懷疑起來。

    見兩個女兒沒有受傷,也沒有受到驚嚇,霍萍終於鬆了口氣,抬頭就見坐在不遠處的侄女慢吞吞地喝茶,頓時有些尷尬,忙道:“姝兒沒事吧?”

    霍姝抬臉朝她一笑,“沒事,我挺好的。”說著,便站起身來,“姑母,我先去更衣。”

    霍萍臉上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柔聲道:“去吧,現在這寺裏出了這種事情,小心一些。”

    霍姝答應一聲,便帶著丫鬟去隔壁的淨房更衣如廁。

    艾草端來水給霍姝洗手,說道:“姑娘,剛才那兩個僧人看起來並不像是流匪,奴婢覺得趙公子許是說謊了。”

    霍姝仔細地擦著手,隨口道:“管他們是什麽,那兩個假僧人一見我們幾個女的,就要上來要捉人當人質,肯定是壞人,聶公子殺得不錯。”

    竟然對老弱婦孺出手,一定不是好人。

    “可聶公子看著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樣,一出手就是殺招……”艾草有些猶豫。

    “他殺的是壞人,沒什麽。”

    艾草:“……”小姐你這樣隨便判斷一個人的好壞真的可以麽?

    霍姝洗淨手後,用帕子擦幹手,整理了下儀容,方和丫鬟出了淨房。

    出了淨房,霍姝沒有急著迴禪室,而是挑了個方向,領著丫鬟地白龍寺裏隨便地走。

    艾草跟在她身邊,忍不住往她家小姐的背影瞄去,總覺得小姐現在應該心裏難受的。

    她家小姐出生時就沒了娘,自幼在虞家長大,雖然虞老夫人疼她,虞家上下也喜歡她,從未虧待過她,可這些仍是沒辦法改變小姐自幼沒娘親疼的事實,每次在街上看到別人家的母親牽著孩子,她就會站在那兒看好久,可見她心裏並非不難過的。

    先前葛夫人心疼地摟著兩個女兒,一片慈母心腸,小姐看了一定聯想到自己沒有娘疼,心裏該有多難受啊?

    艾草正為她家小姐心疼得厲害時,突然她家小姐步子一停,她沒防備,一頭撞了過去,撞得她家小姐也跟著朝前踉蹌了一步,幸好有一雙手及時伸出來扶住她。

    “沒事吧?”

    如山澗的清泉般好聽的男聲問道。

    第16章

    白龍寺後院裏種了很多梨樹,每到春天,梨花爭相綻放,和梨山相唿應。

    當看到從院子裏的一株梨花樹後突然走出一個俊美少年,朝她看來,眉眼微微舒展,突爾一笑,色若春山,宛然如畫。毫無防備之下,霍姝心頭一跳,幾乎反應不過來,直到被身後不看路的丫鬟撞得往前踉蹌走了一步,被梨花樹下的少年快速上前伸手扶住。

    “沒事吧?”聶屹低首看她,一雙鳳目漆黑如墨。

    霍姝覺得有些丟臉,近在麵前的美男子讓她心跳加快,不過更多的是見到他的欣喜,忍不住道:“聶公子,你怎麽在這裏?”

    聶屹見她站穩了,方才收迴手,順便看了一眼她身後那莽撞的丫鬟。

    艾草被那一眼看得膽顫心驚,戰戰兢兢地縮在自家小姐身後,低著頭不敢吭聲。這位聶公子果然是個殺伐果決之人,光是眼神,就比虞家那些在戰場上曆練過的爺們還要威嚴淩厲。

    可她家這位小姐卻好像感覺不出來似的,看到聶公子時,竟然非常歡喜。

    “我在這裏等你。”聶屹說,清冷的聲音多了幾分輕軟。

    “等我?”霍姝疑惑地問,然後想到什麽,正色道:“可是有事?”

    聶屹頓了下,方道:“先前在後山那邊,多虧霍姑娘出手相助。”

    他射殺了一名假冒的僧人,另一個被砸得頭破血流,現在已經被人帶下去審問了。當時他看得清楚,知道那砸破假僧人腦袋的酒壺是她扔過來的,那動作,又快又準,反應並不像尋常的閨秀。

    也多虧了她,那些姑娘才沒有被挾持,省了他很多麻煩。

    霍姝臉上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道:“沒事,我也隻是順手罷了。”

    “不管如何,我還是要多謝霍姑娘。”聶屹正色道,“霍姑娘幾次出手幫忙,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是霍姑娘有需要幫忙之事,盡管來找尋我。”說著,將腰間係著的一枚羊脂玉佩摘下來遞給她。

    霍姝心中一跳,明明這少年看起來好像並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人啊?瞄了一眼少年那張俊美不凡的臉,心撲通地跳了下,忙道:“不用了,隻是舉手之勞。”

    看那玉的色澤和雕工,顯然不是凡品,她覺得自己沒做什麽,哪裏好意思收人家的東西。

    聶屹烏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

    ,鳳眸裏好似有某種教人心慌的東西,霍姝終於拗不過,隻得伸手接過了。

    見她接過,聶屹神色緩和了許多,仿佛連空氣都飄蕩著一種輕快的氣息。

    霍姝越發的覺得這少年是個好的,不僅長得好、脾氣好,還知恩圖報,真是讓人無法不喜歡,她心裏也有幾分歡喜,問道:“對了,那兩個僧人真的是流匪?怎麽會進雲州城?”

    聶屹並未迴答,而是看了她一會兒,才道:“霍姑娘,他們確實是混進雲州城的流匪,不過他們身上涉及了一些機要之事,恕在下現下不能坦然告之。”

    霍姝神色微凜,爾後方笑道:“既是如此,那聶公子不必說。”

    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死得更快,這是外祖母告訴她的道理,人難得糊塗。

    說了幾句話後,霍姝看時間差不多了,不好留在這兒太久,便告辭離開,帶丫鬟迴禪室。

    聶屹站在梨樹下,目送她離開,直到看不見後,臉上哪還有先前那色若春山般的溫和,隻餘一片冷冽深沉,整個人,清清冷冷得像沒有生氣的玉人一般,教人看一眼,就要被凍著了眼,寒了心,不敢多看。

    元武從一旁走過來,瞅了他一眼,又暗暗看向先前那主仆倆離去的地方,整顆心像被黃蜂蟄一樣又癢又麻的,恨不得將先前那位姑娘瞧個仔細才好。

    他這主子,自來是個冷心冷肺的主,甚至看不到他對誰有幾分溫情,縱是生母懿寧長公主也是如此。

    可剛才,他不僅將皇上賞給他的貼身玉佩送了人,還對那個小姑娘和顏悅色,宛若初融的冰雪,雖然仍帶著冷意,卻已是盡量地讓自己看起來柔和許多,可見他對那小姑娘與眾不同,仿佛擔心自己厲色一些,就會嚇著了人家小姑娘一樣。

    就連宮裏的公主也不見得能得他幾分顏色,倒沒想到在這種偏遠的邊城裏,竟然有一個小姑娘得了他的另眼相待。

    看來,不用發愁主子以後要娶哪家的貴女了。

    霍姝迴到禪房時,就見隻有葛玲、趙雲萱幾個在哪裏,並不見霍萍和趙夫人等幾個長輩。

    見她迴來,葛琦忙將她叫過來,拉著她的手道:“你怎麽去了那麽久?”

    “隨便走走。”霍姝笑著說,坐到她身邊,接過丫鬟奉來的茶。

    “隨便走走?”葛琦無語了,“你現在還有心思走啊?我現在挺後怕的,都不敢出去,就怕再遇到假冒的僧人。剛才寺裏的知客僧過

    來傳話,我娘和趙伯母過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霍姝低頭喝茶,心知今日的事情不宜外傳,可能會以流匪的名義定論。這讓她有些好奇聶屹的身份,聯係來雲州城的路上遇到的刺殺,還有今兒的兩個假冒的僧人,感覺他非比尋常。

    袖子裏還有那枚聶屹送她的玉佩,一麵雕著栩栩如生的祥雲,一麵是兩個篆體——世謹二字,應該是他的字,顯然代表的是他的身份。

    雖然有點不妥,不過既然已經收下了,霍姝也沒打算示人。

    正想著,就見霍萍和趙夫人幾個迴來了,看到禪房裏的幾個姑娘,便笑道:“沒事了,那些流匪都已經被扭送官府,你們不用擔心。”

    幾個姑娘頓時鬆了口氣。

    看時間差不多,一行人離開白龍寺。

    離開白龍寺時,霍姝讓丫鬟帶了一包白龍寺的苦茶,葛琦臉都皺起來了,“你帶它作甚?一點也不好喝,苦得像黃蓮,難喝。”

    “哪有這麽誇張?這是給我外祖母帶的,這茶清肺解膩,讓她老人家嚐嚐味道。”霍姝說。

    葛琦聽罷,便沒說什麽了。

    迴到家,霍萍見幾個姑娘今兒玩了一天也累了,便讓她們迴去歇息,晚上不用過來請安,在自己的院子用膳。

    這一天,葛季宏忙到掌燈時分還沒迴來。

    霍萍叫丫鬟掌燈,打發前來請安的兒子下去歇息後,坐在燈下給丈夫做春衫。

    直到打了二更鼓後,葛季宏才迴來。

    見他迴來,霍萍忙迎上去,問道:“可用膳了?要不要傳膳?”

    “不忙,我先前在趙家用過了。”葛季宏答道。

    霍萍愣了下,不知丈夫怎麽會去了趙家,而且這麽晚才迴來,難不成是為了今日白龍寺混進流匪的事情?霍萍這些年跟著丈夫在外,看的事情也多,自然不是尋常婦人可比,心知有異,不過看他滿臉疲憊,倒也不好再問,忙叫人備水,伺候他洗澡。

    直到夫妻倆終於就寢後,葛季宏才問道:“今兒在白龍寺,你們沒什麽事吧?”

    霍萍笑了笑,說道:“我們沒事,幾個孩子雖然嚇到了,幸好平安無事。”便將幾個孩子在白龍寺後山賞花時遇到的事情和丈夫說了,說完後,問道:“相公,那兩個假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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