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娘言道:“我現在就迴城去。”

    她一刻都不能再等,她嫁與曹大方本為一生之敗筆,如今更是敗得一無所有,她不甘心,她恨,恨將曹府夷為平地的人!她要以牙還牙!

    李二娘這般迴沅州城,休說有命能於城中走出,就活命進城也是未知之數,曹府爆炸一案牽涉太廣,受害者亦為數眾多,一眾愚民俗子,市儈之人,大都是些自私自利的小人,受了害隻會想及禍從何來,大都不會想及禍因所在,一並牽連皆由曹府所發,她乃曹大方妻室,一眾人安能放得過她?!

    水若冰言道:“夫人如此進城,還能有命迴來?”

    李二娘想想也是,遂道:“那當如何?”

    水若冰言道:“先及城邊,夜裏入城。”

    二人說罷,揀了個沅州城的方向走來,行得不久,山間小路便通入驛道,卻聞得前方喝罵聲、喊打聲、追趕聲響成一遍,水若冰牽過李二娘,側入道邊枯草叢樹中去,聲音愈響,那你追我趕之勢已到了二人目能所及之處,猶見的一青年當前而逃,身上衣襯已經破爛,麵上亦被從額頭流下的鮮血染上,叫人看不清他麵目,他身後有數十人,人人手提砍刀、木棒、鐵棒一類兇器,猶是緊追不棄,那場麵不下武林高手之追逐激戰。

    李二娘雙目死死盯在那青年身上,也不知是同情他,或是想及眾人也會這般招待自己,是以身有所感,或是尚有其他原由。

    年輕人奔跑過疾,也不瞧瞧腳下,被道上凸出的一塊石頭絆倒在地,慌急之下就要爬起再跑,卻被身後一條大漢衝上來飛起一腳,踢滾地上去。

    一幫人迅速跟上,雖未將他圍起,但他自知此時已難快過一幫人的腳,索性不逃了,開口言道:“各位大哥,真的不關小弟的事。”

    踢翻他的大漢嘿嘿笑道:“不關你的事關誰的事?曹府中的人都死絕了,為何那婆娘卻能活著?!”

    水若冰看到李二娘聽那年輕人開口,已是劇然變色,此刻聽那大漢提及她,麵色又是一變,似急燥不安、難以靜身以待,身形亦有了變動,想要衝上前去,卻被水若冰拉住,那一幫人衝她而來,且言語中顯然對她不懷好意,她貿然出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年輕人自知如何解釋也是枉然,說道:“你們不論如何也不肯相信我,幹脆給我個痛快算了。”他逃不掉,幹脆坐在道中央,閉上雙眼,任對方處置。

    對方又豈會給他個痛快了事,踢他的大漢抽身而出,啪!蒲扇大的手掌順手就是一巴掌,“他娘的給老子耍倔!”話聲一了又是一巴掌,“你最好如實招來,否則老子挖了你的眼睛!”

    看他那副德性,可是任何事都做得出來的強人!

    水若冰不讓李二娘衝出去,李二娘輕聲說道:“你能不能把那青年救出來?”

    水若冰應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一等。”

    “他娘的,鬼鬼祟祟的出城,還以為大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那大漢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天氣不熱,他卻心煩氣燥。

    “你是不是知道那賤婆娘在哪裏,想偷偷的去找她!”大漢的話直來直去,說得身在暗處的李二娘心頭頗不自在,還好水若冰當沒聽見一樣,也不迴頭來看一下麵露窘態的李二娘。

    “說!”大漢大吼!

    年輕人雖在他吼聲之下身體輕輕一顫,還是緊閉雙眼,不去理會他。

    “拿刀來!”五大三粗的人通常都沒耐性,他可不想再耗下去,尖刀應聲到手,他斜斜眼看那鋒利的刀鋒,一刀向年輕人麵部插下!

    叮!他手中下插的尖刀隨聲響折為兩段!

    “什麽人?!”尖刀突然斷開,大漢心頭一驚,拿起一截刀柄厲聲喝道。

    除了他身後的一幫小弟,空空曠野中哪有別人。

    大漢四下望了望,又複喝道:“什麽破刀,再拿一把來。”

    又一把尖刀應聲而至,大漢的手緊緊握住刀柄,又是一刀插下。

    刀尖插下,即刻就被兩根修長整齊的手指夾起,那手指就如鐵嵌一般,死死將刀勢定住,任他如何使勁,卻也紋絲不動。

    大漢終於感到情況不對,疾力收刀,恰好此時定住刀勢的雙指一鬆,他人就倒仰而起,向身後的一幫小弟傾下。

    製住刀勢的人自是躲暗處的水若冰,他一手提過刀下的年輕人,另一隻手抓住李二娘,身形飄閃遠去,留下一幫人望塵而歎!

    沅水岸上,洗淨血汙的年輕人高大、雄健,目朗鬢豐,神采奕奕,再配上古銅色的皮膚,端是條硬朗紮實的漢子。

    李二娘站隔他不遠,不時轉過目光來看他,她似有話要對他說,卻是欲言又止。

    年輕人也看了看她,終於還是未開口,直向水若冰走去,水若冰看他向自己走來,心頭已經想到他要說什麽,當下先開口道:“你不要謝我,要謝的話該謝她。

    他口中的她自是指李二娘,年輕人也不介意他的話,依然開口道:“可還是多謝閣下出手相救。”

    水若冰借機問道:“他們怎麽會追殺你?”

    年輕人一下沒了撤,應道:“因為——因為。”

    李二娘走過來,替他說道:“因為他和我的關係非同一般”

    “他叫何從,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李二娘補充道。

    年輕人向水若冰言道:“不知閣下該如何稱唿?”

    “叫我水若冰就行。”

    “此地離城不遠,我到處去看看,以便夜裏入城。”水若冰話聲中自顧走開,隻留下何從和李二娘。

    李二娘看水若冰走得遠了,才向何從問道:“他們是怎麽找上你的?”

    何從言道:“昨夜我聽說曹府被炸成平地,我擔心你——所以就趕了過去,可等我趕到,官府已經封鎖清理現場,我隻好在城裏到處尋找,可什麽都沒找著,本打算在城中住一夜,等天亮了再找,可沒想到天亮從客棧出來,就被他們盯上了,我荒不擇路,跑出城來,就遇上了你和他。”

    李二娘歎道:“若不是他,我就被埋在磚瓦之下了。”

    何從問道:“他是什麽來頭?”

    李二娘言道:“我也不知道,不過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奸詐之徒。”

    何從走近李二娘,低聲說道:“可我覺得他一身邪氣——”

    李二娘柔和的目光看了看他,說道:“他應該不是那種人,要不昨夜他就不用把我帶離失去理智的一眾人。”

    何從驚言道:“你和他單獨相處了一夜?”

    “應該是吧,我醒過來的時候,身旁隻有他一個人。”李二娘看何從驚言相問,故意把話說得含糊不清。

    何從聽了麵色劇變,“你和他。”

    李二娘說道:“他救起我的時候我昏迷不清,沒辦法。”

    何從的麵色顯得不可思意,“這——這。”事以至此,他已是無話可說。

    李二娘看他竟然當真了,柔聲道:“傻子,我不會的,再說他也不是那種人。”

    何從這才鬆了口氣!

    沅州城,東街。

    兩個青年並肩而行,其中一人英俊出眾、儀表不凡,另一個卻恰好相反,雖不是尖嘴猴腮、或者肥頭大耳之屬,卻是醜陋粗俗、不容多看。

    兩人差不多高,所著的衣襯顏色、用料、剪裁皆為相同,手中所執長劍亦是大同小異,可見兩人必是同出一門。

    英俊者迴應道:“莊主叫我兄弟二人去蜀中打聽消息,也順道出手相助蜀山派,卻為何要繞黔地而行?”

    醜陋者言道:“莊主自有想法,反正我兄弟二人照他吩咐起做準沒錯,其實一遊湘西山水,領略苗荒之地亦是件好事,至少可以增長見聞。”

    英俊者苦笑道:“吳師兄倒很會苦中作樂,繞黔地一行,其難度較直接搭船入蜀不知要難上幾倍,這樣的見識我倒是寧願不增長的好。”

    醜陋者言道:“去得苗荒有何不好,說不定還可見得天下用毒第一大派天蠶教的高人,那豈不是劃算得很。”

    英俊者歎道:“不知他用毒第一大派的人遇上我天下第一莊的弟子,會如何招待。”

    醜陋者言道:“天蠶教與武林正派一向沒什麽交情,再說它遠在毒瘴魑魅之地,根本不用畏懼中原武林的勢力,也用不著買中原武林人士的帳,所以能得他們不冷不淡的對待就算很不錯了。”

    其實淩雲山莊雖是天下第一莊,肯買它帳的武林門派當然不少,可就偏偏有那麽幾個幫、會之類的幫派不把它當迴事,比如說魔域龍城、長江盟、大河幫等一時崛起、兵強馬壯的大幫會,還有一些武林公認的邪派,就如醜陋者所說的天蠶教,或是千毒門、附屬魔門的幾大流派等等!

    英俊者似乎不願再談提及本門權威的事,他看了看半條街的殘房破屋,言道:“想不到這邊荒之處,竟也有如此慘烈的爭鬥。莫非近日這沅州城中發生過大事。”

    醜陋者笑道:“世上有一種人,不論他走到哪裏,都會給當地帶去痛苦和災難。”他不笑還好,一笑之下容貌變得更為醜陋,若非英俊者跟他師出同門,相處以久,隻怕也驚於他的尊容。

    “吳師兄說的可是近日惡名大震的水若冰之類的惡人?”

    醜陋者說道:“據長江盟的消息,那一劍傾城水若冰曾在嶽州出現過,卻不知又往哪裏去了,陸師弟曾與他交過手,此人武功如何?”

    原來英俊者乃“淩雲八俊”中的陸中乾,而被他稱作師兄的醜陋者亦是“淩雲八俊”之一——吳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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