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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文成在丹房秘窟裏見到的這個女子,無論相貌還是身材,確實都是一等一的,初見之下,他前世今生加起來近四十年的處男熱血當即起來,差點兒就要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憐香惜玉一番……救人麽,且再說吧。


    可是細瞧一瞧,他終於還是頓住了腳步。究其根底,大概是這女子的神情並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吧——魏文成倒不是偏愛鄰家小妹,可也沒到心甘情願臥在熟女懷中的地步,美目流盼,一張臉嫩得能掐出水來固然好,你這連笑靨都往外淌潤滑油,我一清純少年如何能吃得消啊!那女子的神態實在是太嬌媚了一點兒,或者不如說,簡直風騷入骨,他就不禁迷糊啊,這真是許道士擄來逞其貪欲的良家女子嗎?倘若他們倆其實是你情我願,都喜歡這種調調兒,那我似乎就不應該多事,也不好跟師父同道兼做同嫖吧。


    再一轉念,不對啊,這許道士出遠門去了,不管此女是良家是妓家,都不應該繼續綁在這兒不放下地啊?就算玩禁室培育,你也總得留下足夠的食水來吧?


    心中百轉千迴,越琢磨越覺得這事兒詭異,恐怕不象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耳旁那女子的哀告聲不絕,魏文成最終隻得一攤雙手:“卿為索係,吾如何能救?”你瞧我這樣子,難道象是能夠空手扯斷鐵鏈的大力士麽?


    那女子幽幽地瞥了他一眼,開口道:“鑰在丹房架上,可取來開鎖。”


    魏文成有點兒迷糊地點點頭,轉身返迴丹房,在架子上翻找一陣,果然被他在一個小罐子裏發現了一把鑰匙。然而拿著鑰匙,他又開始嘀咕了:這要真是無辜民女,她既然被囚禁在秘室裏,又怎麽會知道鑰匙跟哪兒放著呢?


    隨即想到了兩種可能性,不禁心中就是一凜。


    第一種可能性,這根本就是許還璞設下的圈套,為的是測試自己是否聽話,或者是否會被美色所迷。從來仙家設下種種幻術來測試弟子,類似傳說他前世就聽得很多啦。自己若是把那女子放下來,肯定測試不合格啊,會不會就此被開革出門牆呢?


    自己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都已經開始研讀《真誥》了,要是被一腳踢出道門之外,這九年時光就全都浪費啦,難道真被迫要跑去熊耳山當和尚麽?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還什麽道法都不會施展,如今山下肯定還亂著哪,就算想去當和尚,千裏迢迢的,都未必有命能夠順利見到曇林……


    可是那女子哀惋的話語貌似總在耳邊迴響,魏文成就不禁心軟,心說就算是許還璞設幻術,或者特意從山下雇一名妓女來設圈套測試自己,自己過後也有說辭:弟子並非為美色所迷,而是心有不忍,所以才把她給放下來的。道家雖然也講清修,但是終究沒有釋教那麽絕棄凡間情欲,我心懷惻隱之心,這不能算大錯吧?師父你也沒說過要把凡情徹底斬斷哪吧?


    可倘若是另外一種可能性呢?


    那種可能性就是,其實——這個婆娘不是人,本是妖怪下凡塵。


    魏文成雖然從來沒有見過什麽妖精鬼怪,可是這世界連穿越加神仙都有了,那麽有妖怪也並不奇怪吧。若是妖怪,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麽許還璞要把她囚禁在秘室裏,為什麽出趟遠門兒也不肯把她給解下來,更沒有準備食水……隻是,普通鎖鏈真可以禁錮住妖怪麽?


    手裏捏著鑰匙,他竭力凝定心神,一步步再次步下秘窟,來到那女子麵前。隻見那女子麵露喜色,檀口輕張,香氣馥鬱,一個勁兒地懇請他趕緊給解鎖。魏文成把頭一低,細細打量那四條鐵鏈,果不其然,在鏈子上用朱砂描畫著不少的符籙。


    他雖然瞧不大懂那些繁複的符籙,也可以大致估算出來,此必為縛妖所用也。許道士再怎麽變態,沒道理特意畫符來禁錮一名普通的漁家女子吧?


    當下不禁嘴角一撇,冷笑起來:“汝究竟是人是妖?虛言豈能欺我!”


    那女子聞言,麵色當即大變,囁嚅半晌,終於口吐實言:“先生好眼力。實不相瞞,奴本太湖中一尾金鯉……”


    原來是鯉魚成精!魏文成心說就你那媚態,我還以為是狐狸,原來魚也可以這麽誘人的麽?


    “……感日精月華而修成人身。然實不曾害人,不知道士何故拘奴在此……還請先生救奴一救!”鯉精說話時口氣若蘭,魏文成吸在鼻中,就覺得腦子一陣陣地發暈,右手哆哆嗦嗦的,慢慢地把鑰匙湊近了鎖眼……


    可他終於還是挺過來了,“噔噔噔”連退三步,特意提高聲音,大喝道:“汝言未曾害人,安得有證?人妖殊途,豈可寬放?!”


    那女子連聲解釋,說我確確實實沒有害過人,人與妖雖然不同,但也不是天生就敵對的,各修各法,本來井水不犯河水——“鯉魚食水草而生,平生不茹葷腥……”


    魏文成心說那我怎麽知道?鯉魚那玩意兒刺太多,我平常都不愛吃,誰去管它生態狀況?


    鯉精還在苦苦哀求,還說:“若先生救奴,奴必答報,天道是在,若敢傷害恩公,必受天譴!”


    說著話紅唇略略一撅,紅暈生於雙頰,聲音也陡然低了八分:“若先生有所需,奴便以身相報,也是應當的……”


    魏文成聽得此語,不禁下半身就有點兒蠢蠢欲動了。但他仍然竭力控製自己的綺念,心說:天道又是啥玩意兒了?天道真能懲惡揚善麽?我卻不信啊……你從前有沒有害過人暫且不論,可我要真是信了你的鬼話,把你給放下來,你真能“以身相報”?你怎麽保證不會害我?中山狼的故事我可是打小聽著長大的……


    對方媚眼如絲,哀聲不絕,魏文成卻隻是硬著心腸不允。最終那鯉精沒有辦法,隻好說了:“奴願將內丹暫付先生,以示所言無虛也。”


    所謂內丹,就是以肉身為鼎爐,以精神為藥物,在體內凝結成的一種特殊物質。修仙者道法各異,並不一定走內家路數,必煉內丹,但據說妖物修真隻有一途,隻有煉成了內丹才可能變化人形。這內丹乃是妖物畢生修行的精華凝聚而成,可以暫時離體,但妖法就此而再難施展。鯉精的意思,我先把內丹交給你,你就相信我不會背信害你啦。


    一方麵你捏著我的內丹,我必投鼠忌器,另方麵內丹離體,我也不能再施法,隻是一條能夠幻化人形的鯉魚而已,那你還有什麽可怕的?


    魏文成不禁皺眉,問她:“許道士為何不奪汝內丹?”那種好東西,修家都想得到,為什麽許道士不搶你的呢?


    鯉精秀眉微微一擰:“奴懷內丹,他能囚我,尚不能殺我,若將內丹授予,是將性命交於人手也——奴信先生不會害奴,故將內丹暫寄,先生也當信奴,速速寬放奴吧!”


    說著話把嘴一張,隻見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之間有瑞氣蒸騰,隨即一枚大小如同鵪鶉蛋,通體赤紅的球體便緩緩地從口中飛將出來。魏文成伸出手去,那內丹便即落於他的手心之丹入手,但覺微微發熱,似乎包含著無窮精力,魏文成就不禁精神一振,雙眼發亮——這可真是好東西呀!


    鯉精說行了吧,你趕緊打開鎖鏈,放我下去吧。


    然而魏文成卻不進反退,特意距離鯉精更遠幾步,又仔細欣賞了一下對方的姣美麵容,然後長長歎了口氣:“人妖殊途,異種難信……”我如今還什麽法術都不能使,你不必要施展什麽妖術,就光吐氣如蘭,再施魅惑,估計我就扛不住啊,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把內丹老老實實地雙手奉還——“是故我不信汝,汝也不必信我。”


    說完這句話,他轉過身來就走,任憑鯉精在後麵又是哀告,又是斥罵,甚至於詛咒,全都充耳不聞。


    這還真不是魏文成心腸有多硬,關鍵對於妖精的知識實在太少,所以壓根兒不敢冒險。話說若真是這時代的童男子,估計抵受不住那鯉精的媚術,可魏文成骨子裏終究是兩千年後之人,見多識廣,小電影也瞧了無數了,倘若女色是病毒的話,他可以說已經具備了相當強的抗病能力啦。


    隻聽“喀”的一聲,秘窟上麵的石板被合上了,魏文成早就懷揣內丹,翩然而去也。


    鯉精這才停止了謾罵,稍歇一會兒,突然低聲說道:“奴已依命而行,還請仙長信守承諾,放奴去吧。”


    隻見在秘室的角落裏突然現出一個人形來,二、三十歲年紀,短衣長衫,唇上還留著兩撇髭須,就仿佛多了兩道眉毛似的。這人斜瞥一眼入口方向,不禁微微皺眉:“這小子還真敏啊……”隨即漫步而至鯉精麵前,笑笑說:“人妖殊途,仙妖也殊途,汝怎知我必可信耶?”


    鯉精聞言大驚失色,可是她敢罵魏文成,還真不敢罵眼前這位,隻得流著眼淚繼續哀告——自知媚態無用,當然也早就收起來了。那男子又笑一笑:“彼不肯放汝,為恐汝害彼也;我卻不怕汝害我。”說著話將手輕輕一揚,就見鯉精的身軀逐漸淡化,最終連同那四條鐵鏈一起,全都消失無蹤了。


    鐵鏈本來就是假貨,自不必去說它,至於鯉精,早就返迴太湖家中去啦。


    隨即那男子一邁步,便即跳出世界之外,來到一片荒漠之中。那裏有一個和尚正在等他,見了麵雙手合什,開口問道:“可見著了麽?是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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