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桐醉了

    雖不至於不省人事,但是連站都站不穩了。

    風月湖霧氣朦朧,如同籠罩上了一層薄紗,仙人閣就在它不遠處。以往才子佳人、達官顯貴之流都會在此聚集,賞景賞月賞美人,頗有一番風情。可是如今接近了宵禁的時辰,整個金闕關門閉戶,何況這小小風月湖。

    夏景桐本想去仙人閣的,奈何頭昏眼花,好不容易撐到這風月湖歇一下腳,就再也起不來了。

    花好月圓夜,臥看水橫波。

    兜兜轉轉了一圈子,花十二終於忍不住到風月湖畔的亭子歇腳,一路走來,也隻有這一個歇腳的地方。

    撥開層層水霧,月照人圓,夜深花睡去。

    “七殿下,夜裏露重風寒,草民失禮了。”

    說罷解下外袍搭在夏景桐的身上,抱起他,動作溫柔得像是對待世間最為昂貴的珍寶,那麽地小心翼翼,生怕折損了他。

    夏景桐自醉夢中醒來,眸子氤氳而迷離,如夜空中蒙上了水霧煙雲的皓月,雪膚染紅,魅惑不可方物,湊近了花十二的耳畔,吐氣如蘭:“放下我,你快走……”

    花十二呆了又呆,突然陪笑道:“草民怎敢丟下七殿下?”

    “嗬嗬,你現在不走,一會兒可就走不了了……”

    夏景桐軟軟地依靠在花十二的胸膛,那笑聲似是穿透那層皮肉,直闖進了花十二柔軟的心尖兒。花十二隻覺得通身上下無一處不透露著愉悅,像是浸在清涼的潭水裏,毛孔都舒展開來,心情也舒爽無比。

    亥時已過,街巷早已空無一人,唯有幾雙藏在暗處的眼睛。

    柳曲街殺氣四溢,花町閣外的幾棵老柳樹無風自動,垂下的陰影猶如地獄裏延伸出來的爪牙。

    花十二站在二樓的閣子裏俯視柳曲街,沉吟片刻,關上了窗戶,身後墨綠色的床榻如同海底大片大片的海藻,夏景桐躺在上麵,肌膚如雪、冷色生香,映襯得一身媚骨越加妖冶。

    點燃了熏香,熏香嫋嫋,滿室盈香。

    層層疊疊的紗幔被掀開,修長如竹節的手指探向床榻上的夏景桐,自上而下,指尖拂過姣好恬靜的睡顏、俢美白皙的頸項,最後輾轉流連在精致的鎖骨,輕柔的動作仿佛一片羽毛落下,夏景桐夢中不適,眉宇蹙起,那手指仍下滑。

    手指撩起錦帶,解開繁複玉扣,層層剝落,白衣散落了一地。

    夏景

    桐的睫毛微動,少頃,高貴的丹鳳眸緩緩張開,盡顯迷離的色彩。

    耳邊輕笑,夏景桐尋聲找去,一雙深邃的碧瞳突然撞進了視線。

    “花……老板?”

    夏景桐強撐起身子要坐起,卻撞上一堵厚實的“牆”,“牆”傾壓而下,將夏景桐禁錮在狹小的空間。緊接著,熾熱的鼻息噴灑在臉上,夏景桐下意識咬住嘴巴,卻被扼住下頜,以強硬的姿態舔舐著□□在外的嘴唇,夏景桐悶聲吃痛,花十二趁虛而入,肆無忌憚地挑逗、吮吸著唇舌。

    大手掀開潔白的裏衣,侵入,剝落了最後的花瓣,露出了裏麵最為嬌嫩的花蕊。

    “不,啊……住手……”

    凝視著那雙深邃的碧眸,像沉溺在了裏麵一樣,夏景桐憑借殘存的意識抗拒著,反而給人欲拒還迎的蠱惑之姿。

    反應那麽青澀,明明是花名在外的風流公子哥兒,此刻經不住撫弄忍聲啜泣的七殿下卻像被即將奪取初夜的處子一般。

    花十二愛極了了他的青澀,動作不免更加輕柔。

    ……

    這是一個噩夢,在那人的身下哭泣,不是因為屈辱、疼痛,而是因為沉溺在那人帶來的極致的歡愉中,自己甚至主動迎合著,打開身子,乞求更進一步的快樂,無法自拔。

    忽然一陣清脆的風鈴聲刺入腦海,像一道乍現的白光驅散了所有的夢魘,夏景桐猛地驚醒了,寬敞明亮的房間裏風鈴陣陣,窗戶大敞,可以看見外麵陽光明媚,夏景桐伸手擋住刺眼的陽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

    花十二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夏景桐呆坐在床上神色恍惚,出言道:“殿下,吃點兒東西吧!”

    夏景桐這才扭過頭看向花十二,揉了揉眉心,顯得異常疲倦。

    “要不再睡會兒?”

    “不了”,夏景桐招了招手,花十二立即把飯菜擺上。

    期間夏景桐又打了個哈欠

    花十二去倒了杯熱茶,遞上去,擔憂道:“七殿下可是睡得不好?”

    “還好,就是做了個噩夢。”

    “噩夢?”

    一件雪白的裏衣略顯單薄,花十二翻出件嶄新的外袍要給夏景桐穿上,夏景桐不著痕跡地躲過,拿了屏風上搭著的自個兒的袍子隨意披上,起身漱了口,緩緩道:“記不清了,反正是個很不好的夢。”

    花十二又把外袍收好,

    笑道:“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是個噩夢。”

    夏景桐聽了默不作聲,顯然別有心事。

    “鋪子不能沒人看著,草民先退下了。您有事兒可以隨時叫草民來!”

    夏景桐淡淡“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瞥了花十二的背影一眼,像是隨意開口:“昨晚你帶我迴花町閣的時候可遇到了什麽人?”

    背影一頓,花十二迴頭恭身笑道:“沒遇上什麽人。七殿下洪福齊天,哪兒有賊人敢放肆!”

    夏景桐埋頭喝粥去了,心道:真難吃!

    花十二神采奕奕,雖然一上午了沒幾樁生意上門,但是不影響他的好心情。

    ――“可是有什麽喜事了?”

    風鈴聲起,疑有客人來。

    花十二忙收斂神色,狐疑:“你怎麽來了?”

    上君雪不請自來,直覺不是什麽好事。

    上君雪自顧自地尋了個位置坐下,淡淡道:“來看你是不是還活著”。

    “現在看到了,可以走了嗎?”花十二雖然麵帶諂媚之色,眼神卻疏離又冷漠,像看一個不受待見的人。

    上君雪毫無表情的臉稍有動容,聲音突然高亢:“你在懷疑我?”

    “嘻嘻”,花十二打開檀香扇掩麵低笑,“豈敢豈敢,昨夜若沒有上君雪將軍搭救,花某恐怕現在已經喝了黃婆湯了。”

    上君雪一向討厭他的陰腔怪調,頓時冷下臉,周遭顯出肅殺之氣。

    反觀花十二一派悠然,把玩檀香扇上的吊墜,言笑晏晏:“雪十一,你隻管做你的太子師,我安於我的花町閣,我以去世的先生起誓。所以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奉陪!”

    話已說到如此決絕的份兒上,花十二的決心可見一斑。

    上君雪沉思良久,才道:“這樣也好。”

    花十二收了檀香扇,擺出送客的手勢,神色諂媚把自個兒笑成了一隻狐狸:“將軍大人走好!”

    送走了上君雪,花十二抬眼看向二樓的閣子,夏景桐正慵懶得靠在欄杆上打哈欠,臉頰一片緋紅。

    “不知七殿下聽了多少?”花十二毫無驚訝的神色,似是早有預料。

    “也沒聽多少”,突然一個折身躍下二樓,眨眼間已到了花十二的跟前,似笑非笑,“不過……上君雪將軍真心待你,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出言寒了人家的心,真是無情呢!”

    花十二嘴唇翕動剛要開口,又聽夏景桐冷笑幾聲,一張清麗絕豔的臉上盡是譏諷輕蔑的神色。

    “也是!太子能登基為帝也就罷了,若是成了廢太子,牽扯進了無辜的花老板,上君雪將軍可是會傷心的呀!”

    翕動的嘴唇頓時繃緊了

    “人家上君雪將軍可是皇帝麵前的紅人,犯了滔天大罪也就是麵壁思過的事兒,可惜了花老板……”以指摩梭著花十二繃緊的唇線,像是要把它撫平一般,“別不甘心了,誰讓你沒有上君雪將軍的姿色呢!――區區蠻夷,還是不要淌這趟渾水的好。”

    花十二同樣以指掰開了夏景桐的手指,碧眸如海不可捉摸,說:“七殿下為何總是和上君雪將軍過不去?”

    夏景桐哼笑:“誰讓他是太子師呢!”

    “那……您與太子骨肉同胞,為何要咄咄相逼?”

    ――“啪”一聲脆響,一個巴掌搧了過去。

    夏景桐冷道:“知道本宮為何打你嗎?”

    這一巴掌的力道如此之大,花十二被搧得後退了幾步,臉頰迅速紅腫,頭腦發昏耳邊“嗡嗡”亂響,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

    花十二擦拭掉嘴角的血跡,低垂下臉,謙卑而惶恐:“草民不知。”

    “因為本宮看你不順眼”,夏景桐神色高傲,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充斥著鄙夷,手掌握緊又打開,似乎下一瞬間又要打下去。

    花町閣寂靜無聲,風鈴的清脆“叮呤叮呤”,此刻無比清晰。

    “……本宮也看太子不順眼,僅此而已。”

    夏景桐心裏不痛快,自然也不能讓別人痛快,既然花十二犯了七殿下的“忌諱”,七殿下便毫不客氣地砸爛了花町閣。

    各色胭脂散落了一地,風鈴摔在了地上,發出令人心悸的破碎聲。

    擺放在門口的一盆絳紅草也未能幸免於難,被砸了個稀巴爛。破碎的陶瓷碎片迸濺到花十二身上,花十二不躲不閃,臉上、手背上被劃開了幾道血口子。

    當幾滴血濺到地上的時候,夏景桐突然停下了砸東西的動作,問花十二:“為什麽不說話了?你不是挺能言善辯的嗎?”

    花十二抬起頭,碧色的眸子裏一片波光晶瑩,宛若最上等的藍寶石。他毫不在意身上的傷口,勾起唇角,突然露出諂媚之色,說不上和善,更談不上親近。

    夏景桐無來由地討厭他的這種表情

    ,不由皺眉,看他堆起一張虛假市儈的笑臉,放低姿態,討好說:“草民口笨嘴拙惹怒了七殿下,若這幾件玩意兒能討得七殿下的歡心,讓七殿下心裏舒坦些,可是花町閣的福氣嘞!等會兒草民還要把這些玩意兒收拾收拾,擺在桌上供著千恩萬謝呢!”

    “嗬嗬,花老板當真識趣。”

    夏景桐本來想大發脾氣給花十二些教訓,可看他曲意逢迎的姿態登時沒了興致,掃了眼一片狼藉的花町閣,施施然離去。

    花十二跟在其後,畢恭畢敬,欠著身恭送夏景桐出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柳曲街才退迴來,關門歇業。

    一連幾天花町閣都掛著“歇業”的牌子,讓眾多慕名而來的“大主顧”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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