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見兩隻雪狐崽子確實乖巧,將孫子招過來,拉著他的手仔細打量了下,欣慰地道:“烈哥兒長大了,能給祖母送狐崽子了,不愧是我們虞家的好兒郎。”

    虞從烈嘿嘿笑了下,然後遞給霍姝一個得意的眼神。

    霍姝朝他一撇嘴,也湊過去看兩隻雪狐崽子。

    兩隻雪狐崽子至此就養在鬆濤院中,讓專門的丫鬟照看,虞佳和虞倩想看雪狐,下課後可以過來。

    她們心裏也明白,虞從烈怕是專程給霍姝帶迴來的,不過心裏卻並沒有什麽嫉妒,畢竟霍姝和虞從烈的感情之好,虞家上下都是知道的,這兩個打小就一塊兒摔打著長大,曾經霍姝在外行走時,還用過虞從烈的名字,要不是現在年紀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胡鬧,兩個現在還不知道鬧成什麽樣。

    簡而言之,虞從烈和霍姝,那就像真的“兄弟”一樣,感情非比尋常。

    得了兩隻雪狐,霍姝自然對虞從烈好生感謝。

    虞從烈不高興地說:“我好心地讓人專程調教好,帶迴來給你,你卻看都不看我一眼,有這麽當兄弟的嘛?”

    “行啦,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們一起去打獵,我將五舅舅送我的獵鷹送給你。”

    虞從烈頓時轉怒為喜,“那就說定了。”

    兩人一起擊掌為盟。

    虞從烈高興了會兒,目光落到霍姝身上的大紅遍地金水草紋褙子,和頭上插著的嵌綠鬆石花形金簪,忍不住就歎氣,“你怎麽打扮成這樣,看了真不習慣。”

    他自幼就跟在這表姐身後長大,那時候這表姐還不是這樣的,她和他們一起習武,她的力氣大、悟性好,虞家的一套槍法練得又快又好,可將他羨慕壞了,和他們年齡相近的幾個兄弟都比不上霍姝。

    加上霍姝曾經救過他的命,他心裏便視她為兄弟。

    哪知道——過了十歲後,這兄弟突然穿上華服戴上首飾,被拘在後宅跟著姐妹們一起上閨學、學習規矩禮儀,漸漸地很少出現在演武場上了。

    虞從烈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些年和他好得跟兄弟似的“表姐”,那真不是兄弟,而是真的表姐!是一個姑娘家!

    他傷心壞了,一起闖禍的“好兄弟”怎麽會變成表姐了呢?

    直到現在,他仍是不能習慣霍姝的女裝打扮,在他心裏,霍姝就是兄弟。

    霍姝忍不住叉腰,跳到石階上,居高臨下地看

    他:“那你想要我穿成什麽樣?外麵都在傳我是個力大無窮的黑醜妞,這事兒還是被你連累的呢。”

    虞從烈一聽,就慫了,馬上認錯,“是我的錯,不過你放心,以後誰要是敢說你是黑醜妞,我幫你打得他們不敢再說。”然後又瞅瞅霍姝的臉,肯定地道:“你現在很白,一點也不黑醜,祖母能將你這黑猴子養得這麽白,可見祖母她老人家的厲害。”

    霍姝忍不住一巴掌拍過去,將就想要逃的虞從烈捉住了,她的力氣大,虞從烈現在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力氣竟然比不過她。

    將出言不遜的表弟教訓了一頓後,霍姝方才詢問他這次去邊城的事情。

    表姐弟兩個站在台階上聊天,屋子裏,正和樊嬤嬤說話的虞老夫人抬頭就能看到窗外的兩個孩子,陽光從台階上走過,清風吹過院子裏的海棠樹,清脆的笑聲傳來,使得這副畫麵看起來唯美之極,讓人會心微笑。

    虞老夫人看到兩個孩子無憂無慮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下,爾後想到什麽,歎了口氣,說道:“眼看著素素長這麽大了,明年及笄,就該操心她的婚事了。”

    樊嬤嬤是最明白老太太的人,笑道:“姝小姐是個有福氣的。”

    虞老夫人撚著佛珠,“她是嬌娘唯一的骨血,這些年若不是有她陪伴,我也無法渡過喪女之痛。婚姻是女人第二次生命,我不能再像當初一樣,因為一個疏忽,害了孩子一生。”

    說到已逝的女兒,虞老夫人滿眼傷痛。

    樊嬤嬤忙安慰道:“姝小姐是個好的,她不像嬌小姐當初的性子,以後不管嫁到哪家,都吃不了虧。”

    虞老夫人緩過心情,繼續道:“我倒是想將她留在虞家。”

    樊嬤嬤絲毫沒有驚訝,瞥了一眼外麵站在陽光下的台階上說話的兩個孩子,青梅竹馬的感情,最是真摯,光隻是看著,就覺得那兩個孩子的感情有多好。

    不過……再好的感情,也隻是兄妹之情罷了。

    虞老夫人自然也看得明白,她既然想要將外孫女留在虞家,那自然要為她安排最適合的。夫妻之間,如果隻有親情,沒有愛情,反而不美,總不能到洞房花燭夜時,新郎官還持著兄妹之禮,連洞房都沒想過進吧?

    男女之間,多少也需要些男女之情,特別是這些打小一起長大、感情和睦的表兄妹。

    “她自小和烈哥兒的感情最好。”虞老夫人笑著說。

    樊嬤嬤笑著點

    頭,不說十三少爺年紀比姝小姐小了一歲,就說他們之間那真真確確是姐弟之情,就將十三少爺排除了,左不過在九少爺、十少爺、十一少爺這三人間選一個適合的。

    隻是,不知為何,樊嬤嬤覺得,估計最後這事情有些懸。

    就在虞老夫人琢磨著哪個孫子和外孫女相配,能產生男女之情時,虞家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

    “衛國公世子?”虞老夫人吃了一驚,看向虞夫人,“你確定是他?”

    虞夫人也頗感驚訝,看了一眼拜帖,點頭道:“來者是這麽說的,還遞上了衛國公世子的拜貼。”

    虞老夫人確定後,趕緊讓人去請,她也親自迎出去。

    第19章

    虞老夫人剛走到影壁處,就見一名穿著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麵圓領錦袍、腰懸錦囊玉印的俊美少年緩緩而來。

    饒是她這把年紀,見過的出色兒郎不少,仍為這少年的風姿儀度讚歎,不愧是自幼抱養在皇宮的勳貴弟子,一身清貴之氣,卻無一絲矜驕,施施然地站在那裏,便讓人忍不住將視線停在他身上,隻剩下讚歎。

    對於這位衛國公世子,虞老夫人雖遠在平南城,卻也聽過他的事情。

    據聞他出生後不久,當時還是衛國公世子的父親救駕而亡,母親懿寧長公主兩年後改嫁,皇帝憐他自幼無父、母親改嫁,便封他為衛國公世子,抱到皇宮中親自教養,規格甚比皇子,榮寵無雙。

    本是皇帝的親外甥,又是皇帝親自教養長大,在京中的風頭甚至壓過諸位皇子,隻要皇帝在,少不了他的榮華富貴。

    三歲被封為衛國公世子,身上還有一個五品官職,簡直就羨煞了世人。

    “虞老夫人。”聶屹上前行了一個晚輩禮。

    虞老夫人是皇帝親封的二品誥命夫人,又是長輩,聶屹這禮行得恭敬無比。

    虞老夫人雖不知道這位怎麽會在平南城,又為何上門拜訪,不過來者是客,自不會待慢,客氣地說了幾句,將客人迎至待客的正堂。

    留在平南城的虞家幾個年長的爺們得了消息,紛紛過來相陪。

    丫鬟上了茶後,聶屹不待主人相詢,便直接道明來意,“前陣子,屹遊曆至雲州城,卻不想在路上遇到流寇,當時多虧府上十三少爺出手相助,方才得以全身而退。今兒路過平南城,便冒然過府來拜訪,以感謝府上十三少爺當時援手之恩。”

    說著,聶屹招手,身後的隨從元武恭敬地奉來一方錦盒。

    虞家的人被他的話弄得呆了下,前陣子虞從烈還在邊城未歸,哪裏能援手相助。不過很快地,眾人便想到上個月去雲州城給霍家姑奶奶賀壽的霍姝,霍姝自幼和虞從烈玩得好,曾有幾次她頂替虞從烈的身份在外頭玩耍,若是霍姝做的,倒也對得上了。

    在場的虞家人心知肚明,但這話卻不能說出來,以免壞了霍姝的名聲。

    要是姑娘家年紀小點,在外如此行事無傷大雅,可如今霍姝已十四歲,明年及笄就要說親了,倒是不好像小時候那般恣意妄為。

    當下虞老夫人含笑道:“聶世子客氣了,這是他應該做的,實在不必如此。”

    此話,便算是承認了當時的人其實是虞從烈。

    聶屹微微垂眸,麵上的笑容客氣得體,沒有一絲不妥,不會讓人覺得過份冷淡,卻也未過份親近,如同一個第一次上門拜訪致謝的客人。

    又說了幾句話後,虞老夫人讓留在平南城的三兒子和幾個年長的孫子陪客人,她迴了鬆濤院。

    迴到鬆濤院,虞老夫人就叫人將在南軒齋讀書的外孫女叫過來詢問這事。

    霍姝呆住了,沒想到聶屹真的親自上門致謝,這也太客氣了吧?他不是有要事在身麽?怎麽會真的親自過來一趟?

    一時間,霍姝有點兒不太明白聶屹的行為。

    這事彼此心知肚明就行了,況且她已經收了他的謝禮,他實在不必再親自登門致謝,將之搞得太隆重。

    霍姝小心地瞅了外祖母一眼,小聲地說:“外祖母,對不起……”

    虞老夫人看她一臉愧疚的模樣,忍不住好笑,問道:“為何說對不起?你覺得自己做錯了?”

    霍姝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說道:“您常告訴我,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無愧於天地,虞家的兒郎,鐵骨錚錚,路見不平之事,自不能袖手旁觀。當時遇到流寇襲擊百姓,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觀。”頓了下,她又道,“不過我答應過外祖母,要當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姑娘,卻說話不算話,自是不對。”

    虞老夫人聽得好笑又好氣,一時間不知道該氣那些爺們將她教成這樣,還是該笑小姑娘乖巧聽話,忍不住將外孫女摟到懷裏,拍拍她的背,歎了口氣,說道:“外祖母不怪你,這事你做得對。”

    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她寧願外孫女主動迎敵,也不要像個尋常的

    閨秀一樣,縮在車子裏害怕尖叫。要是某一天,她遇到這種事情,身邊保護的人手不夠,無人護她,她還能保護自己。

    霍姝一聽,一改先前忐忑,笑得燦爛若陽。

    虞老夫人終究舍不得訓斥她,佯裝生氣道:“這種事情,盧侍衛竟然未曾告訴我一聲,該罰。”

    “是我不讓他說的。”霍姝馬上又蔫了,縮著腦袋認錯,“我擔心外祖母責怪,所以就不準他告訴您。”想到自己還有事瞞著外祖母,憋了口氣,終於還是抵不過內心的愧疚,一並說了。

    虞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詫異地看著快要將自己縮成鵪鶉的外孫女,問道:“他已經識破你的身份?”

    “是的,姑母生辰那日,他也在,沒想到就在葛家見著了。”霍姝有些不好意思地絞著手中的帕子,一不小心,就絞成了兩截,頓時呆了呆,下意識地就想要將它塞迴袖子裏毀屍滅跡,不過那絲帛撕裂之聲在室內清晰地響起,想要遮掩已經來不及了。

    屋子裏伺候的樊嬤嬤雙眼直視窗口,隻有嘴角抽啊抽的,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倒是虞老夫人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霍姝臉紅不已。

    她自幼力氣就比尋常的姑娘家大,後來隨表哥表弟們一起練習虞家的槍法,力氣更大了,就算這幾年被拘著當一個閨閣姑娘,可那力氣仍是非比尋常。每次她一緊張,就喜歡絞帕子,多少帕子都不夠她撕的。

    虞老夫人笑完後,對外孫女道:“聶世子既然已知曉你的身份,過來致謝時卻仍是說烈哥兒的名字,可見他是個有心的。”

    這世間對女子的要求猶為嚴格,容不得有一絲越矩出格,特別是年紀大的姑娘,該說親時,更要慎重。這也是聶屹心知當時出手的是霍姝,過來致謝時,仍是言明是虞家十三郎。

    霍姝暗暗點頭,聶屹不僅長相不俗,行事更是進退有度,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害她隻見了他幾麵,對他的印象大好,每次隻要想到他,心裏就高興。

    虞老夫人知曉前因後果,便讓外孫女迴南軒齋上課。

    霍姝離開鬆濤院,原本是想迴南軒齋上課的,卻沒想到半路上被虞從烈攔截下來了。

    “你又在外麵用我的名字幹壞事了,是不是?”虞從烈將她上下打量,狐疑地看她。

    “我哪有幹壞事?你沒看到外祖母都沒罰我麽?”霍姝理直氣壯地反駁。

    虞從烈撇嘴

    ,將剛才聽到的事情說了,“現在那位聶世子已經上門來致謝了,我也被拉出去見客,看他一本正經地同我致謝,我臊都臊死了。”

    自己沒幹的事情,卻受了別人的謝,無功不受祿,虞從烈受之有愧。可既然聶世子能麵不改色地當著他的麵說這話,為的就是維護這表姐的名聲,虞從烈隻好硬著頭皮接受了。

    “這有什麽,以咱倆的交情,他既然謝你,你就受了。”霍姝一擺手說道。

    虞從烈正要反駁她的歪理,突然眼睛微微瞪大,吃驚地看著從迴廊那邊走來的一行人,眼角餘光瞥見霍姝,這會兒兩個正主要遇上了,可怎麽辦?

    第20章

    虞家的一群爺們正欲送聶屹出府,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站在開闊的迴廊中說話的表姐弟倆。

    他們都知道這次衛國公世子親自上門致謝的人是誰,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便是揣著明白當糊塗,不管聶屹為何特地登門,是真心感謝還是另有目的,隻要不涉及到虞家的安危,虞家並不想探究,就當是一種客套的致謝。

    可沒想到正主就這麽見著了,多少有點尷尬。

    虞從信忍不住瞪了一眼弟弟。

    虞從烈心裏可委屈了,他哪裏曉得,他們會在這時候路過這裏,不然絕對不會在這裏將霍姝叫住。

    幸好,聶屹見到霍姝,麵上神色未變,仿佛當時出手相助的人就是虞從烈一般,這份鎮定及眼力,實在讓人讚歎。

    “聶世子,這位是府上的表姑娘,姓霍。”虞三老爺同樣一臉鎮定地介紹。

    霍姝朝聶屹施了一禮,宛若真的是初見一般。

    聶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片刻,說道:“霍姑娘不必多禮。”

    霍姝看了他一眼,和長輩說了一聲,便往南軒齋而去。

    虞從烈原想腳底抹油開溜,假裝跟著表姐一起走,不知為何又不敢,隻好傻傻地站在一旁。

    直到將這位甚比皇子金貴的衛國公世子送出府,虞從烈方才鬆了口氣。

    轉頭虞從信就一巴掌拍到弟弟腦袋上,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這腦子怎麽想的?這種時候來找素素作甚?”

    “我哪裏知道你們會從這裏經過?”虞從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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